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Act XXX ...
-
站在門外的天馬只覺得很奇怪,這一個時候晴天應該是在家裡休息的,而且直覺告訴他自家妹妹絕對是在屋子裡面的,但敲門敲了那麼久卻又遲遲沒有開門,難不成是出了些事情?
心裡的不詳預感越發強烈,心急如焚的他按捺不住,一咬牙就把大門撞開,急忙就要尋找她好確定她安然無恙,先是在一樓翻了一遍,當看見一遍狼藉的廚房的時候,猛地一驚,就衝上二樓逕自打開少女的房門,只不過是看了一眼,就滿面震驚地轉身跑了出去,拍著每一道緊閉的房門,急切地要馬上要見到她,安靜的屋子裡面迴盪著少年沉重的腳步聲。
「晴天!」
她那整齊而透著少女氣息的房間如今面目全非,地上的一些破布一樣的東西,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她的衣裙,好像是被人硬生生用力撕扯開來那樣,而以她的溫柔和對物品的愛惜,絕對不可能會這樣做的,而且那被子也是皺巴巴的,千萬不要出事,晴天。
猛地推開一道門,不經意之間就踢開了原本放在門口的藥膏、小巧的瓷制瓶子馬上就滾了開來,一直在樓梯前才停了下來,終於見到妹妹了,驀地放下心來,但稍一定神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所見的是如此的觸目驚心,他一時愣在原地,因為劇烈運動而加快的心跳在這一個環境之中是這樣的清楚,還有他自己心碎的聲音。
少女在見到他的時候,先是一愣,在看清他之後,紅腫的唇邊終於泛起了一抹虛弱的微笑,但卻只能繼續坐在地上、努力地支撐著自己的身子。
「……哥哥……」滿是淚痕的精緻的面上終於浮現了一絲欣喜和釋然,那一向軟糯甜美的聲音此刻卻沙啞無比而透著哭腔,她在笑,卻笑著流淚那麼的痛苦;她在哭,卻一直努力維持著那和自己的內心如此矛盾的笑容。
天馬的腦中一片空白,怔怔地看著她,而從來沒有遇過這一種情況的少年,竟然不期然地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時候的一件事,在鎮上的一個陰暗的角落,一大群的鎮民圍在那裡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好奇不已的他小心地穿過人群,只見一個衣衫不整、身上有著奇怪傷痕的的少女哭著由自己的家人攙扶離開,當時的他完全不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而他當下竟然就知道了、也完全明白了。
晴天經歷了一些難以想像的可怕事情,對於所有女孩而已,絕對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惡夢,才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他滿心歡喜、從聖域的重建工作之中抽出一小段休息時間來見她、打算好好地和自己的妹妹見上一面,卻發現昨天晚上還好端端的妹妹,在今天已經被人糟蹋了……到底是誰!誰會這樣子對她!?
一個名字在電光一閃之間飛快地在腦海之中掠過,昨夜男人摟住少女的擁吻、狂妄而自信的說話、被當眾拒絕之後的憤恨而不甘的眼神、離開前格外深不可測而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無一不清楚地浮現,他已經知道是誰了,這是他最不希望的事、最不希望承認的事實,可是除了那一個男人之外,他完全想不到有誰會對她幹出這般邪惡的事情。
不斷地深呼吸,他努力裝出一副神色自若的冷靜樣子,放輕了腳步走到她面前,好像只要他稍一加重腳步,眼前的少女就會消失不見似的,他半跪下來,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頰,疼惜而心痛不已地輕輕地抱住了妹妹,輕輕地撫著她的長髮,懷中的晴天就突然小聲地哭了起來。
她很累,心傷透了,身體也傷了,她是他最為疼愛的妹妹,兩年之前的那一筆帳已經令他怒不可遏了,如今的事情,他只覺得自己氣得連骨頭也咯咯作響,越來越濃烈的怒氣不斷地湧上心頭,那一個男人碰了他的妹妹!那個男人竟然膽敢這樣做了!
「晴天……你別害怕,你現在已經安全了,沒事的,都是哥哥不好……沒有好好地保護你……」他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地拍著少女的脊背,低聲溫柔地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哄著,以前總是有些彆扭而做得不太好的動作,如今卻第一次地完美地詮釋出來,一下又一下地輕輕地安撫著無論身心也好、已經遍體鱗傷的她。
晴天愛著阿斯普洛斯,一直也是無容置疑的事實,但她愛他那麼深,換來了甚麼!兩年前已經狠狠地嚐到從天堂跌落地獄的痛苦滋味、行屍走肉的感覺;兩年之後,只是更加變本加厲地令她的心再多碎一次,他一再地傷害她,不可以原諒!
天馬自問他已經不再是兩年前的自己了,也會一直地變強,一直地不斷地變強,而他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保護她——自己明明說過一定會保護她免受那個男人的傷害,但他至今還沒做到,而他現在就發誓,他一定要令那個混蛋不會再來接近她,從此在她的生命之中消失!
