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35、孤女含冤

　　“走，我们先去府衙看看。”裴昭没有尾随那些差役，径自打听了去府衙的路，带着晏玦找上门去。
　　晏玦跟在他旁边，好奇道：“你不找你师兄了？”
　　裴昭道：“事有反常，必为妖孽。我看这事儿有些蹊跷，说不定不是人为，或许是妖鬼作祟。咱们既然遇到了，那就不得不管。更何况，既然占卜之术指向了这里，咱们又暂时没有新的线索，冥冥中万事万物均有关联，或许这件事也是一个契机，也未可知。”
　　晏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说话间来到府衙外一处偏僻所在，裴昭停了下来，对晏玦道：“我去停尸房先看看情形，很快就出来，你在此处等我，别乱跑。”
　　晏玦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裴昭看着她，想起先前与妖作战时的身手，知道她修为不差，心里颇有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得，便笑道：“好吧，那就一起去。”

　　他画了两张隐形的符箓，将两人身形隐藏住，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入府衙，找到停尸房，看看里面没有衙役，便闪身进去，仍旧关好房门。他仔细查看了几人的尸身，从几个婢女和护院的头顶取出几根喂毒的飞针，而死去的黑衣人的手指之间有厚茧，一摸腰间发现藏有暗器囊，里面还装了飞针、菩提子等剧毒暗器，显然杀掉婢女和护院的飞针正是他发射的。但黑衣人本身却没有半点伤痕，也无中毒迹象，却是……
　　裴昭双手一拍，从黑衣人体内取出一张符，道：“他是被符箓咒死的。”
　　“咒死的？那杀掉他的自然也是个修道者了，莫非真是冯家之人？但是，”晏玦嗅嗅鼻子，有些迟疑地对裴昭道：“他们身上有妖类的味道啊……”
　　裴昭不如晏玦对妖物敏感，仔细查探才发现她所言不虚，看来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决心去冯府走一遭。将一切复原后，两人出了停尸房，府中衙役虽多，却没有一个看得到他们，两人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眼皮底下走出去。

　　二人到了冯府外，果见府中有一层淡得几不可见的妖气，又见门庭冷落、隐有哭声，不觉恻然。他拍了好几次门才有下仆应门，刚开始颇有防备之色，后来听到他说自己是修道士，府上有妖物，他是来除妖的，那下仆大惊失色，赶紧请了进去。
　　两人在客厅中坐了好一会儿，忽然帘幕一动，几个婢女簇拥着一位盛装少女从后面走了出来，正是冯家四小姐冯慧中。
　　冯家几个男丁都被官府带走，冯夫人当场便昏了过去，家里的主事人就剩下四小姐冯慧中一人。冯慧中虽是女子，但一向很有主意，当下派人去请大夫，正在小心侍奉母亲喝药，忽然听见下人通报有道长上门。客人上门，她一介深闺弱质，本不该抛头露面，但目下家中只剩下她一人，她仔细想了想，还是禀告了母亲，稍事梳洗后便出来见客。

　　见裴昭和晏玦气度非凡，冯慧中心下暗忖，或许这二人真有些本事，上前施了一礼，道：“见过道长和这位姑娘。家父与三位兄长不在府中，家母卧病在床，无法起身招待，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两人回了一礼，晏玦见她长得温婉秀丽，双眼微带红肿，想是刚刚哭过，不觉有些同情之意。裴昭道：“冯小姐客气了。我们不请自来，还望主人莫怪才是。”
　　“贵客临门，是我冯家的福分，岂有怪责之理？”冯慧中吩咐婢女送上茶点果品，道：“适才听下人们说，两位是来除妖的？”

　　裴昭道：“正是，贫道乃上清派弟子，路过此间，见府上隐有妖气残留，故而冒昧登门，敢问府上最近可有异常？”
　　冯慧中听了又惊又喜，正要细问，她的贴身婢女小玉刚巧端上茶来，她心直口快，当下脱口而出道：“道长果然是高人，不像那些骗子，拿了钱就不见了人，反而给我们惹了一大堆麻烦！”
　　裴昭听她这么说，便问道：“以前也有过修士到府上么？”
　　“小玉，不可胡言乱语。”冯慧中轻声责备了婢女一句，转头对裴昭道：“小玉就是爱插嘴，道长莫要多心，只是我家最近的确有些麻烦……”
　　她出神片刻，又无奈地笑了笑，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原来在十几天前，冯府就已经开始怪事频出了。每到半夜，冯家之人老是听到奇怪的响动，有时候像下雨，有时候又像刮大风，还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是起来看却什么异常也没有。随后府里就开始丢东西，刚开始只是丢些吃的喝的，渐渐的连首饰、金锞子等等也丢了不少。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是进了贼，于是找了好些身强体健的护院看家，一天到晚的巡视，但是东西还是照样丢。问起来，个个都说没看到什么人，府中人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晕过去，但是也不像中毒，十分奇怪。
　　冯家老小一合计，别是冲撞了什么邪神，便请了一个云游的老道来看。那老道也说是有妖气，允诺当晚为他们除妖，又要了几个婢女侍奉。冯洋不放心，让护院们晚上继续巡视，但就在当晚，那老道却莫名其妙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冯家老小个个都吓得不轻，赶紧报官，没想到……
　　后续的发展裴昭已经知道了，也就不再追问，见冯慧中偷偷以帕拭泪，便问道：“那个死掉的黑衣人，你们认识吗？”
　　冯慧中摇头，“不认识。”
　　裴昭嗯了一声，沉思片刻，缓缓道：“或许，你们冤枉了那位道友。”

