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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2 智齿疼痛|270独 ...

  •   “真奇怪啊。”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沢田纲吉忽然感慨。

      刚刚下过一场细雨,空气中还飘散着细密的雨丝,太阳已经迫不及待从云层后钻出来,形成晴朗与阴雨共存的天空。

      沢田纲吉不讨厌这样的天气,却也谈不上喜欢。

      在这样的天气里,他只能呆在室内看着窗外的雨幕,而不能到花园里享受美好的下午茶。他用银匙搅动茶水,懒散地笑了笑,“单纯从类别来说,学长的小卷是刺猬呢,刺猬,不都是胆小又柔软的吗?”

      “你想死吗,沢田纲吉。”

      难得回一趟总部,却听到这样的评价,云雀恭弥心情恶劣,他刚下飞机就赶来可不是听这只草食动物发牢骚的。

      “怎么会,我还想活到蓝波有小蓝波呢。”摇了摇头,沢田纲吉微笑,“只是感慨造物的神奇罢了。”

      即使是一手导致了彭格列匣子的造成,沢田纲吉也没想到他们各自的匣武器是那般模样。比如骸的雾枭,以夜为昼捕捉阴影里的硕鼠;比如了平大哥的袋鼠,看似平和呆萌,战斗力却不容小觑;比如……

      比如学长的云针鼠,意外的是个胆怯害羞的小家伙,除了强烈的占有欲和嫉妒心,沢田纲吉很难在它身上找到属于云雀恭弥的印记。

      哦,生气时战斗力翻倍也是特性之一。

      笑容微微加深,沢田纲吉在云雀真正恼怒前将话题拉回到工作上,末了,他加了一句,“学长决定什么时候成婚?”

      “……”

      “我以为我能提前预订到证婚人的位置呢。”

      “……下个月十八号。”

      “啊啊,那么这次就将婚假休掉怎么样?之后的蜜月假、产假我也会批准的。”

      仔细打量青年的神色,云雀敛目,终于冷笑,“你到底想要什么,沢田纲吉。”

      眼前的青年早不是会被一个眼神吓得如兔子般跳起来的少年人了,云雀以为自己了解他,这双眼中的情绪也完全映在男人眼中,可他不会回应,所有的妄念就像一个人的笑话。

      “我想要……”微微怔愣,年轻的首领依旧微笑,是被称为“真正的大空”的笑容,“我希望大家都能幸福。”

      抿紧了唇,云雀松开手,从西装内袋取出皱巴巴的请帖,随意丢给沢田纲吉,“既然你这么喜欢当证婚人,就来吧。”

      上一个被证婚的,是山本武和狱寺隼人。

      左右手和肩胛骨选择了彼此,然后在沢田纲吉的安排下,一线再没有那两人的身影,他们正在逐步淡出家族权利的中心,直到有一天成为真正的“普通人”。

      而现在,轮到了云雀恭弥。

      你会怎么做,沢田纲吉?黑发青年弯起宛若讽刺的笑容,你打算怎样让我离开?

      “我会去的。”

      年轻的首领笑容一如既往,是数年没有改变的模样。

      他是彭格列十代。

      *

      谁也不知道沢田纲吉是什么时候长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甚至连他的老师Reborn都说不清,为什么他的学生会一夜之间变化如斯。

      温柔宽和的天性被保留下来,行动中却有了属于上位者的果决威严,他开始习惯应对鲜血与死亡,并非缺乏怜悯,只是除了微笑之外,青年再鲜少表露其他情绪。

      就如同慈悲而无情的神明。

      那正是所有人期待中的首领的模样,却不再是沢田纲吉。

      所有人都爱着他,所有人都被他推开,鲜血,背叛,死亡,离别,这一切再难引动他的情绪。

      当Reborn提出离开时,他以为他会看到他的学生变色,然而年轻的首领只是微笑着轻声询问,“你会好好的吧,Reborn?”

      “当然。”

      然而实际上,这时的Reborn身体状况已经非常差劲,诅咒为彩虹之子们的身体带来了太大负担,如今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Reborn不希望脆弱狼狈的模样被沢田纲吉看在眼中,即使青年或许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最终的归处,但他希望被记住的他永远是强大无匹的最强杀手,而不是祈求青年怜悯的将死之人。

      那样,又与亲吻教父手指,祈求宽恕的弱旅有何区别?