我的妹妹是我最珍惜和疼愛的親人,她不是你可以隨便碰的,阿斯普洛斯,特別是你,你竟然那麼傷害她,我不會令你好過的,絕對不會!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而你永遠也不可以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瑟縮在天馬懷中的晴天只是不斷地顫抖起來,哽咽地、斷斷續續地開了口,聽上去好像快要不能好好地呼吸似的痛苦,努力地傳遞著自己的想法,卻沒有想到自己在神智不清的時候,不經意之間又傷到少年。
「……對不起……哥哥……這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如果她沒有當眾向阿斯普洛斯退婚的話,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一種事情,一切也許是她自作自受罷了,是她自己作的孽,她要自己來承受所有……是她的錯,也許她根本就不應該回來,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來希臘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也不會帶了那麼多的痛苦給身邊的人……
她當時明明很想有人來救她的,但如今如願以償,感覺卻一點也不美好,只是感到那窒息似的痛苦快要把她勒死了,無法再呼吸,也看不清自己的下一步應該怎樣做,她不想有其他人知道今天所發生的可怕事情,為了她自己也好、阿斯普洛斯也好、天馬也好……不應該再有更加多的人捲進來受苦受罪了……
是我的錯,一切都是因為我的懦弱和膽怯而造成的,怪不得任何人……
天馬好不容易聽清楚她的說話,當下又心痛又無奈又憤慨,只能繼續小心翼翼地抱著她,不時抬手溫柔地抹去她的淚水,有點手足無措地摟住她,試圖以這樣的方式來令她安心,「晴天,你怎麼這樣說了,乖,別哭,我在這裡……哥哥在你身邊……」
脆弱的少女是這件事的受害者,她卻把這一切當成是自己的過錯,還一再維護那個男人,阿斯普洛斯到底有甚麼好!?值得你這樣的泥足深陷——為甚麼!?那個混蛋還要把她害得多慘才肯罷休,如今還強迫她——不行,不可以再讓晴天留在這裡了,一定要把她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那個男人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無法再如此放肆的安寧之所。
「我帶你到聖域去,晴天,我們告訴薩莎,她一定會幫你的。」
天馬堅定而溫柔地看著還沒回過神來的少女,她怔怔地凝視著他,好像是在思考他所說的到底是甚麼地方、他所說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半晌才驚愕地找住哥哥的衣袖。
「不、不用那麼麻煩的……哥哥……我不可以這樣做的……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不可以原諒自己、不可以……」到聖域去!還把一切告訴薩莎!絕對不可以!這不就等於自己要把一切的事實和盤托出!不可以!這根本就是讓所有人也知道了……
到那時一切只會更亂、更加的混亂……薩莎身為雅典娜已經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了,希緒弗斯還深困於夢界、她仍然沒想起來的記憶,不可以再添亂了,也沒有這樣的必要,當務之急,是聖戰、還有那一股隱藏起來的、仍然沒清楚的黑暗的力量……這已經是一個紊亂而步步為營的時局了,他們應該要以大局為重,不可以再讓任何人為了她而擔心和費神了……她會自己承擔一切的後果,即使結局是、悲傷的結局是……
「……晴天……?」
「沒事的,天馬,先把你的妹妹送到聖域去,我收拾一下就來了。」門突然又推了開來,出現在門口的美艷女人風塵僕僕的,她那淡漠的臉上、極力地克制著自己怎樣也掩飾不住的怒火,即使她在水晶球中探知了甚麼,立即動身就趕回來,看來也是晚了一步……
*
「晴天,你先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下,沒事了,你現在已經安全了,哥哥會在你身邊保邊你的……你會好起來的……」
剛回來的莉拉把大篷車借了給他們,好讓他們可以比較輕鬆而快捷地到聖域去,天馬小心翼翼地攙扶少女回到自己所在的宿舍,讓她在床邊坐下來休息,她就拉起了被子蜷縮在床的一角,此時門卻嘭一聲就打了開來,她驟然一驚,來者似沒有發現在床上的少女,逕直就朝天馬不滿地嚷道。
「天馬!你知道現在是甚麼時候嗎!?午休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了,你是不是忘了聖域還有很多地方要重建、很缺人手——你、你好……」
少年臉色鐵青而滿面不耐地瞪著他看,耶人這才注意到房裡還有另外一個陌生人,美麗而蒼白的少女坐在床上,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們,他這才朝她訕訕地打了招呼,好嬌小可愛的女孩子,等等、這不就是雅典娜大人的朋友嗎?怎麼會在這裡的——不對,仔細一看之下,那不就是天馬的雙生妹妹!?
