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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Act XVIII ...

  •   晴天仍然失憶期間。

      日本。

      踏入夏季,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家中的佈置也已經更換。牆上掛了一串的海星串飾,桌布也換成了極有希臘風情的藍白色,沙發一旁的茶几放了一隻頗大的白瓷兔子擺設,餐桌中間則放了純白的橄欖花,客廳其餘的地方則放了些嫩綠的橄欖枝葉,漂亮的貝殼、愛琴海色澤一樣的蠟燭也放在了好幾個的角落。

      阿斯普洛斯聽着晴天的指揮,把一條掛了不少相框的亞麻繩子掛在另一面的牆壁高處,總共有十二張的照片,全都是由這個少女精挑細選的溫馨生活照,其中一張當然也就是前陣子他和德弗特洛斯的生日派對上面、全部人的合照——自從那個晚上的親密之後,他和她的關係幾乎是回到了從前那樣美好,連帶他每天的心情也愉悅得不得了。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退後了好幾步,左看右看,終於覺得滿意極了,點了點頭,又走到一旁的玻璃窗前,低頭看了看那一堆塗上了不同顏色的貝殼,這是她今天拉着阿斯普洛斯一起工作的成果,一想到他縱然無奈,但還是坐下來,安安靜靜地和她一起塗畫貝殼,她就覺得這個星期六也是值了。

      只是……阿斯普洛斯看來畫得比她的漂亮……

      她差點就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個畫了夕陽風景畫的貝殼,不同的柔和紅色揉合起來,感覺很是溫暖,反觀她只是……按着貝殼的紋路上色、或者是自己畫了些天馬行空的可愛小東西。她這樣子想着,快要碰到貝殼之際,下一秒就被人從後拉住了手,她驟然一驚,抬頭就只見這個俊美的男人低頭溫和地凝視她,直接拉起她的手貼在唇邊輕吻了一下。

      「……顏料沒那麼快乾透,那麼快就忘記了。」

      「……沒有,我在發愣而已。」

      他的小姑娘在他的注視下,微微羞紅了臉頰,看得他勾了勾嘴角,眼前的少女恰好沐浴在陽光之中,身上穿着普通不過的白色短袖上衣再配粉紅色短褲,一頭栗棕色的筆直長髮也編了些辮子,連同其餘的髮絲一同盤起來,清爽的髮髻斜插了一個低調優雅的白色蕾絲髮梳,是她前陣子和其他那幾個少女一同做的——他也覺得自己可以細看多時。

      也許是注意到他的視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別開頭去,連忙笨拙地轉移他的注意力,拉住他走到一旁,倒了兩杯冰凍的檸檬水,塞了其中一杯給他。她原本以為今天也是可以平靜又溫馨地渡過,沒想到他突然關心似的問起她有沒有甚麼東西忘掉,她歪了歪頭想了片刻,怔怔地點了點頭,下一秒又猛地想起甚麼,臉色頓時發白。

      「後天的……歷史科……期末報告……」

      阿斯普洛斯不但是她的丈夫,還是她的老師,這下子突然被他知道了她很有可能交出不一份重要的期末報告而落得一個不合格的成績,她覺得自己也許要完了。記得這一份的報告,好像是學期初就已經交代了,題目任定、內容任選,因為她一時也想不到有甚麼可以寫,之後又逐漸忙碌起來,再加上和阿斯普洛斯之間的關係要處理……她真的已經忘記了。

      少女呆滯了片刻,突然一口氣就把手中的冰凍檸檬水灌掉,意氣昂揚地站起來,看來是打算馬上回到隔壁家裡,苦戰報告,不料深藍色長髮的男人突然輕輕拉住她的手,唇邊泛起淡淡的微笑,但他那如同大海一樣深邃又令人迷醉的眼眸,明顯是浮現了濃濃的笑意,看來像是在笑她一樣,就不知道他又有甚麼……惡劣的想法而已。

      他自己也告訴過她了,他既能成為聖人,又可以成為惡魔,她這一陣子已經有了非常深刻的體會。

      「晴天,我還真以為你真的直到最後也依然不記得,你要知道啊,薩莎寫的是雅典的歷史、亞倫選了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史、雷古魯斯寫了美洲的原住民文化、珂娜則是以她的家鄉為題,甚至連天馬好像也已經寫好了。至於你,無論是作為我的妻子,抑或是學生,這樣忘東忘西可不是好習慣,你也是知道的,我總不能幫你太多。」

