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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暗夜笑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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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慎见郁九微独自往远处走,觉得十分奇怪,赶上去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郁九微淡淡地道:“不去哪儿了,觉得有些闷,便出来走走。”
杜慎见她满脸倦意,猜测或许是方才受惊了,便道:“你也累了,身体又不好,就别到处乱跑了,回去歇息吧。”
郁九微点点头,这时裴昭与晏玦也已来到,杜慎便介绍道:“这是我三师弟,叫裴昭,这个是晏玦姑娘。”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郁九微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回去了。
杜慎叫了侍女来扶着她,然后对裴昭和晏玦笑道:“九微身体不好,所以脾气有点古怪,你们别介意。”
裴昭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低声问道:“师兄,这位郁姑娘……莫非就是你找的师嫂?”
杜慎拍了他一下,笑骂道:“别胡说,九微与我知己论交,并无其他。怎么几个月不见,你倒变得跟世俗之人一般了?”
裴昭哈哈一笑,道:“或许是我出来找你,在世间行走,因此染了一身俗气。对了,师姐让我把这玉简给你,你中了禁制,要赶紧化解才是。”
杜慎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接了过来,笑道:“那我这就去闭关,你替我向师妹道声谢。”
裴昭道:“自家兄妹,有什么谢不谢的?师兄你还在生师姐的气吗?”
杜慎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好气的,她……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这里景致还不错,你若无聊,便随意走走吧,我的屋子就在那边,累了就去歇会儿。”
裴昭笑道:“好,师兄你先去吧,不用管我。”
虽然嘴上说不管,但裴昭也不敢走远,便在杜慎闭关的小屋外守着,感觉里面进展很顺利,这才舒了口气。
晏玦在一边陪着他等,忽然道:“裴叔叔,我忽然想起那天你跟我说过的话,现在才觉得真的挺有道理的。”
裴昭奇道:“什么话?”
晏玦道:“就是那天,我问你既然要找你师兄,为什么又要去多管闲事,你说冥冥中万事万物均有关联,结果我们真的管着管着就找到了他,哈哈。”
裴昭笑了笑,“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难料,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不管怎样,多做些好事总是没错的。也有人说,做好事能积功德,我倒觉得不必如此刻意,无愧于心就好。”
晏玦点点头,撑着腮帮子很认真的想。裴昭见状便笑了,道:“这些事慢慢你就知道了,也没什么难明白的。好了,外面玩去吧。”
“嗯,那我出去了。”
晏玦在杏树岭上四处晃悠,不时摸摸梨花冰凉柔嫩的花瓣,或是摘两个杏子啃一啃,将杏核轻轻一丢,砸到岭下村子边上躺着的小狗身上,小狗一惊站了起来,却找不到罪魁祸首,便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她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看见郁九微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梨树下,正自呆呆出神。
晏玦想了一想,上前招呼道:“郁姑娘,你在做什么呢?”
“晏姑娘。”郁九微回头对她笑了笑,面色却殊无欢喜之意,反而颇有些怅然。
晏玦小心地道:“你在生气吗?”
郁九微微微一笑,矢口否认道:“当然没有,你怎会这么说?”
晏玦道:“因为我看你好像有些不高兴,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你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难处……人生何时不艰难呢?”郁九微看了看她,道:“晏姑娘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么?”
晏玦想起了冯慧中对她的背叛,有些黯然,但随即振作起来,道:“唔,也有吧,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很快就过了。”
“是吗,那姑娘是有福之人。”郁九微语气有些欣羡,“可惜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唉,人生在世,本就苦多于乐,为什么大家还要苦苦挣扎着活下去呢?”
晏玦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没事。”郁九微摇摇头,又叹了一声,“晏姑娘,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想法……若能跟某些人一起死去,也好过独自一人孤零零的活着?”
“哦,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我们来救了你们才生气的!”
听她这么一说,晏玦当即脱口而出,郁九微忙道:“不,我很感谢你们,只是……”
“只是如果你们不来,我就能跟杜大哥一起死了!”晏玦笑嘻嘻地道,“原来你喜欢上他了。”
郁九微脸上一红,轻嗔道:“年纪小小,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小丫头就会胡说八道。”
晏玦忙道:“好好好,我胡说的,好姐姐你别生气。”顿了顿,又道:“其实你刚刚说的,也挺有道理,但是我就有些奇怪,如果能一起活下去,不是好过一起死掉么?”
郁九微很快恢复平静,闻言叹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大概笑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人生这么漫长,从前岂知如今,如今又岂知以后,若早晚有一天会离别,倒不如就这么一起化为飞烟,好歹还能得一时团聚,你说呢?”