在冥界的時候,天馬和阿斯普洛斯之間的爭執難道就是為了她?難道她就是……未、未婚妻!?阿斯普洛斯的未婚妻!?所以那時候說她訂婚的傳言是真的,而且她的對象更加就是雙子座的黃金聖鬥士,再看阿斯普洛斯的反應,好像也挺在乎她的,還是一副對她極其熟悉、非得到她不可的樣子,把天馬也氣得不輕,差點就和他大打出手。
雖然當時內心充滿著很多的疑惑,一來他不知道為甚麼雙子座會在冥界出現,二來也不明白他和天馬之間的對話,但至少自己現在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眼前的這個女孩就是他們當時差點就動手的原因,這下子忍不住好奇地多看兩眼,儘管她看起來好像很糟糕的模樣,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這的確是個小美女……驀地就被天馬一把擋住視線,語氣不善而僵硬地下逐客令,「我的妹妹需要休息,抱歉,耶人,我等一下就會趕回去了。」
耶人頓時有點尷尬地點了點頭,那個少女對他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抬手揮了一揮,栗棕色的長髮輕輕地滑落,他有點神不守舍地就放輕了腳步離開,可是門在前一刻才剛關上不久,下一刻又打了開來,素淨淡雅的長裙一揚,紫髮的少女急忙就走了進來,身邊還有雷古魯斯的陪伴,風塵僕僕的樣子顯然是從射手宮趕來的,「發生甚麼事了?天馬,我在射手宮也感覺到你的小宇宙極為不尋常而躁——晴、晴天……?」
一向體弱多病的纖弱少女的兩個手腕之上,各自有一道深深的青紫的痕跡,顯然是被人長時間地用力捏住,感覺並不是由普通人所傷的,說不定是個男人,而當看到她紅腫的唇瓣和一些若隱若現的傷痕——心裡滿是震驚和錯愕,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驚訝和疑惑問出口,身邊的雷古魯斯就帶著幾分迷茫、更多的是關切和擔憂地開口,「晴天?你怎麼這樣子了?有誰欺負你了?」
有誰欺負你了?這一句無心的說話猶如是一個偶爾觸碰開來而開啟的機關似的,彷彿是一個木偶似的少女突然就低下頭來掩面失聲痛哭,單薄的身子不斷地顫抖,獅子座一驚,完全不知道發生甚麼事情了,正打算上前安慰的時候,伴隨而來的是天馬沉痛而憤恨的聲音透過小宇宙把事實傳了過來。
『晴天她——阿斯普洛斯那個混蛋把她……把她……』也許是因為過於憤怒的關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樣把事情交代清楚,乾脆暫時放棄,好不容易把咬牙切齒的說話和怒火吞回去,再一次努力地控制好情緒,暫時不去看面前的兩個人有多詫異,轉身就溫柔地抱住泣不成聲的妹妹,但她只是一直地在哭,對於其他人關心的目光全然沒有理會。
一片壓抑和沉默,久久沒有人開口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幾聲敲門聲,吉卜賽女人輕輕地推門而入,逕自地走向床邊,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從天馬的手中接過她、輕輕擁住她輕撫她的長髮,抬眸以一雙有幾分黯然的眸子瞥向他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竟然真的出現了……危險的愛、看不見任何的希望……
原本她還打算看在晴天的份上,對兩年前發生的事情就此放下、不對他出手的,但如今這根本就是逼得她不得不去好好想一想應該如何令那個男人得到應有的教訓。
「這一件事情——」
話仍然沒說完,不料懷中原本還在啜泣的少女突然猛地抬起頭來,倏忽死死地拉住莉拉的衣袖,極力地否認甚麼似的低聲一遍又一遍絕望地訴說著甚麼,拼命地發瘋似的搖著頭,仔細聽清楚她的說話,只覺得心好像開始一直地下沉。
——與阿斯普洛斯無關……不關他的事……
典型的欲蓋彌彰的說話倒是很符合晴天一貫的作風,只是她此刻明顯是面臨崩潰的邊緣,卻又不忘維護那個男人,那是為甚麼?真的是出於愛嗎?可是她的精神狀態明顯是很差,好不容易讓她喝下了侍女送來的安神的藥物,幾個人看著已經陷入熟睡的少女,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決定就此暫時保密,薩莎故作鎮定地說會多派幾個侍女送一些日用品過來給晴天的,而且等一下給她安排一間無人的小屋讓她暫時可以在聖域住下來休息一下。
「……我只希望她可以快點好起來……」
目送著拿著日用品的侍女離開,再送別了似懂非懂的雷古魯斯,就和莉拉一同前往射手宮,教皇還在那裡,而她自身作為雅典娜,也有很多問題想一一問清楚這一個一向神秘至極的女人。
一路沉默地到達射手宮,推開房門,閉上了眼睛、微微低著頭坐著的男人一臉安詳,只是沒想到他是因為被冥王的那一箭所傷而深陷夢界,莉拉慢慢地移開視線,看了看希緒弗斯之後,就把目光落在站在旁邊的教皇身上,微微側著頭,當侍女把門關上之後,這一個不大的房間之中只有他們三個、還有一個還沒清醒的希緒弗斯。
