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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Act XL ...

  •   光球之中,身處於廚房正在對話當中的兩個男人的身影慢慢地淡去,手掌猛地握成拳,光球一下子如同泡影那樣無聲地消失,杳馬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高禮帽之下的眼神頓時變得晦暗不明,倏忽又回復平靜,接著抬起頭來,嘴角的笑容依舊的玩世不恭,如同往常那樣的踏入天王星宮。他的腳步聲很平穩,迴盪在空曠的宮殿之中,經過不知多少的柱子,一個栗色長髮的女人終於從左側的一道暗門走了出來,原本愁眉不展的表情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才稍稍舒緩,微笑起來。

      「怎麼突然來這裡?杳馬。」

      明明還是很擔心女兒的,卻在見到他的時候又對他展露笑容,把自己心裡的憂慮完美地掩飾起來,在身為丈夫的他面前怎麼還了多作遮掩,就這樣不相信他嗎?他一邊想著的同時,一邊上前湊近了帕蒂塔,離她有一步之際的時候卻又停下來,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摸了一摸自己的下巴,一副有些傷心低落的神情隨即泛起。

      「親愛的,明明是很擔心晴天,無必要強顏歡笑,難道身為你的丈夫,我就那麼不可靠?」

      男人滑稽的表現終於逗樂了她,帕蒂塔沒好氣地勾了勾嘴角,把他推開了一點,輕咳一聲,微微垂眸沉默了一下,突然又長嘆一聲,眉頭深鎖的同時則轉身走進暗門之後的房間,在一張長木桌面前停了下來。這裡顯然是廚房,雖然空間不算太大,但也應有盡有,各種的食材、餐具、廚具全都一應俱存,而一個櫃子之中的一大堆藥材和食材顯然是在不久之前動用了,木桌之上放著一個不大的鍋子,還冒著煙。

      杳馬打開了蓋子瞥了一眼鍋裡的東西,就知道這是為了晴天而特地熬製的一些有營養的食物,而且是剛剛煮好不久,默不作聲地把蓋子蓋上,拉開一張木椅就坐下來,在長久的安靜之中,突然聳了聳肩就拋出了一句,「那個男人……現在忙於照顧晴天,沒想到他也會進去廚房之內翻開食譜自學烹調,不過當時他連幻朧魔皇拳也可以憑一己之力再現的話,下廚應該也難不到他的,只是不知道煮出來的東西會不會好吃而已。」

      「……我知道。」

      帕蒂塔低頭看著眼前的鍋子,臉上泛起極淡極淡的清淺笑容,即使依舊是帶著悲傷和不快,但可以看到當中亦夾帶著絲絲的安慰。她的確是不喜歡阿斯普洛斯,這一點完全沒錯,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她應該也不會想承認他的,晴天可以原諒他、依然不改變對他的愛,但不代表她這個做母親的可以寬恕他當初強娶她的女兒的做法。

      只是到了如今……

      晴天失去孩子的事無疑是和他脫不了關係,但是至少在這一件事上,她反而絲毫沒有一絲責怪他的心,畢竟阿斯普洛斯當時的做法已經是最好的了——他不知道晴天懷孕了,無疑是他的疏忽,而再回想當時的情況,他急於把握機會把被控制了的她解脫出來,其實已經算是成功了,遺憾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她有了孩子的事……所以那力量的衝擊和她體內的黑暗力量相撞之下,晴天的孩子才……

      當時他已經做得很好的了,而事情發生之後,再去回想阿斯普洛斯的悔恨和憤怒、以及對晴天的照顧,她知道在這一段時間之中,那個男人會好好對待她的女兒的。即使傷害已經做成、再也回不到過去,現在只能等待時間撫平一切的創傷,何況一切的罪魁禍首根本就是那些黑暗和邪惡。

      不可以原諒他們,在決戰之時,一定不可以放過他們。

      杳馬也是這樣想的吧。

      她突然有點不願再去繼續回想最近發生的種種悲劇,帕蒂塔抬起頭來看了看難得安靜沒有說話的杳馬,指了一指面前的鍋子,「幫我拿去給晴天吧,那孩子受苦了,不好好調理休養身子的話,她今後的身體只怕會更加的差。」