　　冯慧中愕然地看着他，“您说……是什么意思？”
　　裴昭将从尸体上取下的飞针和符箓递给她看，又将验尸的结果告诉她，冯慧中愈发惊愕，道：“您的意思是，那黑衣人是刺客，用飞针将婢女和护院都杀了，自己却撞上了那位道长，被道长用符箓咒死……那刺客是谁派来的，他想做什么？”
　　裴昭道：“不错，那位道友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才离开的吧。至于刺客，想来不会无故光临，冯小姐自想想吧。”
　　冯慧中双眉微蹙，不知想到了什么，秀美的面上现出些许凌厉之色。
　　晏玦问道：“不知这附近可曾有过妖鬼之类的传说？”
　　“就我所知，河中府从来不曾有过这类事。不过，”冯慧中仔细回想了下，“我记得小时候，奶娘曾经跟我讲过，她的村子里有妖怪，村里还建了个五仙庙供奉，保佑村子风调雨顺，我还一直以为是假的……”
　　裴昭问道：“不知那村子在何方？”
　　“就在河中府西北边上不远，有座马背山，村子在半山腰上，叫马尾巴村，当地人都知道的。”冯慧中详细地介绍了地方，又在地形图上标注清楚了，递给裴昭二人，自己则低声吩咐了婢女几句言语。不多时婢女捧出一匣金钗玉镯珍珠等各色首饰，走到晏玦面前，冯慧中对裴昭道：“些微薄礼，不成敬意，给两位做路上的盘缠吧。”

　　晏玦见那些首饰十分精美，想是冯慧中心爱之物，赶紧摇摇头。
　　“……不必。”若是金银，裴昭倒还有所需，但女儿家的首饰他却是不感兴趣，见晏玦摇头，当下婉言拒绝了冯慧中的谢礼。
　　冯慧中还要再劝，忽听得外面有喧哗之声，不由得面色一沉。
　　三人走到庭前查看，却见天边有一道金光飞来，降落到冯府中，裴昭伸手一招，那金光落入他手中，原来是李长烟送给郑绣的那面镜子。
　　裴昭皱了皱眉，将镜子收起，与晏玦一起告辞离去，留下冯家人在后咋舌不已，连呼神迹。
　　一个婢女对冯慧中道：“小姐，夫人请你过去……”
　　冯慧中点了点头，自去向母亲回话，走进花园里，见园中月季开得正艳，俯身摘了一朵，忽然问身边跟随的小玉道：“小玉，你说会是谁派的刺客？”
　　“婢子不知道。”小玉摇摇头，笑道：“不过，小姐你这么聪明，也想不到么？”
　　“那也未必。”冯慧中微微冷笑，“走吧，我去见见母亲，大夫可送走了？”
　　小玉见小姐如此模样，知道她心情不好，忙道：“已经让婢女打发走了。”
　　冯慧中嗯了一声，吩咐道：“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你先将东西放回去吧。回头我书信一封，你偷偷替我送去给大舅舅。”
　　小玉领命而去。

　　照着冯慧中所指的位置，裴昭带着晏玦御剑而飞，很快便找到了那座马背山，山峦起伏平缓，果然很像骏马的背脊，想是因形而名。两人向村中的老人询问五仙庙的位置，原来正在山峰顶上，供奉的是五只成精的黄鼠狼。
　　晏玦奇道：“我听说人都是很讨厌妖啊怪的，你们怎么反而供奉它们呢？”
　　老人笑了起来，道：“黄大仙不是一般的妖怪，它们是好妖怪，从来不害人的。自从供奉了它们之后，村子里的人有什么事去求它们，它们都会帮忙的，大家伙儿都很喜欢它们。”
　　“既然是好妖怪，怎么会害人呢……”晏玦有些不解，看着裴昭，裴昭道：“先去看看再说。”
　　晏玦点点头，那老人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神色警惕起来，道：“你们找黄大仙做什么？可不要去抓它们，不然我们可不放过你！”
　　裴昭道：“请放心，我们只是心中有些疑惑，想找到答案罢了，必不会伤及无辜。”
　　听他这么说，老人神色缓和了些，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黄大仙的好处，裴昭一点也不嫌烦，耐心地听他说完，这才告辞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