「莉拉,嘉米爾之行,想必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才回來了——這是聖戰,你是一個聰明人,也清楚今天我們見你的目的,從一開始我都只是要一個清晰的答案。」
從她在四年前回來雅典的那一刻開始,拖欠了他很久、也積壓越來越多的謎團,他今天都要一一問清楚,而且要一個答案,他深知她的性子,二百多年的時間,他們早就不是當初年少輕狂的他們了,但百年的歲月之中,她的任性和喜歡打啞謎的性格可一點也沒變,習慣了的他也沒有多加約束,無奈這是聖戰,只要有小小的差錯,就可能足以影響一切,這樣的後果他們都承受不起,他也要保證聖戰不可以出錯。
「語氣真是嚴厲,我也很久沒有聽過你這樣子跟我說話了,賽奇。」
她罕有地沒有如同往常那樣開玩笑,而是淡淡地回望過去,一直蹙眉若有所思的表情和旁邊明顯心不在焉的紫髮女神有種微妙的相似感,她們顯然都好像是在擔心甚麼似的,卻又極力不表現出來,心明如鏡的教皇不著痕跡地再多瞥她們一眼,靜觀其變。
薩莎的眼瞼低垂,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來上前一步,翠綠色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莉拉,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自己所持的黃金杖,彷彿是刻意地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和轉移話題似的,「希貝爾夫人,一直和你緊密合作的那一位是——普羅米修斯吧,你們知道了很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而你們所做的都只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而戰——那麼我只想問,現在是告訴我的時候嗎?」
美艷的女人聞言莞爾一笑,一直皺眉的表情此時才稍稍舒緩了一下,淡淡的而帶著疲憊的欣慰笑容在臉上浮現,上前輕輕地把手放在了少女的肩上,深棕色的波浪卷髮垂下來,溫柔地凝望她,「雅典娜——薩莎,以你這樣的努力,你很快就會知道一切了,你現在已經越來越接近真相了,請耐心等待一下,揭曉之時即將降臨:夢中的虛假、夢中的真實、夢中的記憶,全部都要由你自己所分辨出來,夢境就是這樣奇妙的一樣東西,請好好把握時機,這是我給你的建議,女神大人。」
*
傍晚時份,從教皇廳臨時派了出去的侍女終於陸續回去自己應有的崗位之中,走在最後、最後才回去的是兩個侍女,其中的一個正是兩年前有個晚上給教皇送茶的侍女,兩年過去,她如今已經帶著一個新人,只是某些個性怎樣也沒有改變,通過十二宮的時候,一直壓低聲音不時嘆氣和身邊的侍女說著些甚麼,聽來的雖然只有隻言片語,但也可見事態嚴重了——「你替她更衣的時候看到那一位小姐身上的傷痕了沒有?」、「她的情況我在家鄉也見過類似的,真是可憐……」、「的確是長得很漂亮……到底是甚麼男人看上她了,對她幹出這些事情……」、「看樣子也是被強迫了……」
只要是有心人,動一動腦子也猜到發生甚麼事情,只是沒有人願意往最嚴重的方面去想,何況是單從幾個侍女的閒聊,也不能就此下判斷——但雷古魯斯的表情有點不對勁,童虎和史昂疑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不料對方就突然說自己想起有重要的事情不可以再陪他們在這裡吃晚餐了,就急急忙忙地離開白羊宮往獅子宮跑回去,可是他的樣子顯然也不是回自己所屬的星座宮的。
水瓶宮。
在暗處目送著兩個侍女遠去的笛捷爾看了看手上的書,原本是打算去把書收好的,怎料就碰巧聽上了一些事情,剛欲轉身之際就感覺到其他再熟悉不過的小宇宙。
「有何貴幹?卡路迪亞。」笛捷爾一向也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的人,而他亦深知卡路迪亞也只是屬於比較嘴上不饒人而已、實際上也不是太多事的人,除非是涉及到一些他向來比較關心的事情,起碼他知道卡路迪亞和晴天之間的關係不錯,許是因為自己身體的緣故,再加上雅典鄉的因由,令他對於那體弱多病的女孩有時候也格外多了一分關注,至少也可稱得上是相處不錯的朋友。
因此他馬上就知道對方前來的目的,可是在事情仍然缺乏證據之前,他是不會輕易作任何魯莽失實的判斷,只是笛捷爾在那一刻不期然地想到一些事情而已,他一直也很尊敬阿斯普洛斯,對方不論是作為黃金聖鬥士的能力、還是知識,也出類拔萃、優秀得近乎完美,只是到了最後他帶來的傷害,始終是令人感到婉惜的……
那是一個平凡的午後。
晴天如常來到水瓶宮的圖書館借書,嬌小的少女努力踮起腳尖想去拿比較上層的書,無奈怎樣也夠不著,她洩氣地跳了幾下,笛捷爾看著像一隻垂頭喪氣的兔子的少女,微微一怔,正想走去幫她之際,不料另外的一抹身影就從書櫃的另一端走出來,抬手輕易把書拿了下來。
