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转承之卷，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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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祭结束之后，妖魔就渐渐散去了。
芳国新主甫立，百废待兴，国事上千头万绪，但是因为荼蘼从一开始就订定了“保持乘月旧制”的大方针，所以基本上，把事情全部推给冢宰月溪的峰王和峰台甫，还是相当相当地，悠闲的。
登基后的荼蘼每天每天，都是和风行腻在一起渡过。
晨起按时朝议，退朝后一起接受太师小庸的指导，午后峰王的练武时间全部跷去和台甫在鹰隼宫各个角落睡午觉，午睡之后听取冢宰月溪的议事汇报直至晚膳，之后在女侍长的指导下学习基本的读写约一个时辰，然后御医黄医一起前来请安，请安之后王与台甫各自回宫安寝。
——简直规律得可以算一成不变。
宫廷的衣食住行，虽然对于习惯了昆仑那边的简单干练的两人来说非常繁琐，但是也精细妥帖得无可挑剔。
宫廷的素斋很好吃，不仅比荼蘼在昆仑的时候吃的清汤面好吃的多，想当然也营养的多。十几年来长期在穷困线上存活惯了的荼蘼，在御医和御膳房的共同调理下，几个月来竟然还胖了一点。
原本御医建议应当吃些鱼肉类食品，但一来荼蘼仍对黄海中袭击她的鱼怪心有余悸，二来她习惯了与不食荤腥的风行共餐，因此即便掌膳宫人想要呈上荤菜，也碍于台甫的存在，不得不将荤菜撤下去。
后来女官胜雪就会在荼蘼安寝前联合御医樊生，哄骗主上喝碗瘦肉粥。
“……我会胖，绝对是你们害的。”
据说荼蘼撇着嘴，开玩笑般地抱怨。
“虽然主上已经是仙人体质，就算不吃饭也不会死，但是精力体力还是需要通过饮食来调理的。”胜雪毫不退让，“身为主上的贴身女官，为了主上的健康着想，卑职今天已经做好了忤逆圣意的心理准备。”
“……是绝不动摇的打算吧……”
说归说，对于身边人真正的善意，荼蘼还是很乐于接受的。
但是呢，对于某个人，荼蘼是绝对秉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原则的。
大约对于宵夜一事认命后三天，荼蘼便在风行告退前，端出碗素什锦面来。
“呐呐，风行。”笑得无限的……不怀好意，“你，还在发育期吧？要好好吃饭噢。”
风行有些摸不着头脑。
“发育期？”
“我问过袭玉，也问过你的黄医了哟，他们异口同声的告诉我，你这只麒麟还不是成兽。”荼蘼眯起眼，“所以，为了快点长大，你一定要多吃多睡多运动噢。”
……养猪还是养麒麟？
“我觉得生长发育这件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吧。”
“不行，你必须快点长大。”
“……为什么啊？”
“因为，我听说，马驹是不能乘骑的，如果硬要乘骑，马驹的背脊会发育不良噢。”荼蘼竟然非常认真，“我觉得麒麟这种像鹿又像马的生物应该可以比照理解吧。”
“……你为什么要把我比作马啊！”
说归说，台甫还是被迫吃掉了主上端出来的素面。
此后，台甫吃了面再告退歇息这件事，成为鹰隼宫不可言明原因的惯例。
冬天即将过去的时候，荼蘼惊奇的发现风行长高了。她表情认真地掐住风行的双颊。
“……不准长成供麒那种大叔身高大叔脸。这是敕命。”
风行无语凝噎。
如此这般，鹰隼宫里的时光，便在风行荼蘼来不及察觉的时候，飞速逝去了。一整个冬天，以小庸为首的三公不辞辛劳，恨不得把所有学识都教给王和台甫。有时候荼蘼和风行私下说起，便觉得这简直是填鸭式教学再现。
“那也没办法。”风行很认真，“现在政务都堆积在冢宰府了。上次我去找月溪大人询问春耕事宜，看到月溪大人几乎被奏折淹没了。”
御花园的暖香台上，王与台甫并坐着眺望云海。找各种机会偷懒加参观后宫是荼蘼的业余爱好之一。
云海之上的王宫，几乎终年不见雨雪。虽说不上四季如春，但也是常绿不衰。在历朝历代的王不懈增修的亭台楼阁中，一边和近卫女侍捉迷藏，一边眺望云海，简直成了一大趣事。
荼蘼看着变幻多端的云层幻化出类似熊猫的形状，同时借由风行的话想起月溪常年挂着的黑眼圈来，忍不住噗哧一笑。
“荼蘼，别笑啦。”风行叹，“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一边学习，一边处理政务。否则我担心月溪大人迟早会过劳死。”