      「好。」

      對方瞇了瞇眼睛,爽快地點頭,如果依照他往常的作風,只怕早就吐槽說「我現在好歹回復了時間之神的身份,親愛的你怎麼忍心讓我當跑腿呢」,而他在點頭之後,只是慵懶地抬起手來,劃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缺口。下一秒,一隻白色的兔子從中跳了出來,長長的兔耳朵抖了一抖,紅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了看面前的杳馬和帕蒂塔,嘴裡激動不已地說著「卡伊諾斯大人您好、帕蒂塔夫人您好」,不斷地在地上興奮地蹦蹦跳跳。

      帕蒂塔的臉色有些古怪,接著就只見她的丈夫一把抓住那一雙長耳朵揪起了那隻大兔子,把牠轉向了她,兔子在那一刻彷彿眼睛一亮,好像顯得更加興奮、又帶著掩飾不住的害羞……一定是她看錯了,一隻兔子怎麼可能會害羞。然後這個男人突然以一副鄭重認真的口吻宣佈了這小東西再普通不過又令人吐血的名字。

      「這東西叫兔子。」

      「夫人您好!我是卡伊諾斯大人的兔子!您可以叫我兔子!」

      兔子興奮地接著杳馬的說話就揮了揮手自我介紹,帕蒂塔當下就明白牠的名字就叫兔子的緣故絕對是因為她的丈夫根本就懶得改名,微笑地點了點頭就看著他吩咐牠把東西和重要的口信帶去聖域給雅典娜,只是她別開頭之際,一抹掩飾不住的濃濃憂色還是再一次浮現於眉間。現在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失敗的退路。

      *

      薩莎在雙子宮陪了晴天一整個下午,不但要看著晴天,還要在劍拔弩張的天馬和阿斯普洛斯之間緩和一下氣氛,而事件的中心人物在醒來之後也只是乖乖吃藥和把粥吃掉,之後就一直安靜地抱著自己的兔子娃娃坐在一旁,把下巴放在兩隻長耳朵中間,像是一個不安又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沉默得令人擔心。

      她真的想這樣一直地陪伴在晴天的身邊直到她真的好起來為止,無奈的是在晚餐之前他們大部分的人在教皇廳之中又有重要的會議,只好由天馬暫時照顧晴天,她先行回去教皇廳,阿斯普洛斯則整理一下東西再過去。

      希緒弗斯現在應該是在雙子宮的門口等她了。

      心裡希望自己沒有遲到,最後就乾脆拿著黃金杖提起裙擺在長廊之中小跑起來,接近黃昏時候,侍女們仍然沒把壁燈和火炬燃點起來,因此環境也顯得有些昏暗不清,橘紅色的柔光令柱子陰暗不明,前方也有些看得不太清楚,快要走出長廊之際,前方突然出現一種奇異的力量波動,接著就只見到牆壁之上出現一個不大的黑洞。

      ……一、一個鍋子……?

      她疑惑地停下腳步,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隻頗大的白色兔子,牠的懷中正捧著一個鍋子,也許是因為怕不小心地就鍋子給摔了,兔子雙手抱住鍋子走得小心翼翼地來到她面前,抬起頭來對蹲下來的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薩莎見狀也禁不住莞爾,這奇景在她看來只覺得可愛極了,一邊思索著對方的來歷,一邊又想起小時候聽過的童話,心想這行為舉止很像人的兔子是不是也會講人話。

      「雅典娜大人您好,我是兔子,奉卡伊諾斯大人和帕蒂塔夫人的命令前來聖域的。」

      卡伊諾斯……這不就是時間之神!?

      她先是回想了一下前不久阿斯普洛斯所報告的封印一事,心裡對他已經回復身份的事已經有了一個大概,因此也沒有表現太大的驚訝,再看了一看這大白兔,頓時只覺得牠越看越可愛,忍不住抬手就摸了一摸牠的頭,那一雙長耳朵在一瞬間好像微微垂下來,牠好像紅了臉似的把鍋子遞上。

      「這是帕蒂塔夫人給晴天小姐煮的,但是她和卡伊諾斯大人說他們的事請暫時保密,雅典娜大人。

      「我明白了,辛苦你了,兔子。」

      薩莎微笑著接過牠手中的鍋子,那美麗而溫柔的笑臉禁不住令兔子羞澀地拉下兩隻長耳朵遮住自己的臉,她看著牠這樣的舉動,頓時輕笑起來,但又有幾分難過地想到:如果晴天現在可以看到這可愛的小東西的話,說不定可以令消沉的她稍稍打起精神、更加讓她知道她的身邊是有很多人在關心和守護她的。可惜他們都有太多的事情不得不向她暫時保密,徒增她的痛苦。