「你看甚麼書——我都不知道你對這些愛情詩集那麼有興趣。」
帶著濃濃笑意的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清晰地在這安静的空間響起,阿斯普洛斯低頭就對晴天露出了一抹微笑,她的臉一紅,微微別開頭,心想竟然就這樣被他知道了自己愛看的書,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他根本就是在笑她……好丢臉……
輕輕咬了一咬下唇,她鼓起勇氣抬起頭來踮腳再伸長手臂試圖去拿他手中的書,高大的男人只是退後一步把書再拿高了一點,而眼見對方完全沒有想給她的打算,晴天洩氣地垂下手來,好像有了放棄的打算。
「你那麼愛看情詩集,是打算唸給別人聽?還是寫信?但是我怎麼從來沒有收過任何東西、也沒有聽過你唸詩?」
雙子座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開的玩笑馬上就得到了回應,阿斯普洛斯低頭只見他那嬌小可愛的未婚妻瞬間愣住、接著兩抹嬌美的紅暈就浮現在她那蒼白的臉上,再加上少女好像急得快哭了,他禁不住抬手捧起她的臉頰,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她的唇瓣。
「……我要回家了……阿斯普洛斯。」
氣鼓鼓的少女接過書後就別開頭去,不料對方一用力就阻止了她偏頭的動作,反而令她不得不繼續看著他,卻見對方微笑著建議說讓她唸詩給他聽,最後才很是彆扭地打開詩集。
……
笛捷爾當時只是碰巧看到這美好的一幕,卻不知為何,他至今依然記得那個午後,少女嬌軟的嗓音輕輕地在那安靜的圖書館中響起,她的身邊,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則俯身微笑看她。
默默地回過神來,看著卡路迪亞,最後只是回想起很久之前從一本書上看來的說話,「聽說——有一種幸福,叫做錯誤的幸福。」
*
黑暗,一片荒涼和死寂之地,中間唯一的光亮是一團黑色而沒有任何熱度的火團,置身於火焰之中的巨大沙漏緩慢地盡忠職守地計時,數著最後的時刻,一張黑色的華麗縷空椅子驀地憑空出現在沙漏旁邊,披著斗篷、戴上兜帽的人影優雅地蹺著腿,乍聽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婉惜地搖了搖頭。
「真是……可惜,只不過是分發了一絲黑暗意識出去,讓那個男人看一下那些美好的畫面而已,沒想到可以這樣推波助瀾,刺激得真不輕,竟然就直接跑去——那個時間之神會氣得跳腳吧,看來這次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兜帽之下,曖昧而嬌美的笑聲低低地響了起來,迴盪在這一個怪異的空間之中,一直笑著的同時,身後卻出現了另外一抹的身影,隱約可見對方好像皺了皺眉頭,就毫不留情地冷冷地嘲諷過去,「那個時間之神正忙著禁視我們的封印之地、雅典娜的下屬則好像有接觸女神的打算了,至於普羅米修斯,一方面拉上了自己的學生,另一方面救了那個處女座之後不知道和他又在密謀甚麼——他們所有人都快團結起來了,而我們的主君卻不但還沒覺醒,我們更加是只有少部分人覺醒了而已,你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吧,裴蕾。」
平靜而帶著些許不悅的女聲淡淡地開口,身影淡去的同時,美麗而飄逸的長髮慢慢地在地上拂過,隱約泛著墨藍色的光芒,無聲地消失在另外的一個女人的面前。
*
聖域外圍是候補生、雜兵居住的地方,有著眾多的建築,薩莎悄悄地給晴天安排了一間無人的小屋,也吩咐了侍女把日用品和晚餐送來,天馬打算最近都不回去宿舍那邊睡覺,決定了從今晚開始陪著妹妹,坐在她床邊就看著她睡覺,少年抱著自己的被子和枕頭走進來,有點意外地看到了紫髮少女鼓足幹勁地在收拾東西,突然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我以為再也看不到薩莎在做家務的樣子,記得你從前可是很會指揮我們打掃的。」
「都怪你們太懶吧,我不好好監督你們可不行。」
薩莎也輕笑起來,只是她臉上的笑容很快就隨即消退,和天馬交換了一個憂心忡忡的眼神,接著就把視線轉向了瑟縮在床上的晴天,她一直緊緊地抱著自己懷中的兔子娃娃,那一桌子的晚餐全然沒有動過,但是她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過任何的東西了,只是安靜地坐著也不是辦法,她正想上前柔聲地勸告晴天多少也吃一點東西,此時門又打開了。
年輕的獅子座看了一看一屋子壓抑而沉默的氣氛,然後轉向了那個栗棕色長髮的少女,安靜地上前在她面前放下了用紙包裹起來的一小塊糖果,是極其喜歡甜食的女孩平日最喜歡吃的Pasteli,不過只是簡單地用蜂蜜和芝麻製成、偶爾再加入堅果,但卻一直很討她歡心,雷古魯斯不期然有幾分緊張地等待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晴天終於慢慢抬手拿起Pasteli小口小口地咬起來,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至少她也是願意吃東西了。
