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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02. ...

  •   愿无法独善其身的我们,能够自净其意,努力成为时代洪流中的一股小小小清流。要相信,无论你愿不愿意,我们都是同一池浑水,但也要相信,我若清澈一点,你便同样清澈一点。

      ————扎西拉姆.多多《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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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早晚有一天你会被无情的岁月磨平了棱角,学会应对各种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学会平静地接受得到的与失去的,学会面对各种突如其来的情况。
      你没有办法选择拒绝改变。
      但你有选择是主动接受,还是被迫推动。
      岁月岂止是把杀猪刀啊,它简直就是能把你捅成筛子的机关枪。
      何止是面目全非。

      芽衣站在镜子前,撩了撩刘海,叹了口气。
      镜子里的少女,正值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即使神情有些呆滞,也掩盖不了那种蓬勃的朝气。
      少女略显胖嘟嘟的脸颊令她看上去更显稚气,再加上及肩的短卷发,和额前及眉的齐刘海,看上去煞是可爱。细长的柳眉,绿茶色的杏眼像是古静幽深的林原。略塌的鼻梁,鼻头也略显小,嘴唇很薄,嘴角上翘,是那种即使不笑也会给人一种正在微笑感觉的唇形。下巴略圆,有点双下巴不过好在并不明显。
      她伸手扯了扯脸上的肥肉,嘟起嘴叹了口气。拿起发圈,将披在身后的一撮长发束好。
      果然她还是比较喜欢二十六岁时的瓜子脸,婴儿肥什么的真是讨厌。
      熟练地整理好领结后,她凑到镜子前,盯着映在镜子里那张并不算耐看的,孩子气的脸。睁大眼睛眼,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加油。

      现在她是十五岁的日野芽衣,可以无所畏惧。即使犯了错也还有改正的机会。
      所以,想要有个全新的开始。

      在多次确认自己并没有什么疏漏后,她锁上门,背上自己的黑色挎包踏上了去学校的旅途。
      三月末的东京清晨,一切都显得足够美好。
      这座城市的天空比未来的还要蔚蓝些,太阳从地平线的彼端缓缓升起,橙金色的光辉撒满大地,带着令人舒爽的惬意。路过面包店,能够嗅到诱、人的面包香气,令人不觉间心情大好。

      因为今天刚好是开学典礼,所以她也并不着急。她有足够的时间用来耗在路上漫步,能够安心地感受属于东京繁华的气息。
      每一个清晨,都是崭新的。

      冰帝并不是什么贵族学校,但是因为某个人的缘故它的大礼堂却大到足以容纳下整个高中部的人。作为新生的他们被给予了特殊优待排在了前面,但离舞台还是很有些距离。
      趁着校长讲话间,坐在她前面的栗发少女悄悄支出头来,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
      于是她也客气地回笑,有些客套和疏离。

      少女看上去似乎认识她的样子,不过有轻微脸盲的芽衣记忆里压根没有这号人。
      不过对方对此似乎毫无知觉,她只是自来熟地同芽衣说着话,也没在乎她是否在听。
      和五月一样的自来熟啊。芽衣想着,点头轻轻应了声,心里却有些不耐烦。

      名叫水树的少女就这样趁着走形式般的开学典礼,将冰帝上至校董下至新生中的名人都扒了一遍,讲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芽衣没什么兴趣,但又不好扫了别人的兴,就只好敷衍地回应着,假装在听,实际上心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那些人和她有关系吗,没事儿干嘛要那么关心啊。

      不过,她想,这个少女大概很喜欢那个名叫“迹部景吾”的少年吧。
      因为讲到他时,她的眼睛都闪着光,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

      因为曾经的她,也是这样的。
      一样的眼神。怎么可能忘的掉。

      她记得那个人,不过并不是现在这个十六岁的小少年,而是那个二十几岁的,与赤司征十郎齐名的商业帝王。
      他和征一样,都是当之无愧的王。

      所以……她轻抿着嘴角,眼神平淡地注视着舞台中央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那么耀眼,令人难以挪开视线。那是如启明星一样指引着前路的人。
      没有可能的。
      如此平凡的我们,是无法站在那么耀眼的他们身边的。