      不知不覺之間,紫髮少女又漸漸低落了起來,聖戰至今的沉重負擔好像在此時一下子湧了上來把她壓垮了似的,但是她依然堅強地挺起雙肩,那剎那間的悲傷和疲憊彷彿只是幻覺而已,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鍋子。顯然是晴天的父母不知用了甚麼辦法,這鍋子不但可以保持溫度、又不會把人灼傷。片刻之後,牠似是意識到時間差不多,才慢慢地回過神來,定定地看著她。

      「對了,雅典娜大人,卡伊諾斯大人還有一個重大的口信:你是在苦惱甚麼時候對他們交代一切?那麼就趁等一下的會議,先告訴他們,他們要面前的敵人是多麼的強大,至少也讓他們知道那一群混帳東西的名字,滿足一下他們那些該死的好奇心——大人他是這樣說的。」

      兔子唯妙唯肖地模仿著杳馬當時的語氣和表情,成功令面前的女神心情好轉、忍俊不禁地輕笑出來,語畢就行禮向她道別,蹦蹦跳跳地跳入一個空間缺口之中,薩莎拿著鍋子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思索了一下,不久之後就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而且這熟悉的氣息令她很快就轉過身去。

      希緒弗斯明顯是因為在門口遲遲也不見她出現而前來找她的,看到她平安無事的時候不禁鬆了一口氣,只是當看到她手中的鍋子也不禁一愣,她為了拿著這個看來再普通不過的鍋子,甚至連勝利女神杖也暫時擱在牆上,而這看來也就是她剛才耽誤了的原因。他正疑惑要開口之際,她就已經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開口。

      「是一隻很可愛的兔子呢,希緒弗斯。」

      把鍋子放回廚房之中,恰好碰上剛剛把東西收拾好的阿斯普洛斯和德弗特洛斯,正好可以一同前去教皇廳,而最令薩莎感到欣慰的是,雖然一路上德弗特洛斯很是沉默、阿斯普洛斯和希緒弗斯之間的氣氛仍然有些僵硬,但至少是一個好開始。起碼這次聖戰結束,他們大部分人也應該會有一個好的結果,至少她會為了他們而奮鬥。

      踏入教皇廳之際,薩莎只感到幾乎所有人的視線也落在她的身上。她對此是絕對明白的。德弗特洛斯在卡農島碰上的火山女神、再後來在亞特蘭蒂斯遇到的海獸之母。對聖域的所有人而言,都是陌生又不得不戒備警惕的敵人,而她也知道他們為此做了甚麼功夫。

      自此回到聖域向教皇匯報之後,就開始翻閱各種的古籍去找尋任何的線索,只是也一無所獲,因此才不得不商討一下,畢竟在冥界之外還有更加麻煩的敵人,再加上是正值聖戰的期間,可不容易再分出多餘的人手和精力去應付。

      為了這一切一切,只好直接去詢問已經徹底回復了記憶的她的意見。何況,既然那一位時間之神也認為現在是時候讓他們知道的話,那就真的是時候揭曉。

      薩莎沉默了一下,閉上眼睛回想著初代聖戰時的戰況,火燄和鮮血吞噬大地、尖叫和殞落摧毀了希望、還有黑暗的邪惡……特別是當時所面對的、最後再由她封印的敵人。想到這裡,紫髮少女的臉色好像有點的蒼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權杖,感覺到一層的薄汗,她微微一頓,對於自己的反常也有點的訝異,趕在他們發問前就先一步告訴他們。

      「他們是很麻煩的敵人,特別是他們的主君——阿里曼,你們可以稱之為自混沌之初就至今也無法解決的黑暗,而在那之後,他則招攬了不少的部下,而據我所記得,他們分別是……」

      海獸之母:努莉雅尢克不可招來者:阿波非斯
      火山女神:裴蕾三頭龍:阿日.達哈卡
      編織者:阿拉克涅吸血者:坎馬卓茲
      預兆末日者:紅龍七頭眼鏡蛇:那迦
      蛇淑女:科亞特利庫埃 眾神敵對者:維科卡.卡庫伊科斯
      血色爭鬥者:摩莉甘黑耀岩匕首:依茲拉科里烏基

