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轮回》浮觞

13、梦之魇（节选11）

　　那个梦，有些漫长。
　　意识到自己陷入梦魇中玄同当即想到的是如何走出梦境。梦境是以记忆碎片构建的，在玄同并不漫长的生命力，大部分遭遇都称不上美好。除了血一样的红色，就是夜幕般的黑色。
　　沉寂的黑暗的世界，万物皆化为虚无。
　　声音与气味也被阻隔。
　　令人不安的氛围。
　　玄同凝神静待。
　　上一次的噩梦，玄同梦到了母亲。那是宫廷画师的手绘丹青，一个温婉的女子静静的看过来，不喜不悲，红衣烈艳，眉下涂抹着红色眼影，脸颊上市象征孕有森狱皇脉的蔓草图纹。窈窕之姿，倾城之颜。据说是阎王众多妃子当中最为安静的一个。
　　王室的秘闻虽然不会大肆宣扬，却会以其他方式被流传下来，其中族谱就是最简洁明了可靠的一种方式。
　　长歌，只有名没有姓，无法查到其家族信息，也没有其他资料提到过这名女子，亦没有坟冢墓碑供人缅怀，所遗之物只有一个名字和一幅画像，仿佛不存在一般。
　　所有的森狱皇子都会有一幅母妃的画像，这大概是对他们生来就失去母亲的一种补偿。只有怀有身孕的妃子才有资格让森狱最好的画师绘下自己的容颜，永久保存。
　　幼年的玄同也曾询问过身边较为年长的侍女和管事自己的母妃是怎样的一个人，但他们都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们没有见过长歌，见过她的人都死了，死在一场惊动朝野的大火里。
　　有人希望长歌永远被世人遗忘。
　　那是一个不应该被提起的禁忌的存在。
　　是阎王最为钟爱的妃子。
　　绮妃。
　　玄同的五官与绮罗妃并不大相似，唯有发色是一模一样的，烈焰残阳般的鲜亮猩红。
　　第一次见到母妃的画像时，玄同还是小小的五短身材的孩童，对画中之人惊艳过后就是莫名的亲近和憧憬。
　　这是他的母妃，给予他生命的美丽的女子，虽然他们相伴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知道她是爱他的。
　　因为那双眼睛是那么的温柔。
　　母妃……
　　这大概是玄同内心最柔软的一部分，也是在充满了谎言与权力斗争的森狱王室中唯一可以相信的真情。
　　这名女子为了他付出了生命。
　　噩梦之所以称之为噩梦，是因为梦境让人感到恐惧。
　　是什么样的梦境会让玄同感到恐惧呢。
　　是一种最残酷的可能。
　　被冰封的湖泊如同镜面一般平整光滑，却让躺在上面的人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冷，丝丝冷气攀附于皮肤之上，层层渗入，直达内里，连灵魂都被冻结。
　　玄同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那双纤细白皙的手缓缓伸过来，扼住自己的喉咙，逐渐收紧，几缕猩红的发丝垂落下来，拂过他的脸庞。
　　被深深刻印在脑海中的容颜第一次入梦，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登场，让人悲恸。
　　“母亲，连你也想要杀死我吗？”
　　真是悲惨呢。
　　这回又有什么样的惊喜，我是不是应该拭目以待。
　　命运之神宠爱我的方式真是别出心裁，与众不同。
　　玄同已经放弃了顽抗，以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态看着面前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露出一片圣洁的纯白世界，冰天雪地。
　　三惹秤原的雪原是很美丽的，一望无际，银装素裹，映衬着净蓝的天空，足以颠倒众生，让人痴迷。
　　森狱的子民为这片纯白的世界谱写了许多歌谣，由妙龄的少女轻声唱出，清冽婉转，空灵清扬，飘散在风中的不仅仅是歌声，还有发自心底由衷的喜爱和虔诚的信仰。
　　连绵起伏的山脉蜿蜒、远去，与天相接。杉树的芳香与风同行，如影相随，拂面而来。
　　“玄同。”
　　熟悉的呼唤，最先出现的是紫色余分，长发，古装，是玄同记忆中的样子，年轻张扬的脸上带着恣意的笑容，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任凭紫色的长发在风中凌乱起舞。
　　“原以为不会再见面了。”
　　另一个声音自左后方传来，玄同侧身看去，锦衣华服的挽风曲同样站在雪地中，束发的金色发带与发丝纠缠着被风扬起。
　　“我并没有忘记你。”
　　第三个声音响起，一身金精灵王服饰的紫鷨出现在另一端，亭亭玉立，与紫色余分和挽风曲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将玄同围困在中间。
　　“你们……”
　　玄同攥紧了拳头。
　　可以确定，这是上天又一次在与他开玩笑。
　　带着露骨的恶意。
　　你，谁也救不了。
　　不……
　　不要。
　　已经预见之后会发生什么的玄同心脏骤然紧缩，用着足以让人疼痛到停止呼吸的力度。
　　必须阻止他们，这样想着的玄同伸出手，却在同时再次感受到来自心脏的痛楚，气血上涌，一口腥红漫过喉间，喷了出去。
　　紫色余分举起了冷不防。
　　挽风曲举起风刃。
　　紫鷨举起魔罗天章。
　　崭亮冰冷的剑尖皆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用力刺下！
　　不要——
　　“啊——”
　　颅内一阵钝痛，玄同大声嘶吼，抱头跪在了地上。
　　因为你，他们都遭遇了不幸。
　　他们本该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是你，毁了这种可能。
　　与你邪恶相遇就是不幸的开端。
　　是你害了他们。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