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芍药纹脉

7、07

　　人生在世，友谊是必需品。你总需要这么一两个好朋友，在你难过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在你犯傻的时候一记敲醒你，在你得意忘形时泼你冷水，在你意想不到时……推你入火坑。
　　婉婉显然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安安！快看我搞到了什么？”一大早婉婉就兴高采烈地举着手机凑到安静面前。还在床上跟周公依依不舍、缠缠绵绵的安静无奈被吵醒，揉了揉眼，呢喃了两声，一拱一拱的又缩回到被子里。
　　“哎呀！你属毛毛虫的呀！”婉婉踮脚站在板凳上，不依不饶地把好友从被窝里挖出来，“是有关你家白衣小哥的哟。”
　　“能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啊……”安静哭丧着脸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朦胧，拖着长长的哭腔，“我——要——睡——觉——！今天是周六啊……”有卦不八，天诛地灭。昨晚被宿舍里的三只母老虎轮番拷问，她都快要虚脱了。
　　“什么周六不周六的！”婉婉“唰啦”一下掀开她的被子，拿着手机趴在床边，眼神亮晶晶，满是得意，“我搞到了白衣小哥的微信哦！你们的沈黎师姐是个好人！”
　　“……哦。”安静吸吸鼻子，对这个消息半点不感兴趣，闭着眼挣扎着要捞回自己的被子，“关我什么事啊……”
　　“怎么不关你事！”陈婉儿毫不客气按住她乱动的手，“我跟白衣说昨天是你脑抽了，约了他今天见个面，你亲自向他陪不是哦。”
　　“嗯……什么？！！！！！”安静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顶着一头乱发，瞪大了眼。

　　婉婉往前凑了凑，把手机递到她鼻尖。

　　“你好闫言，我是陈婉儿，是安静的室友啦=w=~她说她昨天纯熟脑抽了，今天想亲自给你道个歉。下午3点学校教一大楼门口见好不好？她请你喝咖啡。^ ^请务必回复哟~”
　　她顺着婉婉的手往下看，只见那个画着建筑草图的黑白头像，简简单单回复了一个字：
　　“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陈婉儿你要害死我啊！！！”安静抓狂地揪着头发，“什么叫我脑抽，什么叫想亲自给他道个歉啊？！我我我我……呜呜呜……”
　　“干嘛？我说错了吗？”婉婉插着腰，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别装委屈！那天在饭堂不是我英明神武善后得当，今天各种小道消息早该炒得沸沸扬扬啦。‘负心帅哥女生撒泼饭堂为哪般’什么的。你还不快点谢谢我！你这丫头差点就坏了人家白衣小哥的名声！”
　　“我哪有撒泼啦！”安静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气势却渐渐弱了下来，“人家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
　　“行啦。就是脑抽嘛，你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哪天智商真变高了才奇了怪了呢。”婉婉一副了然地点点头，欠抽的模样看得安静直想打人。
　　“好啦好啦，乖，下午我陪你一起去。不要怯场呀，务必跟白衣小哥‘好好’地谈一谈。”婉婉一边挤眉弄眼地说着，一边蹦下了板凳，“下午记得穿得好看点啊。我去图书馆找——艳——遇——啦。”
　　“陈、婉、儿！”安静坐在床上气急败坏地喊着，可是某个最佳损友早就逃之夭夭咯。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婉婉就不是个什么好人！安静踢着地面的石子儿，愤愤地想到。说好要“陪着她”的某人，此刻已经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看热闹去了。
　　尴尬。
　　尴尬得要命。
　　安静走得有些僵硬，几乎都要同手同脚了。这个时候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啊！她都快要哭出来了。自从十岁还不小心在街上尿了裤子，她再也没有这么尴尬过了。她偷偷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心里头有些埋怨，他怎么也不说说话呀！

　　闫言静静地走着，跟她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不清表情，好似并没有在意身边的人，却看得出来刻意放缓了脚步在走，努力契合着女孩慢吞吞的步子。
　　“……我们要去哪儿？”终于，女孩还是鼓起勇气，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问道。又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听不见，掏出了手机，打开记事本。

　　-“我们要去哪？”
　　闫言低头看了看女孩举起的手机，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想了想，却又把手放了下来。他动了动唇，挪开视线，不自然地转头盯着别处，避开她的目光。用着奇怪的语调，很慢很慢地说道：“不是，去，喝咖啡，吗？”
　　这是安静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一个句子。他有着跟外貌不相配的生涩声线，笨拙，迟缓，甚至有些大舌头。她有些意外。她只从沈黎那里知道了他听不见，可是她不知道……一时间，心里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酸酸的，很堵狠堵，好像有点难受，让人说不出话来。

　　-“好”

　　安静在手机上打下这么一个字，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安静难得这么乖巧沉默。她跟着他一路来到学校外的小咖啡店，一路上都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心思转啊转，却是头脑空空。

　　恍惚间，一只白皙好看的手把一杯果汁推到她面前来。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他拉开凳子坐下，眼神还是有些躲闪，明显不太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就、就随便点了，这个。”
　　安静无言。她抬起头来看他，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有点像丛林里怯生生的小鹿。
　　“……”闫言明显被女孩惊到了，嗫嚅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安静木木地看了他很久，低头，开始在手机上敲字。
　　“不。你，可以，不、不这样的。”闫言忙伸手按住了她蹿动的手指，“我看得懂，要——要，慢一些。”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像触电一般。安静颤了颤，飞快地把手指抽离，把指尖紧紧蜷握在掌心里，脸红了。手指酥酥麻麻的，好似还有残留的温度。心跳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响得吓人。
　　闫言愣了愣，可还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缓缓地、吃力地解释道：“我，会读唇语。一般都，看得懂。有的，比较难。你的还好。就是，太快。所以……”
　　“好我知道了。”安静飞快地打断他的话。心儿跳得快蹦出嗓子眼来，内里却感到无比羞赧和抱歉。

　　闫言再也不作声了。好似他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般，他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用小勺子搅起了咖啡。
　　安静忍不住偷偷地看他。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投了进来，柔柔地笼上了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羽睫在桌面上映出了好看的影子，沉稳而安谧。咖啡的热气袅袅地飘着，散在空中，那一身白衣被染上了金色，竟让人觉得有些晃眼。他就这样坐着，淡得像一幅画，恰到好处地融进了流淌着的时光里。
　　这是属于他的，无声的小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