      阿斯普洛斯難得語重深長地說了一大堆的說話,聽得她羞愧不已地低下頭來,只見小姑娘緊張地捏住了自己的褲子,看來應該是得到了教訓,他這才笑着點了點頭,從褲袋拿出了兩張色彩絢爛的門票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她疑惑地定睛一看,看到上面美麗奪目的古埃及花紋,赫然是最近在東京舉行的大型古埃及展覽。

      「雖然不過不失,但寫一個參觀展覽的報告也是可以的,我會陪你一起去看,回來再監督你寫完期末報告,不過我只會幫你到這裡,晴天,你怎樣寫,我是不會插手的。」

      他嬌憨可愛的少女愣怔了很久,下一秒就激動得直撲入他懷中,下意識地吻了他的臉頰好幾下,他不由得抱緊了她。所幸他昨天已經和她渡過了一個愉快的晚上,低頭回了她一個深吻,讓她再收拾一起,十五分鐘後就打開異次元,直接帶着她來到了展覽場地附近,陪着她一同看展覽,順道為她講解。

      晴天驚訝地發現,他的介紹比起展品下方的文字更為詳細具體,甚至好像也看懂那些古老文物上的奇特文字,而他卻給出令她更加吃驚的回應:從前因為某些需要,他對於自己的要求一直也很嚴格,自然也就多認識幾種的語言,而且,他說很久以前的祖先,就在古埃及第二十六王朝的時候,幫助了當時的法老普薩美提克一世,曾經定居在埃及一段時間,說起來,他也是有些淡薄到已經難以察覺的古埃及血統。

      她其實有點難以理解公元前七世紀到底是怎麼樣的,只是知道那已經是數千年前的事,更加是第一次聽說這位開創了第二十六王朝,又和阿斯普洛斯的祖先扯上了點關係的法老,她只是單純地覺得這是一個不簡單的古老家世,凝視他的眼神好像有多了幾分的崇拜和佩服,但他也深知她根本也似懂非懂,笑了笑就拉住她去看下一件的展品。

      最後則買了一件的紀念品回家。

      那是一條很可愛的精緻手鍊,細細的金色鍊子繫上了好幾個的小吊飾,有象徵貓神貝絲特(Bastet)的高貴黑貓、代表智慧之神的聖䴉、庇佑作用的Ankh生命之符、典型的古埃子蓮花圖案、聖甲蟲、瑪亞特(Maat)的羽毛,幼細的手鍊戴在她纖細白嫩的手腕上很是好看,她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禮尚往來地也給他買了一個小禮物。

      掛牌鑰匙扣應該會方便到他,聽店員介紹說,上面刻的象形文字意思是「愛」,她紅着臉把這個鑰匙扣繫在他只掛了一個御守的鑰匙上,然後忐忑不安地等待他的反應,他只是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輕撫她嬌嫩柔軟的唇瓣,回家的路上以古老的語言唸了一段她完全聽不懂的說話,然後才在異次元低聲而溫和地給她翻譯。

      無如倫比的妹妹
      最美麗的一人
      她像是在新年之始
      上升的星辰女神
      完美而耀眼,光滑的皮膚
      她隨意一瞥的勾人眼神
      她說話時沾了蜜似的唇
      一個字也不嫌多
      修長的頸項,光滑的身體
      她的頭髮是真正的青金石
      她的手臂匯聚黃金
      她的手指如同蓮花
      豐滿的翹臀,纖細的腰肢
      她的一切盡展她的美
      當她邁步踏足此地
      從她的懷抱中,她偷走了我的心
      她令每一個男人也轉頭看她
      誰能擁抱她,將是快樂的
      他就像是眾情人之首
      她在外面時
      就像女神,唯一的[1]

      古埃及的情詩開放、大膽、露///骨,即使情詩之間的對象並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彼此之間以兄妹相稱也是很常見的。盡管阿斯普洛斯已經盡量給出了一個正常的翻譯,無奈他一直俯身貼在她耳邊說話,有力的大手一直牢牢扣住她的腰,灼熱的體溫也傳了過來似的,她只能臉紅耳赤地瞪大了眼睛,努力把注意力放在不遠處一個又一個的星球上。