“死不了，死不了的。”荼蘼摆摆手，“他之前暂代王职十几年都过来了，这状况他游刃有余的。”
风行看定她：“可如果事情都推给冢宰的话，要王做什么呢，荼蘼。”
语音轻柔，但是其中份量，压得荼蘼一窒。她哼的一声站起来。
“选我做王的，难道不是你吗？”
“然而，我也不能明白为何你是王啊。”他柔声道，伸手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是上天选择了王，荼蘼。”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一失道，你就会立刻按照天帝的意思去向别的王誓约忠诚？”
她想甩脱他的手，但是风行牢牢地握住了。他微笑。
“上天选择了王，荼蘼。可你听我说后半句啊。”风行说，“而我，只要你。”
正闹别扭的峰女王立刻脸颊绯红。风行就势拉她坐下来。
“荼蘼，国家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不要这么早地去担心失道的事。”风行看定她，是他凝视了许多许多年，以后也会继续凝视更多更多的岁月的面孔，“就算失道，也有我陪你。我不会选择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成为我的王。”
斜阳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荼蘼眨眨眼，忽然笑起来。
“失道失道……道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失去？什么是道呢？风行。就像以前解数学题一样，直接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我可不记得有给你抄过作业啊……话说回来，您以前背的《论语》啊《孟子》啊的，都白背了吗？荼蘼同学？”
“那哪里能算数啊？课本上的东西……”她撇嘴，“如果，我想要的答案，就像寒暑假作业一样，直接翻到习题本的最后一页就能看见，那该多好。”
“一下就翻到最后，多无趣——这才应该是你说的话吧？荼蘼。”
荼蘼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她眼眸转动，忽然便道：“我出宫一趟吧。”
风行按捺住翻个白眼昏厥过去的冲动。“现在？”
“大概要出去几天吧，我有几个想见的人。”荼蘼回答，“每天赖在这里混吃养老，简直要生锈。与其在这里和你讨论这种玄而又玄的形而上学，不如我直接去看看我在想在质疑的东西，还来的干脆了当一些。”
“……那朝政怎么办？”
“有月溪和小庸顶着啊。别看小庸碎碎念很烦的模样，他在烈王时代是冢宰呢。实在不行，还有你嘛。”她甜美地笑，“如果有必须要玉玺的奏折，就压一压。我不会出去很久的。”
她一向说得出做得到，风行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拦下她的。他抚额叹息。
“那，早去早回。早知道就该不管你怎么抗议，学学景台甫，找个宾满给你附着。”
荼蘼没理他的哀叹。
“白申借给我啦，我要拿它当骑兽。还有小离祯，少了它当抱枕可不行。”
“……我抓使令只是为了给你当骑兽和抱枕吗？”
“啊，谁让你不是成兽还不会转变的，想骑都骑不了。”她点点他的鼻头，弯着眼睛笑他，“我走啦。”
九尾白虎从影子中显形。荼蘼利落地侧骑上去。风行苦笑着看她催虎奔向夕阳。
“超过五天我就亲自去接你了啊。”
荼蘼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消失在云海中。
风行以手遮眼，直接向后仰躺在暖香台上。与主上分离所造成的空虚与寂寥化作疼痛感，从心脏部位一时间弥漫全身，甚至全灵魂。他不得不专心思考接下来怎么向月溪小庸胜雪解释，以冲淡自己召唤其它使令追上荼蘼的念头。
——“如果你再离开我……”
不不不，这不是离开。她只是去解一道习题，很快便会回来。
他这么告诉自己。
但即便如此，他亦忍不住再次坐起身眺望荼蘼离去的方向。
西方。
似乎偏西北方去了。
他迎着夕阳闭上眼。他捕捉着王气的位移。
第一次，他为自己身为麒麟，而感到了无上喜悦。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转承之卷，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