      她向后靠上椅背,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椅子上。她抬起头,半眯着眼注视着头顶上空高悬的白炽灯,明亮的灯光刺痛了她的眼。
      闭上眼,她只觉得眼泪将要涌出眼眶。
      不知是被灯光刺激的,还是因为难过。

      我们不过都是逐光的飞蛾,义无反顾只会亡于烈火。

      她犹豫着,几欲张口,话语却哽在了喉头。最后她放弃了,因为那个少女的眼瞳闪烁着那么明亮的光芒。
      像曾经那个,年少无畏,义无反顾的她一样。
      愚蠢的,年少无知的,可笑而脆弱的,爱情。

      芽衣对高中生活的印象并不深刻。
      在她毕业后没几年,再拿起毕业照只觉得照片里的人都是那么陌生,找不出一丝亲切感。于是她盯着照片,试图唤醒记忆中沉睡的时光片段,最后却连人名都无法忆起。
      她甚至都高中时代的自己,曾做过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因为都是些小事,因为都是些不愿记住的事。所以身体将其下意识地排除了。
      或许那个“十一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身向大家鞠躬,以一句简单的“请多多指教”结束了自己的自我介绍。

      高中三年的美好岁月,她都在做什么呢?
      不记得了。
      因为都是些琐事。

      而后她拄着下巴,半垂着眼兴致缺缺地注视着讲台上眉飞色舞差点没把自己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扒拉出来的水树安,心里的不耐更甚。
      于是她选择了扭过头,望向窗外。

      十一年后的日野芽衣总是会被身边的人嘲笑成“胸大无脑”的女人——因为她没理想没志气没骨气没选择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然而真相其实只是她懒得掉价地去搭理那群人,她只是一再退让,踌躇着不肯向前而已。

      她也曾无畏过,她也曾勇敢过,只是到最后她却一无所有。
      谁没有过年少轻狂?可谁又能承受地起任性的代价呢?
      她知道自己的糟性子。即使过了十一年,被无数人唾弃叹惋,她也没能改变。

      见她不怎么搭理自己,水树安在她这里碰了几次壁后就没再来找她了,而是转向了其他人。她性格足够开朗热情,喜欢她的人自然不少,于是不一会儿她就在班里和大部分人打成一团了。
      而剩下的人,不是有了自己的小团体,就是不太喜欢她的人。

      她似乎显得有些不合群,却仍固执地认为自己没必要去搭理这些不怎么喜欢的人。
      虽然都还没有接触过。
      她把每个人的位子都定得太清楚了,知道哪些人可有可无,知道哪些人可以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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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学第一天其实没什么事要做,学校的社团她还是如以前一样参加了烹饪社和美术社,但她今天并不急着去社团报道,她还有些东西需要置办。
      现在的东京和记忆里的东京有很大的不同,毕竟在未来的十一年里,东京都兴修了无数地铁、大厦、公路,无数地标被推倒,又新建成另一处地标。
      新的取代旧的,如此循环往复。

      她慢吞吞地走在东京繁华的街头,周围是无数嘈杂的声音——汽车的鸣笛声,行人的谈笑声,路边店铺播放的流行音乐……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东京每日奏响的乐章。
      她在这座庞大喧嚣的城市中缓步前行,迷失在了繁华的十字路口,起先她还试图回忆已经几年没走过的路线,但在试着拼凑起零碎的记忆却发现周围的变化实在超出想象后,她选择了听天由命,跟着感觉走。
      虽然她的感觉一向不准。

      真像是个孤独的游魂啊,我自己。
      她如此嘲讽地想到。

      她要找的是一家藏在商店街中的小店,没有招牌没有标志,场年开着低瓦数的节能灯,所以小店总显得很昏暗。小店门口的大瓮里,种着火焰般鲜红的天竺葵,瀑布般垂下,还有几只小罐子里,装着薄荷与罗勒,是被精心打理过的样子。门前的檐上,挂着贝壳制成的风铃,在风中清脆作响,还有一只陈旧的晴天娃娃。靠近小店,便能嗅到一阵古书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这家店上下两层,全都摆满了书,以至于不得不将摆不下的书叠在墙角边。
      她站在这家旧店的门口,眼前的光景与记忆中的场面重合起来,只是这个时节的天竺葵还没有盛开。
      她笑嘻嘻地走进店里,书籍的味道令她喜悦,她不禁深吸几口气,闭上眼,细细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果然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藏书癖患者啊哈哈。

