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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画中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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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玦头脑一阵晕眩,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在一片黑暗中走着,辨认不出方向,也听不见人声,连脚步声也无,冥冥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使她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她眼前忽然出现一道白光,已经到了一个满是字画书籍的房间里。
奇怪,这是谁家的书房,我怎么到这儿了……
晏玦奇怪地张望起来,发现身边有一座屏风,正担心会撞上去,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体竟从屏风上毫无障碍地飘过,这才发现自己并非实体,而是灵魂状态。
我死了?……不,不对啊……
“这夺魂之术有范围限制,即使有发肤为引,也未必成功……”
“道长放心,她此刻应不会去得太远,当在您所说的范围内……”
书房里还有几个人正在说什么,她听得一头雾水,抬眼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怔了怔,却见那人手里拿着的东西,那,那分明是——
她来不及惊呼出声,忽觉一股大力袭来,登时失去了意识,陷入永久的黑暗国度。
见晏玦突然毫无征兆地倒下,五兄妹吓得半死,只以为是先前那些道士神通广大,在远处听到它们说的话了,先下手为强把她给杀了,接下来肯定要杀掉自己。它们被道士逼得如此境地,就算是泥人儿也有三分火性,于是下定决心要鱼死网破,因为五妹胆子最大,其余四个便将自身的法力注入她体内,要跟那伙道士们拼了。五妹将晏玦藏在供桌下,又将失去法力而昏厥的兄长们放到另一个安全的洞穴中,然后在山顶上施法将庙给遮住了。
她本来想,如果那群道士来了,找不到地方就会走了。却没想到,来的人竟是裴昭,而且一眨眼就将她的法术给破了。她一急,便将看家的本事使了出来,满以为能把裴昭给困死,没想到反倒落入了他手里。
裴昭听完,一言不发,心下暗忖:这群黄鼠狼修为不高,的确没有可能伤得了晏玦,但它们所猜测的,是那伙道士听到它们的话而杀人明显也不可能,如果那群道士真有如此厉害,也也不至于落魄到来抢劫黄鼠狼的东西。单看晏玦的情形,倒像是离魂之症,但她不是普通孩童,魂魄强劲,也不可能轻易走失。
他想来想去,没有半点头绪,又试着用惊魂术、引魂法等召唤魂魄,仍是一无所得,不禁焦躁起来。
正在他烦恼不已之时,那褐衣少女偷眼瞧他,欲言又止,裴昭想了半天,最终觉得这事还是要着落到那伙道人身上,便道:“姑娘,你既能嗅到那群道士的味道,能否带我去找到他们?”
褐衣少女一听大喜,道:“你是要将他们赶走吗?”
裴昭心想这群道士欺压良善,赶走也不为过,当下点点头,道:“请稍带片刻,我将蛋生送去安全的地方。”
他来不及考虑避人的问题,直接御剑回了冯府,将晏玦放在床上,又施了防护的法术,以防万一。
梅香正在客房中收拾整理,见他从天而降,惊讶万分,赶紧告诉裴昭,冯慧中早前有急事要找他,一边催下人去将小姐带回来。
裴昭心系晏玦的安危,来不及等冯慧中赶回,只告诉梅香,自己很快便回,有什么事稍后再说。他将晏玦安置妥当后,又御剑飞回五仙庙中,道声久候。
褐衣少女正在等他,见他到来欢喜得很,道:“好,那你跟我来。”
等几个家仆找到冯慧中时,她已出了城门,正跑得气喘吁吁,听说裴昭带着晏玦回来了,她来不及休息便立刻往回跑。等她回到家时,才发现裴昭早已离去,不由得顿足不已,但也无计可施,只好去房间里看晏玦的情形。
晏玦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冯慧中呆呆地看着她,忽然眼中流下泪来。
眼泪滴落到她手里的卷轴上,湿了一片,冯慧中赶紧展开卷轴擦拭,发现画未被浸染,不由得舒了口气,将画摊开在桌上晾干。
画中是一个鹅黄衣衫、碧玉发钗的少女,生得眉目如画、娇俏动人,竟与躺在床上的晏玦,一模一样。
她久久地抚摸着画中人的面庞,却不敢回头去看在床上静卧的原身,眼睛又开始模糊起来了,恍惚间看到画上少女虽在微笑,但眉目间却隐隐透出哀愁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有婢女进来,对她道:“小姐,老爷和少爷们被接回来了。夫人让你过去。”
冯慧中头也不抬,哑声道:“你去告诉夫人,我先不过去了。如果没有急事,不要来打扰我,若看到裴道长,就马上请他到这里。”婢女领命而去。
裴昭跟着褐衣少女在树林里穿梭,上山下山、穿洞过河,四处寻找那群道士的踪迹。找了半日,竟渐渐地又回到了河中府,见行人愈多,褐衣少女四处嗅味道的举止略怪异,于是将两人身形隐了起来。