      她慢悠悠地把他們的名字逐個唸出來,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周遭的氣氛變得肅穆起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一片的沉默之中。其實又何止他們,把那些名字唸出來的時候,連她的心也不由得變得沉重起來。薩莎很清楚當時把他們都連同那位所謂的主君都封印在那個封印之地,而如今可以確定的是,裴蕾和努莉雅尢克已經出現了,即使其他的仍未現身,相信不久也會衝破封印,而且——

      「雖然如此,但是他一直也沒有停止招攬更多更多的邪惡,所以到了最後,敵人應該也不只有他們幾個而已。」

      不只他們幾個,都唸了十二個名字出來了,這樣也說是不多,何況對於大部分的名字都是極其陌生的,而當中唯一比較熟悉的應該就只有阿拉克涅而已,神話當中,自恃其編織技術的高超,因而變得傲慢、目空一切,也不知悔改,最後被雅典娜變為蜘蛛……想必就是因為痛恨她,所以才在後來和女神大人為敵?

      思索了一下的笛捷爾和賽奇剛交換了一個眼神,薩莎就已經知道他們想說甚麼了,不由得輕嘆,然後苦笑起來。這件事畢竟是他們比較熟悉的,因而才不得不想知道更多吧,可是事實上,這一件事也好像並沒有甚麼好說的。

      「阿拉克涅的事……抱歉,無論是她、還是其他人的事,我在現在都不會再告訴你們更多的事情,等到聖戰差不多結束的時候,你們自然就會清楚了。」

      話雖如此,但她相信他們既然知道了名字的話,一定會繼續追查下去吧,特別是阿斯普洛斯……她微微垂下頭,阿拉克涅的事情,那一個懲罰本來是有期限的,原以為她可以利用一段時間悔改反省,但最後卻因為她自身的妒忌心和滋長的怨恨而令自身墮落,永生永世都擺脫不了。
      不過她倒不覺得這有甚麼好對他們解釋,畢竟都已經是神話時代的事,而她早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女神。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開口,而且她表現出來的態度也好像是覺得此刻就到此為止,何況他們認識了她有五年已久,也深知這位女神的固執和堅持,再加上有其他事情還不清不楚的,就暫時沒有人再發問,於是她就直接把話題一轉,轉向了討論登上希望之船之前的準備工作。

      ——雅典娜不願意再透露更加多的事情,那怕她也很擔心這件事會往壞方向發展、又擔憂晴天的情況。

      阿斯普洛斯神色不禁微微一變,深藍色的眸子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到的不悅,他只想知道更加多的關於敵人的事,好讓他向那些一再傷害晴天的一群人報復,令他們永遠記得教訓。何況……他不著痕跡地瞥了弟弟一眼,他現在要守護的人可是還有德弗特洛斯。

      即使弟弟已經強大得足以保護自己,他心裡或多或少也依然像小時候一樣在袒護他。

      「……哥哥,他們一點也不簡單。」

      看著兄長的眼神,德弗特洛斯沉默了一瞬,低聲開了口,看到對方不由得微微一頓、末了也只是握拳點了點頭,心思卻全然不在希望之船的事上,他就知道阿斯普洛斯的想法了:以自己的力量去找出敵人的身份……你是這樣想的吧……

      會議結束之時,早就已經過了晚餐時間,阿斯普洛斯原本是打算回雙子宮看看那個少女,但是憶及晴天如今直接把他拒諸門外,還是打算等到她睡著了才去看一看她,趁現在去做一些比較有用的事情比較好。雙子宮的書籍文獻已經被他翻查了好幾遍都沒找到有用的資料,因此就只有一個地方最適合。

      當他喊住笛捷爾表示要到水瓶宮的圖書館借書時,石青色長髮的男人並沒有對此感到意外,僅是平靜點頭算是答允,德弗特洛斯也跟著一同前往。說起來也奇怪,他們三人之間有過最多交集的那一次是在亡靈競技場,而且這可說不上是甚麼好的回憶;更何況阿斯普洛斯所犯下的惡行就足以把他處決一遍、甚至驅逐出聖域,但不知為何,笛捷爾對於這個自己曾經所敬重的男人,如今除了多了幾分複雜之外,感覺大致上還是和從前一樣。

      畢竟是曾經的同伴。雖然黃金聖鬥士之間各自的交情也各異,但經歷了生死,在這一次的聖戰,有些事情已經早就不需要再多的解釋,單是看著希緒弗斯和阿斯普洛斯一路的交談,那怕只是討論著如今的不明戰況也好、那怕氣氛好像有幾分的不自然,但是不禁令人想起兩年前、在一切悲劇還沒發生之前,這兩位黃金聖鬥士也是如此的令人信賴和尊敬。

