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欠月

16、寂声悦冷青

　　走在一个小镇上，两旁小贩叫卖声不绝。
　　荆无言抓着一串糖葫芦，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后面跟着捧着钱袋满头大汗的秦时。
　　“我觉得我这像是在公费旅游。”
　　“……什么意思？”
　　荆无言一呆，回过头来看着秦时，目光却没有焦距，明显在想什么。秦时一脸期待的看他，只见他想了许久，忽然一拍脑袋。
　　“那里有豆花！”
　　“…………”
　　两人吃着豆腐脑，秦时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能想起些什么吗？”
　　“想不到。”荆无言只吃了一口，就放下勺子，皱着眉，看着那碗豆腐脑。
　　“怎么了？”
　　“不好吃？”
　　秦时又送了一勺进嘴里，“不可能，香软细滑，怎么不好吃？”
　　荆无言还是皱眉，“记得吃过更好的。”
　　“真的？在哪？”
　　“在…………忘了。”
　　秦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他忽然觉得有必要帮助无言恢复记忆，这一路上吃了大大小小的餐馆，还有各种路边小吃，秦时已经激动得要流出幸福的眼泪，那些食物不但精致更是万分可口，让他总是吃不够，但是，这位仁兄他大爷的一直嚷着不好吃。难道他真的吃过更好吃的？
　　“无言，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嗯。”
　　好吧，从最可能的人入手。
　　“莫飞霜，你还有印象吗？”
　　“哪个莫飞霜？”
　　“望月山庄大少爷，温文儒雅，睿智聪慧，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没印象。”
　　“不可能！你再想想！在石洞里，他为了你插了自己一刀，你为了他真气耗尽而至失忆。这么刻骨铭心，你不记得了？”
　　“他插了自己一刀？”
　　“对啊？”
　　“为什么？”
　　“当时你们的水喝完了，干粮还剩点，我想他怕拖累你吧，耀清说他掉下去应该早你一两天，滴水未进。”
　　“那我怎么掉下去的？”
　　“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我掉下去了，给他水喝，他结果还要自杀？”
　　“……大概……是吧。”
　　“有病。”
　　“呃……”秦时彻底被震住了。这人失忆后还真是冷酷无情，亏他当初看出实情还感动了很久。他忍了又忍，“还有件事，你和他，……可能，……可能互相……互相……”
　　“什么？”
　　秦时头皮发麻，“……互相恋慕……”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你是说，我跟他……恋慕？！”荆无言呆住，继而大吼，“我是断袖？！！！”

　　“你为何要跟着我？”寂声悦在山林间穿梭，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冷青竟然跟得上她的速度，“我有事想请教。”
　　“说说看。”
　　“……冷夜是谁？”
　　“冷夜便是冷夜，还有什么是谁？”
　　“他跟我是兄弟？”
　　“这我不知，你可以问耀清，或是他本人。”
　　“耀清被冥天弃带在身边，冷夜早已没了踪影。”
　　“……哦，那你问问看，我知道的便会告诉你。”
　　冷青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芒。“冷夜何时加入的？”
　　“加入苍冥教还是焰冰殿？”
　　“焰冰殿？！！”
　　“冷夜今年三十，十二年前教主在青城山崖下的一条溪边捡到他，当时他身上穿着红蓝披风，只剩一口气，我不过几岁，记不清了。”
　　冷青加紧了几步，几乎与寂声悦并行，“他当时怎么了？”
　　“据说是重创跌至山崖。醒后便誓死效忠教主。”
　　“……”
　　两人一前一后的狂奔着。冷青又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他曾断过一只手，我为他造了假的，所以他的兵器便是他的右手。作为交换，他给了我这个。”
　　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坠落在冷青手上。寂声悦如穿林而过的风，白衣飘飘，宛若游龙，不见踪影，只留声音还在：“冷青，作为交易，你欠我的，任务结束，自会讨来！”
　　冷青停在杉树叉上，呆呆地瞧着手上的玉坠。目光一瞬间柔和。他的手摸向腰际，一只一模一样的玉坠出现在他手中。
　　寂声悦在一家路边茶摊停下来，径直走到一张桌子前，轻轻地坐下。惹来四周的伙计还有客人全部看呆，一晃眼竟不知从哪来了位仙女儿。
　　“你何必借我的手来认他。”寂声悦目光柔缓下来，有些不忍，更多的却是无奈。
　　冷夜喝下杯中的茶，面上并无太多表情。“谢谢你。作为交换我会……”
　　“这个交换，我找他要。你不必出，你付出得够多的了。”
　　“……他有什么被你看中了？”
　　“暂时没有，这个你不用管。”
　　“如此，你去追秦时吧。往东，约莫四个时辰。”
　　“……你，好自为之。”
　　寂声悦起身，四周又是一片抽气声，她回头道：“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一力承担。你的世界不止只有你一个人。”
　　冷夜又斟一杯，“……我劝你蒙着脸，少说话。”