听她这么说,晏玦直觉有些不对,却无法反驳,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我其实不大懂啦,不过我听说过,人死了是要被鬼差勾魂去地府的,然后各自进入轮回,投胎转世。你们俩就算死在一起了,魂魄还是会分离,只有这一时的团聚又有什么意思呢?既然现在可以在一起,那就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嘛。更何况,虽然现在不知道将来,但将来总是从现在过去的,你现在做了什么,将来就会发生什么,又怎知一定会更差呢?就算以后不得不别离,好歹在一起这么久,也比马上死掉划算吧?”
这一番话说得郁九微心头一震,颇有些豁然开朗之感,看着晏玦明朗的笑颜,她忽然也觉得畅快了些,笑道:“果然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有一字师,妹妹说的多了些,也可算是一言之师了。从此我便拜你为师,如何?”
“啊,我只是瞎扯的,你随便听听就好,千万别这么说,还是叫我妹妹好了。”晏玦赶紧摆手,忽地迟疑了片刻,又道:“不过,郁姐姐,恕我直言,杜大哥是修道之人,心中恐怕没这些世俗之念,你若是当真喜欢上他了,只怕将来……”
郁九微笑了一笑,“妹妹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杜大哥与我只是君子之交,有什么怕不怕的?”
晏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这话自是对杜慎的回应不抱希望了,宁愿只做朋友。这样虽然苦了些,但也……总比直接挑明然后被拒的好。
“好了,说了这么久的话,我倒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郁九微亲热地拉起晏玦的手,道:“家里还有些自制的果子蜜饯,味道还过得去,我让小采拿出来,咱们俩吃。”
晏玦一听笑眯了眼睛,“好呀,我就爱吃果子。对了,刚才听杜大哥说你会机关术,有什么好宝贝赶紧都拿出来给我瞧瞧……”
郁九微谦道:“都是些粗陋的小东西,只怕妹妹看不上眼……”
晏玦道:“看不看得上眼是我的事,给不给我看就是你的事了。好姐姐,别藏私,有好东西只管拿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是夜,晏玦在郁九微家中借宿,杜慎还未出关,裴昭便在他家歇下了。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映得一室皆白,他躺在床上,只觉思潮如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忽然自言自语道:“谢前辈,你可还醒着?”
过了好一会儿,谢鉴的声音才响起,“哼,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什么事?”
裴昭笑道:“你是灵体,也需要睡觉么?”
谢鉴道:“哼,小子无知,灵体难道就不需修行了?”
“好吧,是我太无知了,前辈勿怪。”裴昭不想与他纠缠这个话题,赶紧转过话头,问道:“先前听前辈提起魔族,似乎颇为熟悉,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您。”
谢鉴嗯了一声,“说吧,什么事?”
裴昭道:“你可还记得那个被我杀掉的龙眠道人,他使用的法术十分怪异,我也算颇有见识了,竟是从未见过。这也罢了,修道界早有公约,严禁修习一切锁魂勾魂之法,而他竟能绑架魂魄,这其中……”
谢鉴从镜中飘出来,道:“这事的确蹊跷,我刚刚也正在想,那道人后来与你斗法不敌,躯壳被毁,然而魂魄竟能独立而存在,若非被我击破,未必会被鬼差发现勾走。另有一节,他的法术使将起来,有滚滚黑煞之气,这分明是魔气,只怕这人根本不是修道者,而是魔族。不过魔族早已销声匿迹多年,即使还有些许族人留下,也不敢四处招惹是非才对,这人竟敢拦路抢劫,实在太过大胆。更别说最后他还为一个俗世小子四处奔走,简直是丢尽了颜面,魔族一向最是高傲,怎会愿意如此低三下四?”
裴昭猜想道:“会不会是魔族的后代?”
谢鉴道:“或许吧……倒也有此可能……”
裴昭心头如压了一块大石,神魔大战后,魔族销声匿迹数千年,这时突然冒出一个魔族的后代,重现人间,不知又有什么变故?
两人正在胡乱猜测,只觉都不靠谱,忽然听到呵的一声冷笑,在深夜的寂静中显得十分诡异,谢鉴怒道:“好端端的,你要说就说,笑什么?”
裴昭讶异道:“前辈你说什么?晚辈并没有笑……”
谢鉴道:“哼,笑声明明从你嘴里出来,你竟说并没有笑,当我聋了吗?”
裴昭只觉百口莫辩,道:“真的没有……”话虽如此,他方才似乎也的确听到了一声冷笑,这屋内并无他人,既然谢鉴指责他,那显然不是谢鉴发出的,难道还有第三者?
他只觉背后寒毛直竖,然而找寻了一周却并未发现任何端倪,也只得罢了。谢鉴见他如此,知道方才错怪了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他一向拉不下脸来,虽然心中有些悔意,却别扭地不肯吱声,仍是缩回镜中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