      還一樣是教皇候選人,而且阿斯普洛斯只差一步就真的成為教皇。

      不過現在都不是最適合回憶的時刻,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水瓶座和德弗特洛斯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踏入圖書館,阿斯普洛斯就已經直接跑去翻查各族的神話譜系的資料,希緒弗斯轉向了另外一個書架繼續查閱。雖然心裡所想念的人並不一樣,但至少見的相同。各人也有條不紊地搬來了一大堆東西放到桌上。

      即使雅典娜不願意透露再多的訊息,但有了名字,就不怕找不到任何的線索。

      起碼阿斯普洛斯是這般的想,他捧住一本看來已經有些年月的厚重書籍仔細地翻閱,深藍色的長髮垂落下來,但依然遮掩不了那緊蹙的眉頭和一臉的凝重,他微微抿了抿嘴角,突然看似漫不經心地隨手合上了書放下來,只是那不輕不重的聲響還是令他們不禁抬頭注視著他,卻只見他語帶嘲諷地開口。

      「……她之前有跟我提起過三頭龍,還說『他們』會來找她,可惜我當時不知道是甚麼一回事,這下就真的知道了。」

      *

      自從那天在教皇廳的會議之後,戰況依然持續,緊張而不安的氣氛仍舊沒有散去,聖域密鑼緊鼓地作準備,薩莎和天馬深知可以陪伴晴天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最近一抽空就跑來雙子宮,阿斯普洛斯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畢竟晴天至今還不曾對他說過一句話,她也絕對有可能一直也不理會他……

      站在雙子宮門前的男人雙手抱臂出神地望向遠方,深藍色的長髮迎風翻飛,眼底好像隱約看出了淡淡的烏青,猶勝大海的眼眸平靜無波,只是細看之下依然可以察覺到那罕有的憔悴。前來聖域找賽奇的莉拉老遠就看到了阿斯普洛斯,微感意外地一愣,隨即又如同往常一樣、臉上浮現出嫵媚動人的微笑,明明只是走上台階卻依舊走得風情萬種,直到來到他面前時才故作驚訝地停下來。

      「阿斯普洛斯!?你怎麼站在這裡,我還以為你們雙子宮不知甚麼時候多了一尊雕像。」

      她是故意的。

      阿斯普洛斯神色自若地瞥了眼前這個女人一眼,他沒有挪動腳步,只是站在原地連視線也不曾移開那樣的平靜開口,完美地把自己的所有想法和感情在一瞬間就隱藏起來。

      「雅典娜和天馬座在房裡和她一起。」

      莉拉聞言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當下就明白就因為這樣,阿斯普洛斯才放心短暫地離開晴天的身邊、去思考其他更加重要的事情,他這一段日子之中,想必是把整副心思都放到晴天身上了……沒想到他真的是懊悔到這地步……那麼你就繼續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情,別要再錯過那些對你重要的人,這是現在我能給你最好的忠告。

      「原本的未來之中,我可以看到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孩在你們的身邊。」

      她漫不經心地在阿斯普洛斯的身邊擦身而過,濃郁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之中,深棕色的波浪卷髮在空中劃過的優雅弧度恰似那在水中散開的海藻,除除地在心底帶起一陣的水波,過後又回復平靜。深藍色長髮的男人的瞳孔微微一縮,猛地轉過身去,卻只見那吉卜賽女人頭也不回地把背影留給他,彷彿連剛才的說話也消散於空氣當中,片刻,他只是低笑出來。

      未來……現在還說甚麼未來……

      當日在亞特蘭蒂斯、下決定的人是他自己,一切也是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沒有甚麼怨言,只要她還留在他身邊,他就一定可以守護她,至於那些所謂失去了的未來,她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她的未來,只會由他來替她親手打造。

      阿斯普洛斯站在原地再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想到他離開她也有一個上午,雖然雅典娜和天馬座是在她身邊,但是經常那樣放任她疏遠自己也不是辦法,頓了一頓,他也覺得自己差不多是時候回去了。