      「……阿斯普洛斯……」

      小姑娘軟軟糯糯的甜美嗓音變得很小聲,這嬌美柔軟的身子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他另一隻手的溫暖指尖似有若無地輕柔在她的大腿上摩挲。她突然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直到把頭埋入他的懷中,他好像聽到她像隻小動物地嗚咽了一聲,接着又乖乖不動了,但他很清楚她現在的心跳一定跳得更快了,只好等她自己冷靜一下,無奈她好像真的太過窘迫,支吾了半天就只有這樣的一句。

      「……所以、所以我以後……也要喊你哥哥嗎……」

      少女抬頭茫然又天真地反問,怯生生又略帶遲疑,長長的睫毛搧了一搧,男人唇邊的微笑頓時一僵,定定地和她對視了片刻,猝不及防地朝她俯身,懲罰似的吻了吻她的唇,警告似的告訴她少來胡說八道,她只好聽話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和他安靜地擁抱了片刻。不知過了多久,卻又聽到他低低地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說話。

      ……偶爾某些特殊時候……應該也是可以的……

      想當然的是,當時仍然失憶的她根本不明白這是甚麼奇怪意思,直到日後她終於恢復記憶,如是者十多年過去,她也早就搞懂那到底是甚麼意思,就像是……偶爾她會喊他「阿斯普洛斯大人」、「雙子座大人」那樣的道理,只是僅限彼此獨處的那些……親密的時刻,而且他看來也很是滿意這些小情///趣。

      晴天緩慢地眨了一眨眼睛,輕輕吻了一下手腕上依然簇新的手鍊,然後慢慢地翻身,頓時感覺到身上更加酸痛,伸手就戳了一戳身邊在假寢的男人,對方才看似逐漸甦醒過來那樣睜開了眼睛,那一雙深藍色的眼眸明顯還有幾分尚未退卻的情///慾,嘴角還淺淺的勾出了好看的弧度,典型的對於剛才心滿意足,但還有點想繼續。

      他向來是個行動派,而且難得他的傷已經好起來了,怎麼可能不多來幾遍。阿斯普洛斯伸手就把她拉了過來,【……】。

      【……】

      「……剛才怎麼不睡覺,晴天。」

      「……我只是突然在想,也許差不多時候要買些新東西了,而且三天前,那個……峰不是已經和艾爾熙德搬進來了嗎?我們是不是應該找一天抽空,一起到百貨公司去逛逛、就是十多年前古拉杜財團開的那一間,總覺得有些東西,還是讓她親自選擇比較好,像是某些衣服、個人護理產品之類的,畢竟……亞洲人的髮質也不同多了……」

      「……那也要看他們怎樣決定,畢竟峰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

      他的小姑娘怔怔地點了點頭,他漫不經心地把玩她手鍊上的小吊飾,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然後就起床,穿戴整齊後就下樓去了。她挽住他的手臂慢條斯理地走,一樓上還可以聽到她軟軟地說着些甚麼,就是普通不過的閒話家常而已,但也令他禁不住微笑——或許當時稍稍修改她的記憶、令她以為自己已經中了幻朧魔皇拳也是好事。

      現在的少女幾乎和他形影不離,彷彿回到了新婚初期似的;又或者再加上在海界受了驚嚇的緣故,她再也承受不了隨時離開他的恐懼,因而比起從前像是多注意了他幾分,其實也就是更加的心軟的了。或者這樣子其實對他們雙方也好,畢竟撇除外界那些危機,現在的甜蜜令他的心情好得不了。

      只是還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

      那個剛復活不久的女孩,還要住在他們的家中一段時間。雖然說看在她和晴天算是同鄉的份上,又是時間之神惹出來的禍,再加上又是艾爾熙德重視的少女,他也是明白這位戰友的心情,對方住進來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事實上,他心裡或多或少也是有些不快。也許是因為剛復活,如同一張白紙,再加上又還沒尋回她的Ba和Sheut,於是有很多的事情,她看來似懂非懂。

      偏偏艾爾熙德又是那一種……不解風情、古板正經的男人,至少阿斯普洛斯是真的有這樣子的感覺,也不指望那兩個人可以有甚麼特別進展,他只是每天陪伴在她的身邊,偶爾看她的精神不太好,就把法拉奧留下的藍蓮花出來,藉由神聖的香氣得以舒緩鎮靜,一如當年涅斐爾圖姆治癒拉那樣。