      她绕着书架,哼着调子慢吞吞地前行,指尖触过一本本书籍,细腻而柔软的触感,像人类细软的皮肤一样。
      注意到了角落里佝偻老人的视线,她有些紧张而无措地攥紧啊衣角,轻抿着嘴角,好一会儿才侧过头轻柔地笑了起来:“下午好,山崎爷爷。”

      老人朝她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挪回到手上的报纸上。
      见此,她笑得更盛了,绿茶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光芒。
      一点也没变啊,山崎爷爷。

      时间不是笔直前进的河流,而是螺旋上升的玫瑰。
      那是最美的花朵。

      她还依稀记得第一次被征带到这里来时的场景。因为太过惊艳,以至于久久都无法忘怀,刻在了记忆里,只待有一天能够重现。
      那时候她才国一,十二岁的懵懂年纪,矮胖矮胖的,像只笨拙可爱的企鹅。那段时间里,周围人都戏称她为“企鹅绿”——人长得不仅像只小企鹅,而且还过分的迟缓笨拙,再加上全身上下总是绿色系打扮,于是她终于成功荣获了这个称呼。
      与她的藏书癖不同,征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爱书癖。
      那时候两个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走遍东京的大街小巷,虽然征总是很忙。
      但他们总是想办法抽时间寻找那些被隐没的小书店,去感受寻书的乐趣——一个暑假之后,两人被阿大嘲笑了番,调笑说:“其实和你们比起来我也没有太黑嘛。”
      其实青峰这家伙他就是对芽衣给他的“黑皮阿大”这个称呼心怀不满。

      总而言之,那时候老人抬起头来看他们的眼与眼神,让她被深深地震撼了。
      那是一双金绿色的眼瞳,很少见的眼。非但没有带上分毫老人应有的混浊色彩,反而显得那么清亮,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色泽。直直的眼神,幽深而静谧,仿佛能剥开外壳的利刀,直抵本心。
      她忘不了那个眼神,明亮地灼伤了她的眼。

      从那之后,她变成了继征之后的第二常客,除了买书看报外偶尔还会喝茶聊天,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反而还乐在其中。
      但是不得不说,老人是个值得依靠,值得倾述的人,虽然你跟他说话时,他总是盯着手上的书,面无表情,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但其实他一直都有在听你讲,只是他总是要等到你说完了,才会轻描淡写,隐晦地为你解答。
      像自家睿智的爷爷一样。

      芽衣从思绪中挣脱出来,无奈地看着自己手中半天都没翻一页的书,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唾弃了一番自己的不认真行为后,她心虚地回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老人那双金绿色的瞳。
      芽衣心虚地朝他笑了笑,眼神有些闪躲。
      迟疑了一会儿,她将书合上抱在胸前,抿着嘴角皱起了眉头,心里暗自纠结着,想了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如此玄幻的事情吧。于是她叹了口气,垂下眼睑,叫到:“山崎爷爷。”
      “倘若我明知我喜欢的那个人也曾喜欢过我,但是最后他却找到了一个他爱的人。”
      “如果是这样明知没有结果的喜欢,我是应该继续下去还是应该早点放弃免得最后两败俱伤好呢?”

      她垂着头,不愿抬头去直视那双犀利的金绿色眼瞳,连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明明昨天才下定决心去说了“再见”,但是心里却仍然舍不得放下那段感情与那个人。
      那段贯穿了她曾经大半个人生的漫长感情,即使在未来被时光打磨,变得模糊不清,但实际上再回到曾经,她也数次在心里问过自己:
      我是否还有机会再站在他身边呢?

      她心里还抱着那样渺小而微不足道的期待。
      明知是飞蛾扑火。
      她需要一个人来敲醒自己,她不想再重复过去的错误了。
      不想再失去了。
      她想重走一遍人生路,不再辜负自己,不再沉沦。
      未来还有那么长。

      “你已经有了答案,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老人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

      其实,我比谁都明白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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