      只是站在門外的時候,他一時之間卻沒有推開房門,而是沉默地斜倚著牆壁。

      房內的三個人正在聊天。

      薩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覺到阿斯普洛斯接近的緣故,在他差不多走到門外之際,突然投給察覺到甚麼的天馬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他可以放心,少年才別開頭沉默下來忍住沒有說話,她接著就對著晴天開口。

      「晴天……阿斯普洛斯他……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小宇宙痛苦、悲傷、悔恨……你知道這是為甚麼嗎?」

      那是因為他深深地愛著你,你是他唯一愛著的女孩,重要得無可取代,他才會這樣、這樣的……辛苦和疲憊,如果換作是平常的你,絕對不忍心看著他那麼的難受吧……無論如何,我們所有人也只想你好起來,晴天。

      紫髮少女溫柔的翠綠眼眸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柔和而安寧舒心得像是小時候經常在故鄉看的那一個湖,美麗、帶著容納一切的寬容廣闊,坐在躺椅之上抱著兔子娃娃的晴天怔了很久,呆滯的表情連一直坐在她身邊的天馬也禁不住擔憂地輕拍她的肩,她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阿斯普洛斯很痛苦……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也很痛苦呢……阿斯普洛斯……我明明就、明明就是——

      少女精緻而蒼白的面容緩緩被濃重的憂傷所籠罩,夕陽一樣美麗的眸子漸漸地凝滯起來,下一秒,彷彿是那突然破開寒冰的急流,所有的感情在剎那間猶如是缺堤那樣就伴隨著所有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連自己甚麼時候哭了起來也沒有察覺。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啊,薩莎,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樣去面對他,我沒有去怪他,真的沒有,我只是痛恨這聖戰、怨恨這一切,怨恨聖戰毀了那麼多,它帶走了你、亞倫也成為冥王,還有哥哥,還曾經帶走了阿斯普洛斯……聖戰傷害了太多人,這一切根本不公平……對誰有公平過……」

      發瘋似的搖著頭,變得歇斯底里的少女蜷縮起來,嘴裡喃喃地說著已經是超越了她自身意識的說話,深邃而黑暗的力量不斷地在她的身上若隱若現,再度的情緒失控令她手腕之上的花環好像又顯得枯萎了一點,天馬趕緊就地摟住了她,好讓薩莎把神力一點一點地輸入她的體內令她鎮靜。

      她最近已經越來越失控了。

      暫時把晴天交由天馬照顧,薩莎疲憊不堪地踏出房間,一抬頭就看到了那一個滿臉憂慮的男人,明顯是來不及把自己臉上流露出來的擔憂收起來,她不禁有些愕然……既然如此,為甚麼阿斯普洛斯剛才不進去……

      縱然是滿腹疑惑,但她也沒有多開口詢問,只是牽了牽嘴角、朝對方展露笑容,盡量委婉地向他說明晴天剛才發生的事,免得他再那麼的擔心,又不時謹慎地留意著對方的神色,小心地斟酌自己的字句,像是在安慰阿斯普洛斯、也像是在安慰和說服她自己。

      「她的情況不樂觀,雖然你當天是把那黑暗力量驅除出去,但是因為那股力量已經潛伏太久了,根本就無法徹底地移除,所以才不斷地影響她,而且力量是可以不斷地重新植入的。特別是她處於那麼虛弱的時候就更加……即使現在是可以用我的神力、或者是靠你們的小宇宙令她不斷波動的力量平伏下來。如果一直這樣做的話,她的身體會負荷不住的,所以無論怎樣,也只有一個結果……」

      只有一個結果……所以她還是難逃一死了?就因為那該個不知所謂的預言、就因為她父親的身份、就因為他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保她平安、好好守護她?

      「我會救她的。」

      長久的安靜之中,他突然來了這樣的一句,堅定、自信、高傲,深藍色的眼中蘊藏著掩飾不住的痛恨和殺意,更深更深的則是自從三年前認定那個栗棕色長髮的少女的那一刻開始、不曾退減反而越發濃厚的感情……

      薩莎默然,有阿斯普洛斯這樣的決心,相信結束聖戰再把那力量多封印二百多年也不是甚麼難事,何況晴天對他來說,真的是如此的重要……

      少女微微一笑,紫色的長髮隨著她微微偏頭的動作而輕輕一揚,翠綠的眸子溫柔繾綣,蕩漾出一片淡淡的似水柔情,在那麼的一刻,彷彿不再是肩負著雅典娜的身份,而是像尋常的少女那樣帶著對閨蜜的祝福和淺淺的欣羨。