*
傍晚橘紅色的夕陽倒映在水池中央,泛起的水波之中蕩漾出一片柔和而美麗的色澤,全然沒有平日那頹然而沒落似的壯闊的淒美,滿滿是溫柔、柔情似水,恰似少女的眼眸,越看越像一個人的眼睛,而這樣只會令人不禁再聯想起另外一個人來。
沒有血色的蒼白的手狠狠地洩忿似的擾亂了一池的平靜,手的主人隨意地用侍女遞上來的毛巾抹乾水滴又隨意一丢,推開了門,黑色的高跟鞋敲打在由大理石鋪設而成的走廊地板之上,嘴唇微抿,極力地壓制著怒氣,不斷地有人朝她下跪行禮,也只是一甩以白色荷葉邊點綴的黑色寬大袖子,高挑而冷豔的身影拋給背後的人。
即使拉達曼迪斯在背後平靜而沉默地看著她那黑色的長裙翩然而去,她卻沒有回頭,急急忙忙地就推門進了那個天花板有星座圖的房間,怨恨而憤慨的眼神死死地盯著當中的一個星座。
可恨的天馬座!哈迪斯大人好不容易回到她身邊,但他的心卻依然一直也在雅典娜他們三個身上,越來越疏遠她!她的苦心,她的努力,他全部都視若無睹,每一次只是對她冷言冷語,從來沒有看過她為了冥界所做的一切,不可以再讓那些影響他的東西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特別是帕蒂塔的兩個孩子!她的女兒長得多麼像她,那堅定不移的倔強眼神,根本就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不可以讓他們再活在世上!當年沒有殺掉他們,現在就全部解決他們,那樣哈迪斯大人就會回到她的身邊,亦會明白她的心意!
「誰要去擔任刺客!潛入聖域、還有到羅德里奧村去,殺了天馬座和他的妹妹,特別是那個女孩!」她要他們都去死!痛苦而絕望地死去!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上!帕蒂塔!你的孩子就要被我殺死了!他們絕對活不過明天的早上!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妖嬈而絕美的弧度美得令人觸目驚心,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到的連她自己也渾然不知的苦澀。
*
天色漸暗。
自從搬入聖域已經有三天的晴天此時抱膝坐在床邊,心神恍惚地盯著窗外看,只是那一個早上之後,雖然她的情緒是逐漸平靜下來,但是這平靜對於天馬和其他知情而又擔心她的人而言是極其的不尋常,她大多時候總是安安靜靜地坐著,彷彿甚麼事情也不想再管。
原本一直也像一尊雕像的少女突然微微動了一動,低下頭來摸了一摸自己的肚子,又慢慢地搖了搖頭,繼續保持著這一個一動也不動的姿勢,哥哥這個時候好像還在訓練場,還是等他回來再吃晚餐吧……
當她正想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兒的時候,不經意之間就瞥見天邊那一些她一直忽略了的古怪東西,不知何時開始,聖域的上空出現了不少的黑點,定睛一看之下,那是——蝙蝠……?
猛地想起甚麼的她震驚地抬起頭來,不由得慌張起來,急忙就翻身下床,又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打轉,不知如何是好,倏忽又頹然地在床邊坐下來,把頭抵在膝蓋之上,栗棕色的長髮輕輕地垂下來,她周身盡是掩飾不住的落寞。
知道了又如何……她知道了又如何……也只是甚麼也做不了……今天又會有人死去了,她是知道的,但哪又如何……你只不過是一個連自保能力也沒有的人,還要不斷地帶麻煩給人,明明只是自己的傷悲,卻連累了身邊的人替她擔心操勞……對不起……對不起……
這幾天情緒一直也不穩定的少女低聲地啜泣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努力地把身子蜷縮起來,不斷地往後靠著已經退無可退的床,彷彿這樣子可以給她依靠似的。
「晴天,坐在地上會著涼的。」
熟悉的聲音平靜地響了起來,哭得糊裡糊塗的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抽抽噎噎地乖乖就站了起來,以手背擦拭著眼淚,好不容易算是勉強平伏下來,抬起頭來的時候,被水氣所籠罩的美麗朦朧的眸子定格出一片驚駭,她顫抖著往後退,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不、不會是真的……她都已經來了聖域,他怎麼還會在她面前出現的……不可能……一定是她的幻覺而已……一定是……她自欺欺人地閉上了眼睛,瘋狂地搖了搖頭,睜眼的時候,絕望地發現眼前的黑髮男人根本就沒有消失,居高臨下地以淡然的猩紅眼眸平靜地看著驚慌失措的她,為甚麼!?為甚麼他還要是找她!?