      终点站被选在了彭格列势力范围最边缘的小镇。

      在天空之下消逝,或许就是“晴”希望的宿命。

      崩溃的时刻始终没有到来,接近极限的身体状况反而逐步好转了,然而记忆却一日日地模糊起来,哪怕Reborn将记忆记录下来,第二天写满字迹的纸页也会变得一片空白。

      如同不曾存在,又或被时光冲刷殆尽。

      记忆中的沢田纲吉,终于又变回了十三岁的,喜欢依赖着老师的废柴。

      阳光正好,Reborn迎来了两位熟悉又陌生的客人。

      穿着古老的礼服,浑身缠满绷带的怪人,和一位笑容温和的年轻绅士。

      “你挡住我的光了。”享受着舒适的日光浴,Reborn皱眉,他看到面前的褐发男人愣了愣,道了声“抱歉”便让开身,竟是莫名不爽。

      “真是有趣。”

      一身黑衣的怪人开口了,那看热闹般的语气令Reborn的心情又差了一些,“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境,Reborn君。”

      “哦?”始终知道自己的记忆有偏差,Reborn挑眉,显得极为淡漠,“我认识你们吗?”人也好,物也好,会被忘记的,必定是不够重要吧,他并没有找回记忆的欲望。

      似乎有些无奈,褐发的青年男人微笑着,“这些都无关紧要,只是,Reborn先生不考虑解除诅咒的事吗?”

      彩虹之子的诅咒。

      随着记忆的消散他的身体也重新开始发育,已恢复到十七八岁的模样,Reborn至今仍记得他所背负的诅咒,他自然不愿为了已经忘记的缘由牺牲性命,却又奇异地不感到焦急,仿佛、就仿佛有什么人……

      重新将目光定个在褐发男人身上,Reborn陷入思考:他一直等待的是这个人吗?

      “你是谁?”他禁不住问。

      “我?”沢田纲吉微笑着,“大概算是……认识的人吧。”知道这个答案无法令人满意,他转了转眼,“时间有限,我可是偷跑出来的呢,快点开始吧。”

      看够了好戏,百慕达终于颔首表示同意。

      还有什么比曾经相互扶持亲密如斯的师徒,变得形同陌路相见不识更令人愉快?

      宛若宿命一般的悲剧啊。

      并不着急,Reborn追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竟丝毫无法怀疑对方的诚意,这非常奇怪,明明他不是会轻信的类型。

      “代价已经有人为你支付过了。”年轻人面上的微笑如同面具,却又有种异样的真诚,“你要付出的,你很快就会知道,相信我,只是对你而言微不足道的东西。”

      “嗯。”

      没再追问,Reborn点了点头,“作为交换,帮我找一个人吧。”

      “谁?”

      “一个孩子,笨笨的,喜欢大惊小怪。”伸手比了比高度,Reborn皱眉,他无法描述出更多的东西,“我似乎把他弄丢了。”

      无视身后的喷笑,沢田纲吉温和道,“……他啊,也许不再见更好。”

      彻底被夜之炎包裹住的Reborn没能听到,当然,他也不会记得有人曾对他说过这句话,重新醒来的黑发男人会获得新生。

      而所谓的代价,只是彻底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的“重生”罢了。

      他的Reborn终究“死”去了。

      为忽然而至的恍惚微笑了,沢田纲吉最后拥抱了他的老师,“只要你好好活着。”

      再见了,Reborn。

      *

      沢田纲吉如约参加了云雀恭弥的婚礼。

      作为婚礼的证婚人,他穿着特意定制的纯黑色手工西装,复古的设计让他看起来成熟不少,平和的笑容莫名有种长辈的味道,让云雀看得异常不爽。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为学长证婚。”

      那短暂又漫长的少年时期,身为“废柴纲”的他如何能想到被所有人都敬畏的云雀恭弥,有一天竟会对自己俯首?