      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峰才會長時間專注地盯着他們藉觀察找答案。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擁住心愛的妻子,和她一起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只是安安静静地看一齣以古埃及第十八王朝為背景的長篇歷史電視劇:Hatshepsut,這自然就是那一位曾經被人刻意抹去存在的女性法老哈特謝普蘇特的故事,從嫡出公主、成為王后,最後成為法老的傳奇一生。晴天已經追了兩季,上星期最新播出的一集錄下來後一直沒有空看,今天才拉住他津津有味地追劇。

      於是阿斯普洛斯不禁想起當年仍然在日本的時候,晴天曾經很喜歡的一部少女漫畫、《哈索爾(Hathor)之書》,故事背景就設置在第十八王朝,那一位改名為阿肯納頓(Akhenaten)的叛逆法老執政期間,他推行一神教,信奉阿頓(Aten),禁止對其他神明的崇拜,關閉神廟,漫畫正好就設在一段如此混亂的時間。

      女主角則是忘卻所有、以為自己是凡人的命運女神莎伊特(Shait)。

      她的名字意思是「命中注定」。

      正正是阿斯普洛斯最討厭的東西,但眼見這部漫畫難得認真考據神話和歷史,畫風精緻,晴天又很感興趣,他當時才耐着性子陪她一起看,順道偶爾給她科普——就像現在一樣。男人微微低下頭來,只見依然晴天看得很入神,甚至連他把她的草莓千層蛋糕吃掉大半也沒有察覺,更加不可能注意到來自不遠處的視線。

      黑髮的東洋少女坐在一角的單人沙發,長髮垂落在月白色的和式家居服上,她的懷中抱住自重生後一直從不離手的斬櫻鬼,像是輕撫小寵物一樣,不時不自覺地輕撫自己心愛的刀;聽說艾爾熙德曾經試圖讓她暫時把刀放下,不料也被她拔刀相向,也許是因為她的Ka在刀中沉睡太久,從而令她產生了依戀和安全感。

      峰看似也在看電視,事實上大部分時間是在看他們,那一雙朱紅色的眸子波瀾不驚,她就這樣長時間地維持同一個姿勢觀察他們,無論是那對夫婦偶爾的一個曖昧深吻、抑或是彼此的溫柔凝視、甚至連他們之間的耳鬢廝磨……全部都一一記下來,彷彿經過長久的觀察和分析,她就可以得出答案那樣。

      是他說的,只要看着那對夫婦,她就可以知道原因,知道他一直無條件待她好的原因。

      屋子的其中一個女主人、那個栗棕色長髮的少女靠在那個深藍色長髮的男人身上,她孩子氣地抬起手來,把玩手腕上的手鍊,很小聲地不知說了甚麼,換來了丈夫忍俊不禁的低低笑聲。她知道屋子的女主人有一半的血統和她相同,年紀又看來和她差不多,而且,即使她如今忘記所有,至少那一雙和她近似的眼眸令到她莫名安心。

      只是不知為何,屋子的男主人偶爾看她的眼神有點複雜,對於陪伴她暫住在此的艾爾熙德,有時也頗為不快,但是這終究並不是她能理解的,她靜靜地看着那一對不知不覺之間在沙發上午睡的夫婦,終於意識到他們根本沒那麼快醒來,才抱起刀,無聲地穿過了客廳,直接踏入了庭園的一片櫻花林。

      這裡已經成了她最愛的地方。

      「你也有一棵櫻花樹。」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她默默地收回視線,抬手揉了揉長時間仰頭而酸痛的脖子,轉頭就看到了艾爾熙德步履平穩地走到她的身邊,於是她又不得不再仰頭。他的手中拿着一朵和他的表情、氣質格格不入的埃及藍蓮花,美麗的色澤就和她的Ankh項鍊的顏色一樣,如今她暫時離不開身上的生命之符,而這個男人也像是她的另一道護身符。