「我是來把結婚戒指給你的,晴天。」
阿斯普洛斯只是平靜地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東西,朝她俯身,出乎意料的沉著冷靜,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起伏,唯有那眼底淡淡的複雜出賣了他,只是遲鈍而過於恐懼的少女無法察覺。
那一個早上,他離開之後,就趕回去繼續處理星之魔宮的事情,還有他和她之間的問題要解決——這三天以內,他起碼也把火星宮的內部完全整頓好,而給她的一些所需物品也整理好,就聽聞潘多拉那個女人打算也對她動手,就趕來了。
他要確保她的安全、把東西給她,再順道、也許要提前帶她離開了,她要留在他身邊,這樣子他才可以時時刻刻地保障她的安全,免得她遭受任何傷害和騷擾,而且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他只想好好地把她留在身邊。
攤開了手心,一枚精緻奪目的戒指映入了眼簾,金色的戒身光滑無比,小巧的藍寶石鑲嵌於中間的位置,折射出耀眼而細碎的光輝,晴天怔怔地看著他手心之中的戒指,淚水不由自主地湧了上來,一行淚水就在不知不覺之間奪眶而出,無聲地滑過她精緻而滿是悲傷的臉龐。
他還記得……
原來你還記得,阿斯普洛斯,你還記得三年前我和你說的話……記得那時候,也是一個很美好的傍晚,她則獨自坐在訓練場附近的無人的安靜角落……
剛收了他所贈送的訂婚戒指不久,她不時把戒指拿下來放在手中把玩,然後不知不覺之間就露出了甜蜜的傻笑,不料他卻突然在她身邊坐下來,淡淡地對她拋出一句,「想要怎麼樣的結婚戒指,晴天?」
她當下以為自己是出現幻聽了,睜大了漂亮的眼睛傻傻地瞪著他看,微微張開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而她這一副表情明顯是愉悅了他,他嘲角一勾,深藍色的眸子就泛起了促狹之色,抬手輕輕地把她拉近了一點。
「我見你經常把戒指拿下來,還以為你不喜歡了,看來日後結婚的時候,那戒指真的要好好問清楚你才準備比較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阿斯普洛斯……開甚麼玩笑呢……」深知自己又成了他的笑柄的她低下頭來,臉頰不自覺地泛起了一片淡淡的瑰麗紅霞,小聲地開了口,不自在地以手指戳了戳那堅硬的黃金聖衣,又拉了一拉他白色的披風,最後就輕輕地把一縷深藍色的長髮放在手心把玩,就是不去看他和回答。
男人明顯是不滿意她把注意力分散到其他地方去,抬起她的下巴就逼她好好地看著自己,少女的手因為不安和緊張地交握在一起,怯怯地凝視他,見她好像也知道自己錯了,輕輕地磨挲了一下她柔軟而微涼的唇瓣,看起來好像有幾分無奈只差沒嘆氣,接著就挑一挑眉毛,低下頭來重新替她戴上戒指。
「我連訂婚戒指也送給你了,我是認真的,過了幾年,你就會成為我的妻子了,晴天,你很快就會長大了,成為我的新娘,也是必然的事,有些事情,你很快就會明白了。」
她帶著幾分迷茫地抬起頭來,又偏了偏頭,他這才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聲,看著呆呆的少女就捏了一捏她的臉頰,她回過神來幾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卻被他拉近了一點,不得不繼續注視他,她這才羞澀地開口,「才、才沒有那麼快了……結婚、也是幾年後,不、不用那麼急……」
他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微笑,輕輕地吻上她的臉頰,湊近她的時候,終於聽到她乖乖地小聲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小心地把她抱緊了一點。
——我想要……有藍寶石的金戒指……
記得當時她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說甚麼藍寶石,其實她只是想到他的眼睛而已,沒想到他真的記得,可是、即使他記得又可以怎麼樣……他們、已經很難回到像過去以前那樣美好了。
「不、我不要你的戒指……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他對我很好的,他對我很溫柔的、他不會對我做出那些可怕的事情……阿斯普洛斯……阿斯普洛斯……你在哪裡……」
少女瑟縮在床上,低著頭悲傷而痛苦地哭泣,原本因為被她的說話惹怒的男人見狀只是努力把怒氣壓下,在床邊坐下來,把有些崩潰的她輕輕拉入懷中,抬手輕輕地撫弄著她的髮絲,輕吻她的頭頂,阿斯普洛斯難得有耐性地遏制自己對她發火的衝動、低聲在她耳邊說著,但她的顫慄和僵硬明顯就代表了她對於當天的事情還有陰影,承受不了他的觸碰。