      人生际遇,真的非常奇妙。

      年轻首领的感慨得到了云守的一个白眼,和新娘羞涩的微笑。

      云雀恭弥的妻子来自里世界,无论身世或身手都可谓门当户对,而对生存在此的人们来说,婚姻能得到教父的祝福,是绝无仅有的至高荣耀。

      证婚词总是千篇一律,沢田纲吉并不准备玩什么新意,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早已在心中重复了数百遍的词句,叹息声被埋没在微笑之后。在这个教堂里,或许再没有人比他更加喜悦。

      “愿这对戒指成为云雀恭弥与Elisa终身相爱,永结同心的证物。”

      几乎是下意识的,云雀看了一眼沢田纲吉的手,那上面戴着象征权势地位的彭格列大空指环,而在他的手上,同一根手指上,戴着属于云的彭格列指环。不会有人介意云雀究竟将指环戴在哪根手指,它在所有人眼中,都并非契约,而是一种武器。

      镶嵌有精美钻石的银戒套住新娘的无名指,而另一个则圈住了另一只手掌的同一个位置。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低下头,云雀恍惚听到青年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担子,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他扯了下嘴角,依照程序去亲吻他的新娘,就像十几年前,亲吻少年指间的指环。

      只是,缺了那份势在必得。

      沢田纲吉。

      草食动物。

      你果然,永远知道如何令我放弃。

      *

      早在沢田纲吉二十二岁时,家族的长老们就放弃了催促年轻的首领尽快成婚的想法。

      里世界的女性可没有表世界的那样矜持,可样貌俊美,身份尊贵的教父为何就没有女性主动示爱呢?他们不指望教父对哪位女性特别和颜悦色,但姑娘们的战斗力也太让老头子们失望。

      尤其是某个年轻时因太优秀被妻子抢婚的长老,足足哀叹了半个多月。

      然而人生际遇就是如此奇怪,当所有人都放弃时,年轻的首领的“爱情”突兀的冒了出来。

      被女首领打到家门口,还扬言要带着家族势力“入赘”,只为抱得“美人”归——场面之尴尬离奇,叫闻讯赶来的长老们一个个面上不显,心中叫好许久,这才去看年轻首领的反应。

      沢田纲吉却不在场。

      蓝波站在楼上看着下面的闹剧,年轻的脸庞上青一阵红一阵,最终变成咬牙切齿的狰狞,“这个女人是神经病吗?阿纲哥才不会娶她呢!”

      “……发生了什么事,蓝波?”

      男人略有喑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蓝波知道对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休息时间又这样消失了,心中气的要命,“彭格列你醒了,我去把那个疯女人赶走!”

      “不用,她是……”

      视力不错,回忆了这位有着一面之缘的女性,沢田纲吉摇头,“去请她上来吧。”被“求婚”的人堵到家门口,他又不是女人,见一面说开了也无妨。

      “……哦。”

      十来岁的少年尚不太会掩盖情绪,何况在教父面前也没必要遮掩,蓝波又瞄了沢田纲吉好几眼,直到确认他不可能改变主意,这才噘着嘴往楼下走。

      这间房间的视野广阔,从外部看却并不好找,不适合狙击,所以……

      沢田纲吉摇头道,“骸,进来吧。”

      与婚后很少再回总部的云雀恭弥不同,六道骸留在总部的时间反而更久了。

      “kufufufu……好久不见,沢田纲吉。”

      “……需要我提醒你我们昨晚才见过吗,骸?”沢田纲吉不得不道,“在说话之前,先把他给我。”

      突然出现在房内的蓝发男人挑眉,“哦呀,这么肯定——”

      “你的幻术瞒不过我的,骸。”打断男人的话,沢田纲吉望着青年身后不远的地方,被迷雾遮掩的地方,面容俊朗的黑发男人正深陷沉眠,“这么过分,不担心被报复吗?”

      “现在的他可没有当初的实力。”

      话虽如此,六道骸还是老老实实将黑衣杀手交到沢田纲吉手上,对Reborn的心理阴影,恐怕除了沢田纲吉就只有他最深了——当然,他还是对这个亲自上手揍他的家伙印象更深一点。

      瞥到男人轻柔的动作,六道骸皱眉,转眼问道,“那头小牛来你卧室做什么?”

      “你又来做什么?”

      被称为卧室的,实际是一个套间,外面的会客厅经常会被用来招待客人,就像刚刚,沢田纲吉在里间午休,而蓝波在会客厅等待他醒来。

      沢田纲吉实在无法理解六道骸每每在意些什么——不,他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道”对任何人都好。

      掩住眼底若有若无的情绪,沢田纲吉仔细打量他阔别已久的“老师”,“他接了暗杀我的任务?”