      「阿斯普洛斯,晴天有你在她身邊真好呢,你一定要令她幸福。」

      話音剛落,男人好像露出了一個鄙夷的眼神,只是這眼神倒不知道是給她的還是給其他的某個人,「別用那種語氣,雅典娜,我不是你的保母,沒空那麼有耐性地去多管閒事、還要把任何事也當成是自己的責任,那個人早就在你身邊,別說得你甚麼也沒有那樣,即使是聖戰又如何?束縛是你自己加上去的,想要的話就去爭取,就那麼簡單。」

      良久。

      直到阿斯普洛斯已經轉過身去快要走出長廊,他才聽到身後很輕很輕的似是嘆息的一句「這可不一樣,我只是雅典娜而已 」,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直接無視了某個站在轉角處不知隱藏了多久的短髮男人就繼續逕自離開。希緒弗斯依然站在原地平靜地注視那個紫髮少女,但是薩莎並不知道他正看到她罕有的落寞和疲憊。

      *

      夜深。

      赤腳走在冰冷的地板上的少女輕輕地推開了房門,映入眼簾的就只有那一個托腮坐在書桌後面的男人,深藍色的長髮垂落下來,旁邊的半戳蠟燭何時熄滅了也不得而知,桌上翻開的古書全部都是各族的神話譜系、一張的紙上則寫了十二個名字、而其他散亂的紙張上的字跡潦草又寫得密密麻麻,顯然是已經認真研究了很久,只是他累得連自己甚麼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

      她安靜地走近,靜靜地就像一個乖巧的孩子那樣輕輕地摸了一摸男人的頭,不料對方突然猛地睜開眼睛,原本帶著戒備和警惕的眸子在看清她的那一刻,不禁柔和了幾分、又泛起些許無奈,「晴天,怎麼還不去休息。」

      她怔怔地眨了一眨眼睛,又沉默地看著他,他見狀輕輕地試探似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見她意外地沒有拒絕,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再緩緩扣住她的腰把她拉近了一點,直到她被他一拉而跌坐在他大腿之上也沒有把他推開,他才勉強放下心來。

      「……你怎麼還不去睡?阿斯普洛斯。」

      坐在他懷中的少女抬起頭來,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對於他而言,也清晰不過地看出了她那精緻的臉龐和那在單薄衣衫之下的姣好的身段,男人一怔,她剛輕輕地抬手又摸了摸他的頭,又細心而溫柔地整理他的鬢髮,才重新把手垂下來。

      自從她醒來的那天開始,她也沒有和他說過話了,也不曾那麼親密,是想通了嗎?晴天。

      修長溫暖的大手輕輕地捧起了少女涼涼的臉頰,湊近了她吻上了她的髮絲,見她果然沒有抗拒,內心多日的痛苦連同細密的吻再一直地下滑,最後一偏頭就把吻印在她的唇上,她好像微微一顫,順從地任由他吻她,直到吻得好像越發的深入而帶著一絲異樣的曖昧,他才停下來目不斜視地把她已經撇開了大半的衣襟整理好,溫和地開口。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去休息,明天早上我再來叫你起來。」

      晴天愣愣地歪了歪頭,栗棕色的長髮溫柔地拂過他的手臂,酥麻微癢的感覺頓時令他的眼神又再度柔和下來,剛想直接把她抱回房裡讓她睡覺的時候,她終於開口,聲音軟軟的卻帶著疑惑、不解……還有更多更多他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你不需要這樣做,為甚麼你要這樣辛苦,阿斯普洛斯?」

      「別以為我只是為了你和德弗特洛斯,等聖戰結束了,我們就離開聖域,而你會作為我的妻子和我一起生活,我是為了自己想要的真正人生才這樣做的。」

      話音未落,視線在旁邊的碳筆和羽毛筆之間徘徊了一下,拿起一支碳筆就在一張空白的紙上飛快地草草塗畫著甚麼,他的表情很平靜,卻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他已經想好了。

      他會在森林之中挑一個地方,然後設下結界,再在那裡蓋一幢房子,也許再時候會再有一個鞦韆,再弄個花園、樹屋、小橋、亭子……那一片在結界之內的土地也是屬於他們的,如果到時候德弗特洛斯找到了心愛的女孩了、屋子也可以再擴建……而晴天也可以在那裡慢慢地靜養,如果她是覺得出入有些麻煩不方便的話,他會先在雅典的一條村子找一個普通的民居,裡面再設通向森林的入口,好讓她依然可以有空上上市集逛逛……