「晴天,我就在你面前,從前的我只不過是你的假象,現在的我才是真實的,你不用去找,我就在你面前,睜開眼睛看著我。」她不懂事,她太單純,很多事情也沒看得透徹,她是他的妻子,有他在她身邊就足夠了,她不用去想太多複雜的事情,只要乖乖的待著就可以了。
晴天愣愣地看著他,眨了一眨眼睛,又有一顆淚珠滾落,但她卻難得安靜地注視著他,不見任何掙扎和抗拒,顫抖著抬起了冰冷的手想撫上他的臉頰,但始終沒有勇氣,只好重新把手飛快地收回來,閉上了眼睛,一面的悲傷,「真實的你嗎…阿斯普洛斯…」
真實的阿斯普洛斯?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兩年前對她溫柔的男人只是她的一場美好的幻覺,眼前的他才是真實的、那個強行佔有了她的他才是真實的……現在黑髮紅眼策劃邪惡的復仇計劃的他才是真實的……
想到這裡,晴天突然微微一怔,似是想起了甚麼,痛苦而無奈的帶著自嘲意味的微笑在唇邊泛起,是她錯了,的確是她搞錯了,她從一開始愛著的也只是兩年前的阿斯普洛斯,而他早在兩年前死去了,因此她的愛戀其實也早在當時就如同晨間的露珠一樣消散得無影無蹤,是她自己還執著不放手……才造成現在的局面……
少女長而捲曲的睫毛突然扇了一扇,她緩慢而茫然地睜開了眼睛,試圖看清楚眼前的男人和兩年前的他有何分別,她有點恍惚地在想,除了名字一樣之外,他們好像全無共通點,阿斯普洛斯明明是在兩年前答應了她、不會強迫她的,等待正式婚禮那天才讓她成為他真正的妻子,所以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已經不再是阿斯普洛斯了。
她很慢很慢地搖了搖頭,阿斯普洛斯此時禁不住皺起眉頭,完全不明白她精神恍惚地在想甚麼,猩紅的眼眸微微地瞇了起來,然後向她俯身湊近了她,黑色的長髮當下滑落到她的身上,帶著半警告意味地開口,「晴天,你在想甚麼?」
這下子她突然歪了歪頭,彷彿還是兩年前面對未婚夫的提問時的可愛少女,她用力地眨了一眨眼睛,依然不斷地有淚珠滾落,小小的手抬起來就指了一指他背後的桌子,桌上放著的赫然是天馬今早給她買來的Pasteli,她也才吃了一點。
男人疑惑的視線順著她的方向轉向了她最愛的甜食,饒有趣味地挑了挑眉,修長的手指出奇不意地抬起了她的下巴,然後就只見到她和從前一樣,小小地拉了一拉他的衣角、和從前無異的撒嬌舉動,他一時之間也禁不住有些恍神。
「Pasteli,知道我為甚麼那麼喜歡吃Pasteli嗎?你幫我多買一點回來我就告訴你……」
原來只不過又是嘴饞了而已,他勾了勾嘴角,低低地笑起來,但隨即又想起潘多拉派人暗殺她一事,點了點頭答應,但為防晴天逃跑或者出甚麼事情,離開後還是二話不說就把這小屋關進次元的狹縫。
那個少女一直跪坐在床上乖巧地對他揮手送別,唇邊那一抹淡淡的笑容依然甜美可愛,筆直的栗棕色長髮垂落在純白的衣裙上,直到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她突然疲累得彷彿所有的力氣也被抽走,手無力地垂下來,出神地盯著那Pasteli.
……她最愛吃Pasteli可並不是因為她喜歡甜食,還是因為……因為……
她翻身下床,抬手拿起Pasteli咬了一口,一些細碎的芝麻當下就掉落在身上,她微微彎腰輕輕地拍了一拍,不知何時已感到臉頰一片濕潤,沾上了蜂蜜的唇瓣卻嚐到了溫熱的苦澀鹹味,晴天突然失去了食慾又重新拿起紙把它包起來,然後伏在桌上閉上眼睛。
彷彿還可以看到兩年前的一個下午,花園裡的淡淡花香隨風四散,她蹲在地上小心地用手上的迷你鐵鏟翻鬆泥土,認真而小心地移植一棵花,然後那個男人突然在門邊出現,手中拿著的是他在路上隨便買來的甜點,一整天也忙得沒有吃東西的她驚訝地看著他,又羞又慌地不想讓他看到她這身髒兮兮的形象,他只是皺著眉頭把她拉過來,低頭瞥了一眼她滿是泥巴的雙手,微笑著把手中的甜點遞到她的唇邊。
「……早餐、午餐都不吃,你就不餓?」
沉醉在回憶之中的少女突然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她低下頭來,幾乎就想把頭埋進床單裡面,好像這樣就可以找到令自己感到安心的避風港。被長髮半掩的臉容之下,淚水瘋狂地奪眶而出,但無論她多麼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也彷彿看到了自己支離破碎又血淋淋的心。
阿斯普洛斯,我很想念……從前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