　　秦时心里毛毛的，他的冷汗从未停过，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忍不住的又灌了一杯茶下肚，他觉得自己极度的缺水。
　　终于，他被惹毛了，转身狠狠对着一直瞪着眼看他的荆无言大吼：“你能不能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是断袖么？”
　　“不是！！！”
　　“那你说我是断袖么？”
　　“我怎么知道？”
　　“……过来让我亲一下。”
　　“荆无言，我要杀了你！！！”
　　秦时出手了，一拳一掌的向荆无言打去。无言左躲右闪，嘻嘻哈哈地笑，因为他看出秦时不想伤他，而且出手乱无章法。可他越是嬉皮笑脸，秦时看着越是火大，出招更是又急又快。荆无言挡开他踢来的脚，伸手顺着他的掌势往后一拉，秦时竟被圈在他的怀里。
　　“哈哈，这是你送上门的！”说着，他低下头在秦时的脸上，“啾”～地亲了一口。哈哈大笑着把他放开。
　　秦时浑身的血液都涌上脸来，脸红得如同烧红的炉膛，又像满山的红叶，他捂着脸，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荆无言实在是笑够了，才直起腰来，擦擦眼泪，忽然发现秦时反常的站着不动，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木疙瘩？”
　　秦时猛然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客栈房间。
　　荆无言愣在原地看他跑掉，半晌，抓抓脑袋，“怎么了这是？”

　　秦时一口气奔出小镇，站在一棵大树下，微微地喘着气。双颊仍然像火烧一般，滚烫滚烫，心跳不知是因为这么远的狂奔还是那淡若羽毛轻触的一吻，而若擂鼓，经久不歇。他一拳砸在树上，闭着眼睛平息自己的心情，可是平息半天，还是那么兴奋紧张，双拳紧握仍然颤抖不停。
　　他忍不住转身靠在树上，望着满天繁星，轻轻吐了一口气。
　　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在无言吻他的时候，喜悦不已，满心期待。
　　初秋的夜晚，有些凉意，草间不知名的虫子正在欢快的鸣唱，泥土的气息一丝一毫的钻进他的鼻子。而他满心满眼的都是无言的身影，无言笑嘻嘻的要吻他，无言皱着眉头说不好吃，无言站在他身边阳光地笑，无言躺在床上说着梦境，静静流泪……无言，无言……
　　他狠狠的握拳，指甲刺进肉里也不能分散他对无言的在意。他喜欢上荆无言了。他也是断袖……
　　半夜，秦时耷拉着脑袋回到客栈，刚要进门，一声细不可闻的草笛声入耳。他立刻警觉，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翻身上了屋顶。
　　“你去哪了？”寂声悦的声音明显有丝不悦。“竟然放着荆无言一个人在客栈？你想让他死么？”
　　“无言他怎么了？”秦时急着就要下去。却被寂声悦的白练拦下。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我站在这里他还能出事么？”
　　秦时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站在那里不说话。
　　寂声悦轻蹙柳眉看着他，“秦时，我们几个中虽然你看似大而化之，却比谁都心思缜密，教主才会让你保护荆无言。”
　　“我知道。”
　　“我只是提醒你。……另外，荆无言的背景查到了。他是玉面神医萧非云的弟子，啸风山庄二公子，神无剑柳苍剑的表侄。所以你务必护他周全。”
　　“我记得江南五侠似乎提过他还有个姐姐？”
　　“他姐姐荆如凤在他八岁那年去世，啸风山庄素来与金陵首富崔家有所来往，这个姐姐多半说的是崔家三少奶奶厉胜兰。”
　　“你查得挺快。”
　　“教主知道得更早。”
　　“还有什么交代么？”
　　“暂时没有，教主打算尽快放出魄莲在荆无言身上的消息，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寂声悦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秦时一个人在屋顶站了很久，终于回房，路过荆无言的房间，朝里看了眼，荆无言早已睡得不省人事，面容安详的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