      但她真的甚麼也不記得,也依然沒找到答案。

      「你從你的家鄉帶來聖域的枝條,二百多以來,至今一直是聖域最美的櫻花樹,也是唯一。」

      「……你可以帶我去看。」

      她的聲音並不像是一般少女那樣甜美柔軟,反而是多了幾分的直爽清脆,一如她的性情。她如今的回應也是意料之外的,彷彿是已經默許了他的存在和照料。當他手中的藍蓮花輕輕遞上,放在她的鼻子之下時,少女沒有像往日一樣自行伸手接過,只是低下頭來看了一眼依然沒有她影子出現的地面,她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夢神曾經的利用,無法安寧的靈魂,或多或少沾上了邪氣的刀。

      據說藍蓮花的香氣也有治癒作用。

      少女緩緩睜開眼睛,朱紅的光彩再現,她放開了握在手中的生命之符,朝眼前的男人微笑。

      ……

      一封信直接寄到了沙織的手中。

      信紙以埃及的紙莎草製成,最上方印了Kemet,此字下方則是古埃及象形文字,顯然就是那一家國際知名的凱姆特集團的。大概在十六世紀左右發跡,如今在世界各地也有不少的生意,在埃及當地更加儼如是真正的掌權者,完完全全的政商界巨頭,只是他們的高層從來不曾露面,唯一一直對外處理各種事務的,是一個名叫海倫的女人。

      說起來她完全就是一個傳奇,美麗、年輕,樣子完全看不出年紀,彷彿是古希臘的那種典型美女,甚至有人戲稱她也許是特洛伊的海倫也不足為奇,畢竟她真的有不少的追求者——但是他們古拉杜集團和凱姆特根本毫無生意上的往來,偏偏那個海倫卻寫了一封親筆信來,還是要求她交出那兩片命運泥板的碎片。

      不但如此,這封信完完全全是以古埃及的象形文字書寫而成,更加重要的是……凱姆特……這才是古埃及的人對自身國家的稱呼,意思是「黑色的土地」,這是因為尼羅河每年的泛濫帶來的肥沃黑土,而埃及一詞,不過只是源自古希臘的Αἴγυπτος(Aigyptos)。對方不但知道命運泥板的存在,還完全謹守這個古文明的文化瑰寶,真的只是普通人嗎?

      「先去調查一下他們,然後我要親自和海倫見面。」

      Helen of Sparta.

      Helen of Troy.

      雙方會面的地點就設在雅典一家城戶家名下的高級餐廳,還特地關門一天,就只為了這一次的會面。沙織的身邊只有她的教皇陪伴左右,艾俄洛斯和其他人原本也打算前來的,但思忖着對方立場未明,貿然把那麼多人帶過去,可能令對方有一個不愉快的觀感,而她等待的人,真的依約準時在下午一點出現。

      海倫的確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美麗女人,她一頭的金色長髮濃密、捲曲、極富光澤,肌膚如同象牙一樣美麗,臉容高貴端莊,絕非筆墨所能形容的美麗,一雙溫柔的眼眸彷彿擁有世上最為純淨透澈的藍色。她的身子勻稱曼妙,不過是一件看來普通不過的黑色吊帶裙子,卻像是看到從久遠的時光款款而來的優雅公主一樣。

      「我的來歷和目的,相信你已經很清楚了,雅典娜,我的一切想法依然如當初的那一封信一樣。」

      沒想到她一坐下就開門見山,全然連閒話家常、暗暗試探的時間和工夫也跳過,紫髮少女微微一怔,穩了穩自己的驚豔和複雜情緒,也就不多迴避,直接回應的了。既然都已經到這地步了,想必對方已經完全清楚她的情況,反而是聖域一方,竟然罕有地全然無法探出她的真正來歷,但這樣子的見面,就更加令她肯定了。

      眼前的海倫,絕對是神話中的那個海倫。

      世上最美的女人。

      「……既然你比我們更加了解命運泥板,在你取走之前,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你們的打算。」

      沙織平靜地回話,盡顯一個大財閥千金和女神雅典娜的氣度,但她終究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而已,接二連三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特別是在海界中被重創,身體根本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再精緻完美的妝容也掩飾不了那一絲絲的倦態。海倫像是看出了甚麼似的,聞言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一如傳言中顛倒眾生的微笑。