      “哦呀,不然呢。”

      “不然就是,教父的样貌让初出茅庐的小杀手产生了好奇,不顾一切地想来看看。”沢田纲吉轻笑,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的老师被他消去了所有记忆,或许是往日残存的些许意识,让他在一片空白的大脑中选择了“R”这个单词作为代号,但也仅此而已,他本不该再走上这条路的。

      无论何时,他的老师总那么超乎人意料呢。

      似乎是全然放松的,沢田纲吉微微眯起眼,“骸。”

      “kufufufufu……”

      “我们需要清理一下呢。”知道Reborn成年面容的人大多湮灭在时光中,有胆子雇佣新人杀手来刺杀教父,要么是病急乱投医,要么就是知道内情,别有算盘。所以,他只好将这位雇主抹消了:毕竟,被Reborn列在榜单上可不那么好受。

      即使如今在这的是R。

      “你决定留下他?”领悟到沢田纲吉的意图,六道骸目光一闪,“你不是不想让他再——”

      “我总不能让暗杀我的人‘活’着离开,你说对么……杀手先生。”微笑着,沢田纲吉打断六道骸的话,顺手取下年轻杀手的帽子,“我想,您和您的雇主之间的交情并没有好到为他打抱不平的地步。”

      “……”

      铅灰色的眼睛紧盯着褐发青年,黑发杀手没有应答。他看起来年轻又英俊,狭长的双眼,棱角分明的面容,鬓角仍如沢田纲吉记忆中那样卷曲着——这或许就是他被雇佣的原因,那与教父的前家庭教师极为相似的脸,或许能成为暗杀成功的关键。

      教父对前第一杀手的尊崇,是出了名的。

      “怎么称呼。”

      “……R。”

      “那么,留下来为我工作吧,R。”教父邀请道,似乎没考虑过被拒绝。

      摆在面前的没有第三条路。

      接受,或,死。

      他确实没有失败后自杀的意愿,杀手想到,他并没有看教父身后的蓝发雾守,只是紧盯着教父年轻秀美的脸庞。

      这样一张脸,根本不像手握权柄的教父。

      “好。”

      一边想,他一边应允了邀约,他记得他需要找到一个人。

      所以,还不能死。

      *

      当蓝波回来时,R已经跟着六道骸离开教父的卧室,美其名曰熟悉接下来的工作。

      深知自家雷守不是善于掩饰的人,沢田纲吉短时间内不打算让他们见面。

      蓝波……曾如此执着于Reborn呢。

      “我把人带来了,彭格列。”

      暗自撇嘴,蓝波乖乖介绍这个跟在身后的女人,即使并未回头,他仍感到对方骤然炽烈的眼神:果然,是非常喜欢阿纲吧,这个人真是……讨厌。

      退出房间后,少年的表情蓦然阴郁。

      十四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何况,里世界没有真正的“孩子”。

      山本、狱寺、了平、云雀,还有Reborn……明明现在,真正留在阿纲哥身边的只剩下他一个,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样大?只因为他还没长大吗?

      双手置于膝上,沢田纲吉轻声道,“日安,特维斯的首领,据我所知,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Giulia,叫我Giulia就好。”

      眉头微皱,沢田纲吉索性道,“Giulia小姐,我们并不合适。”

      “你喜欢什么类型?”似乎丝毫没被打击,金发女子快速道,“不相处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我很喜欢你,沢田,我想我是对你一见钟情。”呼唤沢田纲吉名字时,她换成了日语,听起来却不伦不类。

      “我并没有成婚的打算。”

      Giulia目光灼灼,“我不介意当你的情人。”

      “……我介意。”

      哭笑不得地发现两人的对话极为怪异,沢田纲吉摇头,试着讲道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执着于我,Giulia,你是特维斯的首领,仅有的、唯一的继承人。”即使她愿意接受婚姻,也该选择优秀的男性入赘。

      “我愿意将我的家族并入彭格列。”

      打断沢田纲吉的话,Giulia道,“我已经解决好了所有问题,只要你说可以,哪怕只是需要特维斯也好,让我留在你身边就行。”反正,她是认准他了。

      “……”

      突如其来的深情让人措手不及,沢田纲吉的直觉告诉他,Giulia说得是认真的,没有抱有一丝杂念,哪怕不成功也好,只是单纯的想留在他身边。

      真是,奇怪极了

      他们只见过一面不是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深吸一口气,沢田纲吉话锋一转,“据说Giulia小姐精通医术?”