      他會妥善安排好他們的未來的。

      只是下一秒少女突然又搖起頭來,晴天微微移開視線,假裝沒有看到那紙上的美好圖像,小小地退縮。

      「……但是我不確定……我的未來應不應該繼續有你的存在……我很害怕……你離我太遠了,阿斯普洛斯,我不懂你、大部分時間都是不懂你的……我無法做到像德弗特洛斯那樣理解你、支持你、幫助你,我也沒有力量……」

      「那都只是你的錯覺而已,晴天,相信我。」

      把少女直接抱起來安放在一旁的長椅之上,刻意地忽略她驟然驚恐起來的神色,俯身按住了她,無視她的啜泣和掙扎,畢竟現在就只能用他的力量來安撫她……直到晴天不知不覺之間在他的懷中睡著了,深藍色長髮的男人低頭輕輕地撫上少女那筆直柔順的長髮,她睡著的樣子就像以前乖乖地靠在他懷中安睡的時候,想到這裡,大手緩緩一頓,淡淡地輕吻她的髮絲。

      片刻,熟悉的氣息出現在門邊,他抬起頭來之際就只見德弗特洛斯站在門邊,隨意地披上一件外衣的樣子顯然是剛剛醒來不久,弟弟定定地看了看他懷中抱著的女孩,半是擔憂地壓低了聲音,「哥哥,她怎麼樣?」

      再次感到阿斯普洛斯那穩定地燃燒的小宇宙,德弗特洛斯深知晴天多半又是出事了,雖然明天一大清早他要回卡農島了,但還是不放心地前來看看,而且,沒想到哥哥真的那麼晚也還沒睡。

      「抱歉,德弗特洛斯,吵醒你了,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可以了。」

      ……所以哥哥是已經打定主意今晚不去休息,把晴天照顧好就繼續去翻查資料,直到把那些敵人的身份找出來為止,還是一給以往的固執。嘴角微微勾了一勾,昏暗的環境之中,膚色黝黑的男人臉上的表情一時之間有些難以辨認,但雙生子多年來的默契、再加上經歷了那麼多、最近已經冰釋前嫌,彷彿回到了小時候那樣的日子,對於彼此的想法早已心照不宣。

      「你還要繼續看嗎?你已經看太久了,阿斯普洛斯,要休息的人是你才對,你這樣輸入自己的力量也不是辦法,」

      弟弟的關心他怎麼可能不明白,阿斯普洛斯好像露出了一個半是無奈的微笑,接著就以比德弗特洛斯剛才的語氣更加堅定地開口,環住少女的有力手臂依然沒有移動。

      「那不只是為了晴天,還有你,德弗特洛斯——不過你之前遇到的敵人不簡單吧,那些吻痕是怎麼一回事?我甚麼都知道的,別瞞我。」意識到弟弟的表情有一瞬間罕有地從尷尬再變為無措,最後明顯是想對著他掩飾,身為哥哥的某人只是淡定地開口,「我很清楚吻痕長甚麼樣子的,德弗特洛斯。」

      當弟弟的聞言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抱臂不著痕跡地轉換了一個姿勢,把自己內心的不自在掩飾起來,「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我了,我可以處理好的,哥哥。」

      「我知道——」

      你為了鍛鍊自我而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我都知道。

      而這一次,亦可以一起面對共同的敵人了。

      從雙方的眼神之中已經看出了對方的想法,兩雙深藍色的眸子都不約而同地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相隔十多年終於可以平靜而毫無芥蒂地注視彼此的眼睛,片刻,德弗特洛斯許是不放心,走到書桌旁邊低頭看了一看,當中的一張與別不同的草圖映入眼簾,不由得好奇地拿了起來,正想開口之際,阿斯普洛斯已經言簡意賅地把一切說明。

      「你覺得新的家可以加上甚麼,就加上吧,聖戰結束之後,你不和我一起離開聖域難道想回卡農島住?那鬼地方可不適合住人。」

      「但是挺適合給鬼居住。」

      卡農島之鬼笑起來,尖銳的虎牙若隱若現,下一秒他的兄長就投了一個溫和而堅定的眼神過來,恰似那年幼時在星空之下那個溫柔的少年。

      「聖戰結束之後,我們一定會一起平靜地生活下去——這是新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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