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风行昆仑之卷，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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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麒找到了。
从芳国飞来的青鸟传递了这么个消息。玉叶立即下令召集蓬山所有女仙集合。
女仙们奔走相告着玉叶召集女仙的事情。于是蓬山上下陷入一片混乱中。
峰麒。
消失了几年的峰麒。连寻找都没有寻找过的峰麒。就这样突然出现的峰麒。
祯卫暗自感叹。当年“蚀”发生时她问卦，卦象显示这正是天意，于是便向玉叶进言是不是不要打开吴刚之门寻找峰麒为上。而玉叶也正是如此认为。因此寻找峰麒一事，长久以来，均未提上议程。
而如今峰麒的名字突然在耳边炸响，从玉叶祯卫开始到下层五十余名女仙，均震动不已。
在这混乱的中女仙们聚集在舍身木下。玉叶祯卫立在中心。
见女仙们聚集得差不多了，祯卫向玉叶拱手：“玉叶大人。”
玉叶简单地点头。她看向众仙。开口时话语里有着不可思议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相信你们都听说了，峰麒很快便会从昆仑抵达蓬山。供台甫现在大概已经动身前往昆仑迎接了吧。”玉叶道，“你们快去把修篁宫清扫了。等峰麒回来，便在那里下榻。袭玉，你负责峰麒起居。”
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女仙领命前去准备事宜。玉叶吁了口气。她再度看向众仙。
“看来今年的升山有的忙了啊。”她露出笑容，“塙麟的升山也还没结束……双升山，可真的是难得一遇呢。”
女仙们在玉叶的笑容中深深下拜。
屏退众女仙，祯卫独自看向玉叶。玉叶感觉到她的视线。她看向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道，低声地，“而我，并不能给你答复。”
但祯卫依然不屈不饶。“可是我还是要问，玉叶大人。”她目光清亮，“峰麒的回归，真的是上天饶过芳国了吗？”
玉叶撇开头。她合上眼睑，深深叹息。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春天的阳光暖煦。荼蘼在这温暖宜人的阳光中站定，然后大大伸个懒腰。
“好舒服啊。”她笑吟吟地，“爬出来透气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风行蹙眉。“但是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啊。阿姨还在等我们吃饭。”
“那也没有办法啦。事态紧急嘛。”荼蘼随意地坐在天台边缘，“要不然你想个法子让咱俩下去？”
风行无语。
荼蘼的心思他在大多数时间总是能猜到。比如刚才她将他拉到窗台边，说要出去透气的时候。他们教室在四楼，已经是顶楼了，因此没有跳窗逃跑的可能。风行在瞬间领略她的意思。他抱住她纤细的身子纵身跃上天台。
听到脚底楼板下的惊呼和骚动。风行无奈。
怕是大家以为他二人坠楼了吧。
“回去，老师一定会狠狠批评一顿的说。”
“那又如何呢。”荼蘼懒洋洋笑，眯起眼看向蓝艳艳天，“反正总比在屋里闷着好。已经是春天了啊。”
风行只得点头。“是是是。”
春光大好。从楼顶望出去，可以看清这条他们长大的街道。风行放松了心思眺望天涯。他忽然感到身后有目光打量着他。他回过身便看到光芒。
金色的光芒。
耳边随即听到荼蘼疑惑的话语：“供麒先生么？”
风行看定对方。
是前一日和他们有过一缘的供麒。依然穿着类似古装的异服。但不同的是他把遮掩头发的斗篷帽子退下来了。金色的长发灿烂夺目。
供麒站在他们身前不过五米的地方。二人微微吃惊，实在不晓得他为何出现得无声无息。
“您这是……”风行有些讶异。
“我来接你回去。”供麒像是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后脑勺。
风行讶异地与荼蘼对望一眼。然后他指指自己：“您是说我吗？”
“你要接他回去？”荼蘼防备地。“去哪里？”
供麒看起来更为难了。他仰头看看日头，然后再度看向风行。
“我不大会解释……其实要是能请到泰台甫或者延台甫就好了……廉台甫偏偏又病倒不能使用吴刚环蛇……”他碎碎念着，“真是麻烦啊……”
荼蘼全身都绷紧地看着供麒。她从心底冒出不祥的预感。一旁风行莫名所以地再度试图沟通。
“对不起……可是您到底在说什么呢？”
供麒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啊啊，不好意思啊，峰麒……我这么叫你你可能也不明白吧？不过你确实应当是峰麒没有错。麒麟身上的光芒是不可能错认的。”供麒露出老好人似的笑容，“这么说吧，我是供麒，恭国台甫……我来接你回蓬山。芳国的民众等了你很久啊。”
风行依然摸不着头脑：“……什么？”
荼蘼却在一旁僵住。芳国？
年幼时父母碎碎念叨，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要回去啊。回到芳国，死亦甘愿。她总是不能理解。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芳国。荼蘼断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卵果啊蚀啊什么的，总是当作神话故事听了去，虽不是不留心，却也没当回事。
直至今日。
“……回……蓬山？”
荼蘼樱唇微启，喃喃而言。
供麒安静地点头。他再度看向太阳。