      只是她的說話更令人臉色微變。

      「我的確是完全清楚命運泥板的事,但是我並不打算告訴你們,也別指望讓你身邊的雙子座對我打探甚麼,看在他是受我兩位兄長庇佑的份上,我可以原諒他的無禮。而且……雅典娜啊,既然你可以爭奪金蘋果,讓祭司拉奧孔(Laocoön)失明、最後又以海蛇殺死他和他的兩個兒子,明明身為女神卻又站在男性的角度出發放過了俄瑞斯忒斯(Orestes),你想必應該是很有計謀和智慧的,命運泥板這些小事,怎麼還需要來親自問我?」

      說話棉裡藏針,明明是輕柔得體的語氣,聽在對方耳中,卻很是不好受的,紫髮少女表面看來雖然沒甚麼反應,但那雙手已經不自覺地緊握起來。撒加絕不容許任何人對女神無禮,那怕他也驚訝於對方竟然看穿了他的意圖,但畢竟一切以雅典娜優先,他臉色微變,正要開口之際,不料海倫就突然站起來了。

      「我早已不再是希臘的海倫,請找一個可以和我同等對話的人,告辭。」

      不再是希臘的海倫,這是暗指她早已是埃及的嗎?

      歐里庇得斯、斯特西克魯斯、希羅多德的確也寫過海倫從不曾踏足特洛伊,戰爭期間一直留在埃及的版本,但是怎麼在她的記憶以及薩莎的敘述中,海倫是在特洛伊待了整整十年,是有甚麼諸神並不知道的事嗎?涉及到希臘和埃及兩個神系的事——沙織這樣想着,幾乎在同一時間就站起來喊住了海倫。

      「法拉奧!法拉奧怎樣!?」

      「雅典娜大人!」

      無論作為聖域教皇,抑或是雙子座黃金聖鬥士,撒加也不贊成貿然把一個冥鬥士叫來的決定,已經有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海倫,而且法拉奧這個人,雖然說現在已經清楚三界長久以來的合作,就只為對抗共同的敵人,但對方也終究是冥鬥士,而且還是和埃及神系扯上了關係的冥鬥士。

      只是這個紫髮少女難得地固執,一心只為了把海倫留下來。

      所幸法拉奧得到通知後,也很快就趕了過來,或者應該說,他的速度之快也有點不尋常,而且他踏進餐廳後,彷彿只看到海倫一人似的,逕自就走到對方,親切地跟對方以古埃及語交談起來,像是沒有意識到聖域的教皇和女神存在一樣,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法拉奧終於轉過頭來,在海倫身邊落坐。

      「當年帕里斯因為有了那個搶贏金蘋果的女神的幫助,毫無阻撓地把她擄走,但因為遇上了風暴,迷失了方向,最終在尼羅河三角洲擱淺。海倫根本就不願意跟從帕里斯,但她也知道以她的丈夫的個性,即使回去了,最終可能也是活在猜疑中、甚至可能被殺,因此她在夜裡悄悄地向伊西絲女神禱告。

      一般而言,古埃及的神廟戒備深嚴,也不會對外開放的,因此家家戶戶也有一座的神壇供奉拜祭,她就這樣瞞着帕里斯,不斷地對埃及的諸神禱告,於是直到第十天,終於得到了回應,只是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托特大人。埃及的諸神可以給予她庇護,令她免受希臘和特洛伊的報復或者是災難,這一件事,在希臘當中,就只有普羅米修斯知道。

      於是托特大人幫助她從帕里斯手中逃了出來,再躲了一段時間,帕里斯也不得不拋下自己的所謂新娘,直接回國。至於海倫則跟從了大人的指引,順着尼羅河,獨自來到了位於上埃及和下埃及之間的Khmun,自此就成為了埃及的海倫,協助托特大人及他的三位得力助手處理各種事,當然,其實海倫也不孤單的,畢竟她有同鄉的陪伴。」

      法拉奧最後的一句說話着實耐人尋味,但是他現在看來並沒有馬上解釋的打算,反而自顧自地陷入了回憶之中。他是在十六世紀的那一屆聖戰中憶起自己的所有前塵往事,乾脆直接地拒絕了魔星的召喚,直接回到了埃及,獨自來到了Khmun的廢墟,穿過了智慧之神只允許特定人士進入的結界,回到了彷彿停留在時間之外的古埃及之城。

