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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重逢 ...

  •   丁修很快就打听到了靳一刀的住处,他年轻面嫩,又是从南边过来,京城里很多俗话他听不懂,所以闹过很多笑话,锦衣卫办事,多得是飞扬跋扈的,但是这位靳小爷却谦恭有礼,连菜摊子都没掀翻过一个,因此风评很佳。锦衣卫人数不多,到了总旗一级的武官虽说品级不高,但是大多都在民间有了名号,这一位靳小爷就是近来传说中最新的人物。
      丁修摸到卢剑星家宅子外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兄弟三个都已经出去了,他上房看了一眼,只有堂屋里坐着个老太太,和一个粗使的丫头在一起剥白菜。他不声不响地翻过墙,径直去了西屋,丁偃一个人住着,衣服什么的大约是老太太帮着打理,比原先在山寨里当马匪的时候要干净整洁很多,有脸盆,有镜子,有大小两把篦子,还有混了香药的口脂和面脂。丁偃拿了口脂,这是北方怕冬天嘴唇干裂必备的,一般是牛油或者羊油,考究的会掺上香料,到了南方,甚至会掺上茜草,连男人也一起用的。好在这一盒并没有茜草,但是把盒子反过来,可以看见北镇抚司的戳记,大概也是统一下发的,果然做锦衣卫是比做马匪要滋润的多。丁修用小拇指挑出一点,又怕丁偃发现,催动内力融化了口脂,让它自然的平整,将那一点口脂直接送进嘴巴里,并不好吃,但是很香,有一点辛辣,很动人。
      他没动丁偃的面脂,将这些东西都摆回原位,转身去翻丁偃的床铺,他还是喜欢绣花的汗巾子,不知道什么本事,又买到了不少绣着竹叶松柏的棕麻汗巾子,还掖了一条在床头,摸摸枕头底下,果然压着他这些天来的俸禄,朝廷给的赏赐和出去做事抓贼底下人给的孝敬,有铜钱,也有银锭子。银锭子是升总旗的时候赏的五十两,做成十两一个的小元宝,包在一块红布里。其他散碎银子和铜钱也都收好放在荷包里,一并压在枕头下面。
      丁修其实生怕丁偃没有钱花,他当土匪的时候也是想什么有什么的,没钱了出门抢一趟就是,只怕还没有缺钱的时候,在这里只能凭死俸禄过日子,有一半还折了绢和米,剩下的数目就变得更加可怜。丁修心疼他,便多放了些银钱在他枕头底下,少了钱会警觉,多了钱却很少有人发现,加上丁偃其实对银钱根本没有概念,这个时候就算多出一些来他也只会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时间尚早,丁偃跟两位结义兄长并没有回家,他们还要在街上盘桓一阵子,其实若不是新帝登基,人心不稳,他们并不用做这样的工作。丁修本来想走,却又舍不得,干脆躺在丁偃的床上睡了一觉。他觉很轻,只是在丁偃的床上,觉得特别的安心,也比平常多睡了一会,直到晚饭时候才醒,丁偃和沈炼,卢剑星也才刚刚放衙回家,尚隔着一条巷子。丁修听见三人的马蹄声,知道是回来了,他虽然自负功力,但也知道沈炼是个出名精细的人,并没有跟上去,干脆翻墙又出去了,装作没事一般,牵马走了,走过三人身侧的时候,正好听见丁偃喊了一声大哥,丁修狂喜回头,他认出自己了?他还认自己?却发现是卢剑星搭了腔,满心不悦,几欲发作,但还是忍下了,待三人进门,他重新将马拴在隐蔽地方,潜伏在院墙之外。
      家常的饭菜并没有吃多久,卢剑星侍奉老母,如同当年海瑞海青天,一步都不稍离,沈炼要去教坊司寻周妙彤,吃过饭便又出门去了,只有丁偃一个,老老实实回房,也许是近了冬天,他最近总觉得胸口憋闷的慌,也咳嗽的厉害,若是用力气时间长了,总觉得似乎气血不继,一口气很难提上来,他之前并没有这样的感受,只怕还是水土不服,卢剑星说过几日休沐的时候就带他到一位世交长辈的医庐去看看,开上两贴药。
      丁修确认沈炼和卢剑星都不会出来搅局,一翻身又进了院子,先躲在丁偃的房里,丁偃打水洗脸洗脚,他就站在架子床背后的阴影里,他们的气息融合,丁偃根本没有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呼吸。
      丁偃自忖身体不好,白日里事情又重,洗漱之后解了头发篦好就上床去睡,拉开床帘,却发现床上微凹,好似有个人形,他只当是早上自己起身之后匆忙了没有掸床,吹了灯睡下了,又觉得枕头似乎比平日里高,他伸手摸了摸,五锭十两的元宝还在,便放心了,他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就算有人来偷,也没有不偷元宝的道理。
      他睡得很快,不到半刻钟便已经睡熟,但是呼吸声却时而急促时而轻缓,这是他肺部疾作的缘故。月亮已经到了天上,丁修从床后走出,拉开床帘,借着月光来看他,他脸上还有着年轻的绒毛,短短的髭须,眉毛浓黑,鼻梁高挺。丁修一时有些心动,用手去触摸他的鬓发,丁偃在梦中并不挣扎,甚至还依恋地贴近他的手,丁修很受用。丁偃又在梦中呼喊了一声“大哥”,丁修起初狂喜,但又不确定,还生出一丝不忿,万一喊的是那个胡子一把的糟老头怎么办?但丁偃很快就帮他打消了这个疑虑,在梦中这个孩子还是哭了,就着他的手,眼泪顺着鬓发流到了他的手上,“大哥,你还活着么,你在哪里啊?”
      丁修心想那个老头子跟他家老太太好着呢,不至于,阿偃一定是想我了。
      阿偃我的乖乖,我就在这里啊。
      丁修心下满足,干脆也除了靴子外衣,放下床帘,也钻到了丁偃的床上。一张架子床上睡上两个男人也并不算拥挤,但是丁修却偏偏要把丁偃整个抱在怀里,去亲他的眉毛嘴巴,丁偃很快醒了,但是床帘里一片昏暗,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个怀抱又是特别的熟悉和安心,他并不想去挣扎,只是享受,他甚至怀疑这是一场梦,虽然这个胸膛是温热的,心脏是跳动的,但他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梦,这大概真的就是一场梦。他的眼泪流的又急又多,“大哥,是你么,大哥?”
      丁修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轻响在他的头顶,“你要哪个大哥?你要别的大哥,我马上就不见了。”
      “不,我只要你一个大哥,哥哥,哥哥。”
      “阿偃。”丁修并不想现在就把事情说清楚,他享受此时丁偃的温顺,丁偃像是个离家很久的小孩子,在亲人的怀抱里特别的安心服从。
      丁偃仰头,自己去寻找丁修的嘴唇,丁修也不放过他,含住他两片略厚的嘴唇,手上也不稍停,直到这个孩子再一次在自己的怀里哭了出来,黑夜也过去大半,他才悄悄离开。
      丁偃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美梦,他不敢去求证这是不是真的,他只怕自己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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