“打开通道需要些自然之力。毕竟只是麒麟，没有引发‘蚀’的必要啊。”供麒再度挠挠头。金色的长发在日光下漾开不可思议的夺目光芒。“呐，峰麒，你也不用太难过。毕竟麒麟是可以随意往来虚海的。不用紧张啊。”
风行完全不得要领。他看看全身紧绷如猎食前的豹子一般的荼蘼，又看看供麒。他说话的声音惶惶然。
“怎么……”
“日食很快就要发生了。”供麒安然地露出微笑，“我们这就回去。”
明媚的春光瞬间黯淡。
马小军仰头看着天空。他丢开手中烟头，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他喃喃。
他今天来一中，不过是想打听风行伤势如何。说起来他与风行荼蘼之间还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小孩子的意气打架延续至今。
他站在教学楼楼下，仰头看着突然暗下来的天色。
不还是中午么？
突然间一声高叫回荡：“天狗吃太阳啦！快来看啊！”他吓了一跳地缩缩脖子。下一秒他回过神来。他低咒。
“不就是日食么。”他哼，伸脚碾熄烟头，“干嘛大惊小怪。”
然后他忽然看见天台的方向绽放出炫目的金光。他怔忡。
“你要带他去哪里？”
剧烈的风在天台上回旋爆发。供麒一手拉住挣扎着的风行，一边为难地看着荼蘼。荼蘼苍蓝色的眸子中，是比天台上卷动的风更激烈的风暴。供麒从没有看过如此摄人的眼眸！
“请您不要卷进来！”供麒满头大汗，“麒麟以外的人卷进来的话，会引发‘蚀’的！太危险了！请您退后！”
风行在一边捶打着供麒的手臂：“放手！”
供麒跺脚。“我一定得带你回去……女仙们都在等你，芳国几百万的百姓都在等你……”他试图一边捉紧风行一边甩开拉扯他的手臂的荼蘼，“不要这样……请姑娘您发开手……”
荼蘼依然咬牙切齿努力不懈：“你才给我放手！”
回旋的风号啕如鬼哭。太阳在这短短几秒间被掩盖。在最后的边角光芒消失的瞬间，荼蘼惊恐地看到供麒身后大开的通道。他们脚下的建筑物发出恐怖的、坍塌前的哀号。
一个瞬间，天崩地裂。
荼蘼顾不得多想。她握住风行伸出来的手掌。供麒与荼蘼一边一个拽住风行。他们掉向那不见彼端的隧道。供麒的悲呼在狂风中被刮得不成调，但仍然可听出来他说的是：“居然还是引发了‘蚀’……”
长长长长的隧道延展。荼蘼感到自己的身子滞顿，而供麒与风行轻盈如风。她绝望地感受到自己的指尖一厘一厘，滑离风行的手掌。她看到风行的发丝一寸一寸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她在最后一秒失去了指尖的温暖。她失声惊呼。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些什么，且，痛彻入心。
风行伸长了手臂试图捉住她，但是没有能够。他睁大了眼睛看到她掉入不知名的黑暗里。他撕心裂肺地叫喊出来。
风的轨道中只有她最后的惊呼回荡。她消失了。
他闭上眼，想这一切不过是午间梦魇。但他忽然感受到身子浮飞起来。他睁开眼。眼前是阴霾天空以及一望无极的虚海。巨大的龙卷风裹挟海水袭上天空。他的身下是一匹飞行向前的奇异动物。动物有着金色的鬃毛和修长的独角。他不知道为什么明了，眼前神兽便是供麒。他也不想知道。
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蓬山上众女仙抬首仰望东方。她们等待着峰麒的回归。
年幼的塙麟在女怪的陪同下，好奇地来凑热闹。负责照顾她的蓉可牵着她幼细的小手。
“呐，蓉可。”她抬头看向女仙，“峰麒，当年也是从这棵舍身木上结出的，对吧？”
蓉可微笑着蹲下身子。“是啊，塙麟大人。”她宠爱地理理塙麟衣襟，“峰麒大人和塙麟大人，应该就像兄妹一样哦。”
塙麟歪了歪小小脑袋：“兄妹？”
蓉可点点头。正在想如何对她解释兄妹的定义，忽然感觉到风的异动。女仙中发出悲呼。
“不会吧？‘蚀’？在这个时候？”
她慌乱地向西北方看去。果然。那天空黑暗压抑。她当即向另外几个女仙下令。
“快点带塙麟大人回宫！”她道，“保护塙麟大人为上！”
众女仙正要领命，便听得祯卫淡然道：“不用了。那‘蚀’不会过来的。”
蓉可行礼而退。
“但，怎么会引发‘蚀’呢？”祯卫看向玉叶，“不是说明明没有引发‘蚀’的必要吗？”
“我也不知道。”玉叶看似冷静地凝视着东方的天空，“不如你自己问问供台甫——他回来了。”
人群中出现骚动。黑色背景的天空下，一个泛着金光的身形正朝这里疾驰而至。祯卫发出一个无声的惊呼。
“太意外了……居然有着这么清澈的气息……就仿佛从未离开过蓬山似的……”
“是啊……”玉叶呢喃。然后她踏上一步，站在众女仙最前面迎接对方的到来。
供麒在玉叶身前落定。他背上伏着的少年抽动一下，坠了下来。女仙们发出疼惜的惊呼纷纷迎上去。玉叶看向供麒。
“详细的经过我一会儿再听你说，供台甫。”她道，“辛苦你了。”
供麒无可奈何地点头。然后他披着女仙送上的外衣恢复人形。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向新出现的金发少年。
“峰麒大人。您没事吧？”温柔地拥住他的是袭玉，“没事的，您已经回家了。没事的。来，抬起头让我们看一看吧。啊。”
温柔的劝慰声中，少年终于抬起头。他清秀俊美的脸上是两道晶莹的泪。他拥住自己的双膝。他的身子不停颤抖。
女仙们确认峰麒的安好无损。她们发出喜悦的欢呼和笑声。蓬山瞬间卷入欢乐的海洋。连原本神情凝重的玉叶，唇边也忍不住绽开一朵笑靥。
没有人听到，在欢乐的漩涡中心的少年，喃喃低唤的那个名字。
也没有人回应。
——上卷•风行昆仑 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风行昆仑之卷，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