由于黄鼠狼精的嗅觉受到过多干扰,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迅速定位,一人一妖只得慢慢在街上查探。眼见日已西斜,河中府又甚大,找寻不易,裴昭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按捺住性子随她穿街过巷,直到月上柳梢头,来到一个花红柳绿的地方,裴昭抬眼一看,匾额上书着两个大字:满园。
道士藏身秦楼楚馆,倒也有趣。
一到这里,黄鼠狼精立即兴奋起来,撒腿便往满园里闯。裴昭一面庆幸两人已经隐形,不会引人注目,一边毫不迟疑地跟着她进去。满园中声□□人,但这两位却是一个懵懂一个坚定,丝毫不受影响,挨着找了下去,不多时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
褐衣少女闷头就想冲进去,裴昭赶紧将她一把拽住,轻声嘱咐她,先躲起来,免得待会儿斗起法来被殃及池鱼。
褐衣少女点点头,自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了。
裴昭悄无声息地走进院中,从窗户里偷偷往里看,果见一个道士高坐上头,旁边还坐着四五个浮浪子弟,各自簇拥着几个娇滴滴的章台之女,彼此嬉笑打闹,好不快活。正是烟红露绿晓风香,燕舞莺啼春日长。
裴昭的目光将众人一一扫过,见到一个油头粉脸的少年,正坐在那道士的左手下边,觉得有些眼熟,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人竟是旧相识,却原来是那个曾当街调戏过晏玦的纨绔,似乎是叫做蔡建的。
这时,他身旁的锦衣男子举起酒杯,道:“各位各位,我今天邀大家前来,不为别的,只想给大家介绍一位好朋友,就是这位神通广大的龙眠道长。龙眠道长是三河帮的帮主,手下有许多能人异士,个个身怀绝技。多亏了卢兄,我们才能结交到这样的高人,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了,来来来,咱们敬龙眠道长一杯!”
裴昭定睛看那龙眠道长,见他只穿着普普通通的青布道袍,头发也规规矩矩地束着,似乎并无半点出奇之处,然而仔细一看,便会发现他眼神阴骘、心机深沉,全无修道之人的豁达洒脱。
众人一饮而尽,卢迪笑道:“潘兄太客气了。以后兄弟如果有求于你,潘兄可不要推辞啊。”
那锦衣男子便是潘鼎,当下拍着胸脯道:“一定一定,卢兄请放心,那冯家的死老头虽然暂时出去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再进去!为了我一己之私,坏了卢兄的好事,兄弟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来,我敬你一杯,便算是赔罪了。”
卢迪回敬了他一杯,又笑道:“潘兄这话说得太重了,左右不过一桩小事,坏了也就坏了,只要潘兄能如愿以偿,别说只是要我暂且退一步了,就是让我给那冯老头低头认错,兄弟我也绝无二话。”
听他这么一说,潘鼎十分感动,又与他喝了几杯,连声叫道:“好兄弟!好兄弟!……放心,哥哥以后不会让你吃亏的!等我把那姓郁的小妞儿也采到手,到时候定与兄弟一起享用!”
卢迪忙道:“哥哥不必如此,兄弟我家有恶妻,这两个小妞儿你自享用便是。”
“也罢,那姓郁的小妞儿美貌绝伦,等龙眠道长手下的高人们将她拿来,再给大家开开眼界,只可惜兄弟你是没福了。”潘鼎哈哈大笑,旁边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忙问是怎么回事。
潘鼎叫上书童潘力,吩咐了下去,不多时潘力双手托着一幅画上来,递给潘鼎。潘鼎笑道:“且不忙说,我有一件宝贝先给大家开开眼。”
他将画轴展开,只见洁白的绢帛上绘制着一位绝色少女,鹅黄轻衫、碧玉发钗,轻颦浅笑、十分可人,蔡建一见便直了眼,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不就是那个……那个……”
见他如此,潘鼎的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得意洋洋地笑道:“就是你之前看中的那位骑着白鹿的美貌小姑娘。”
蔡建又惊又喜,问道:“潘兄,我真服了你了,你从哪里搞来的这幅画?”
潘鼎登时十分得意,故意吊他胃口,问道:“你以为这只是一幅画吗?”
蔡建有些糊涂,看来看去,迟疑道:“兄弟眼拙,看不出其中玄机,请潘兄指教。”
潘鼎哈哈大笑,道:“老实告诉你吧,这幅画根本不是人画的!”
众人大惊,“什么意思?”
潘鼎得意地笑道:“这画里关着的,可是活生生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人?”“人怎么会是画……”“怎么可能……”
潘鼎笑道:“各位,这画里的的确确就是那个小姑娘,只不过是魂魄而已。不瞒各位说,这正是龙眠道长以她的身体发肤为引,施以夺魂之术,将那小姑娘的魂魄勾来,禁锢在这画中,只待我得到身体,就能让她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