      托特大人當時已經在神廟中等待,他依然如此固執地守在這一座的神廟中,等待他心愛的少女神祇甦醒過來、回來找他,只是這些神祇之間的事,他們可不能多過問,只要依從指示辦事就好。海倫就在神廟的門口迎接他,走進去後,另外的三位大人也少見地同時出現,甚至連另一個可憐的女孩也露面了——

      他默默地結束了回憶,突然之間像是有甚麼預感那樣,轉頭只見海倫露出了一抹漫不經心的微笑,她以只有他們才明白的語言表示,人多才熱鬧。話音剛落,餐廳的門口就傳來了一陣的騷動,好像是有一個陌生的希臘少女打算走進來,沙織遲疑了一下,看了看眼前的海倫和法拉奧,點了點頭就讓保鑣把人放進來。

      又是一個美麗的女孩。

      這個少女看來不過是十六、七歲左右的年紀,灰棕色的長髮微微燙捲,一半長髮在腦後盤了一個髮髻,一半長髮垂落下來,飾以金色的橄欖枝葉髮飾,身上穿着單肩的仿古希臘白色長裙,儼如女神似的。她那一雙的眼眸如同是希臘的夏夜,只是她坐下來之際,望向了坐在對面的沙織,眼中泛起了掩飾不住的厭惡,下一秒就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她對於雅典娜表現出明顯不過的反感。

      撒加縱然不清楚對方的身份,而且至今也還沒搞清這幾個人的底細,但再這樣下去,只怕會對女神不利,因此他轉過頭去,對沙織搖了搖頭,紫髮的少女不禁苦笑了一下,也只能硬着頭皮應付。畢竟這是最為關鍵的聖戰,她需要一切可以幫助到他們勝利的要素,既然線索在他們的身上,她也不得不為此低頭。

      「……雅典娜,我們真的還不能完全信任他們。」

      「海倫,看來你比這個雅典娜能幹多了,真多虧了她放過俄瑞斯忒斯,之後你不得不費神想辦法,找來埃及不同的毒蛇,對比看看哪一種比較好,才讓那個人得到了應得的懲罰。」

      陌生的少女突然開口,閒話家常似的提起此事,溫柔的語調卻令人不寒而慄。神話中,的確是記載俄瑞斯忒斯最後被毒蛇咬死,只是沒想到竟是另一層的真相,偏偏海倫只是微笑不語,根本是已經承認此事,然後只見這個金髮女人漫不經心地瞥了沙織一眼,灰棕色長髮的少女又接下道。

      「……既然你們聖域不信任我們的話,那就找阿斯普洛斯來,找他求證就一清二楚,他怎麼可能不認識我?」

      聽聞有一個陌生的少女要求見他,阿斯普洛斯坦白告訴了晴天,她先是愣了一下,但轉念之間好像又沒有那麼在意了,畢竟那麼多年以來、自從二百多年前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他一直是一個極富魅力的男人,無論從各方面來看也是優秀出色,吸引了那麼多的注意也是自然不過的。

      何況,當年經歷了卡利俄珀的事之後,她就不再為了這些事跟他鬧彆扭了,她清楚他是怎樣的一個男人,而且這些年來他對她的偏執、珍視,她就知道他是不可能和其他的女性有過多的交集。偶爾這樣子一想,難免也依然有幾分甜絲絲的感覺,特別是現在他更加帶她同行,令她禁不住輕吻了他的臉頰幾下。

      溫和俊美的深藍色長髮的男人牽住妻子走進餐廳,習慣性地放慢了腳步遷就嬌小可愛的少女,他們看上去還真是一對溫馨甜蜜的夫婦。只是當阿斯普洛斯終於走近之際,他定神一看,唇邊的笑容漸漸收歛起來,彷彿是憶起了甚麼不快的回憶似的。她完全捕捉到他明顯不過的情緒變化,心裡有幾分不安,關切柔和的眼神投向了他,他低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他真的是認識她。

      那是他十七歲時的一次埃及任務,當年哈斯加特被派往美洲,希緒弗斯依然在外尋找今生沒有降生在聖域的雅典娜,而他則因為那些在公元前曾經留在埃及娶妻生子的希臘人祖先,再加上他是聖域唯一對埃及認識最深的,又能閱讀古埃及文獻,於是他就這樣子被教皇派去了埃及執行任務,然後發生了不知多少的事。

      「……很久沒見了,伊娥(Io)。」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Act XV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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