      他将右手递了上去。

      无论如何,他都不是适合托付终身的,值得等候的良人。

      *

      与来时的大张旗鼓相反,Giulia是何时离开的却没人知道。只是之后,特维斯家族成为了彭格列最坚实的盟友之一,Giulia私下来彭格列拜访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地说看到两位首领在花园里卿卿我我,甜蜜拥吻。

      “嗤,还真传得像鼻子像眼,你真的这样做了?”

      垂眼瞧着手腕上的针筒,沢田纲吉沉默半晌,“当然没有。”

      “我只是……给她讲了个故事。”

      “然后人家就眼巴巴追着过来了,对吧?”夏马尔吐槽,“你说我怎么就没你这份口才呢?我有这手段,泡谁不手到擒来?”

      “你现在还敢?需要我告诉碧洋琪吗?”

      抬手表示投降,夏马尔收起调侃的眼神,“是是,我不说了。”

      虽说名为杀手,夏马尔最出名的却是他的医术,除了各种疑难杂症,他在其他方面也颇具医学天赋。收好器械,夏马尔迟疑道,“你的身体状况——”

      “嗯。”

      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隼人很想念你。”

      “我也很记挂狱寺君和山本君呢。”整理袖口,沢田纲吉慢吞吞道,“他们现在过得不错吧,夏马尔。”

      不需要提心吊胆,不必再尔虞我诈,更不用担心刺杀与背叛,作为普通人存在,必定足够幸福吧。

      “……你真残忍,沢田纲吉。”

      良久,夏马尔叹息着说道,“只要你愿意,你明明可以的。”

      “也许吧。”青年教父想了想,道,“也许我能作为你和碧洋琪的证婚人?”

      “然后再将我放逐吗。”

      夏马尔语调平静,他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就像那些名为祝福,实际却被驱离大空身侧的守护者们。

      如人饮水,幸福的定义谁又知道呢。

      “当然不了。”端详水果拼盘中的红色果实,沢田纲吉道,“你可是最好的医生啊,我还想多活一段时间呢。”

      活?

      夏马尔哼笑,“你果然是医生最讨厌的一类病人,沢田纲吉。”

      “是吗?”

      面具似的笑容再次出现在那张年轻的脸上,“还真是……荣幸啊。”

      *

      各种流言在Giulia成婚,而教父再次成了证婚人时嘎然而止。

      “你是个好姑娘,Giulia,祝你幸福。”

      “如果你在婚礼前说这句话,没准我会感动地想逃婚呢。”一点也不在乎新郎的脸色,Giulia满不在乎道,果然,她即使破釜沉舟也是没机会的。

      “现在已经不想了,不是吗。”

      挑破她的口不对心,沢田纲吉微微一笑,他认识今天的这位新郎官,这句解释不是说给他听,“你们非常般配,特维斯的未来将继续辉煌。”

      来自教父的承诺足够堵住很多人的嘴。

      大概是证婚上了瘾,半年后,沢田纲吉再次成为证婚人,他主持了他的两位雾守的婚礼。

      介于雾守一贯神秘莫测的人设,这场婚礼办得低调,只有几位亲友到场。这或许是多年来守护者聚集地最齐的时刻,除了云雀恭弥,连早已归隐的山本、狱寺都秘密回到彭格列总部,参加这位曾经似乎不那么讨人喜欢的同伴的婚礼。

      “谁能陪你走到最后呢,沢田纲吉。”

      仪式前,一身正装的六道骸问道,难得的直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要——”抚平青年衣领的褶皱,年近三十的教父微笑着,年轻的容颜上已经有了些许时间的纹路,答案一如数年之前,“大家都能得到幸福。”

      没有谁是缺一不可,缺失了守护者的家族,很快有新的干部被提拔上来,他们或许不如曾经的守护者们强大,对首领亦不够了解亲近,却足够听话忠诚,诚惶诚恐地执行沢田纲吉的任何命令。

      彭格列十代没有守护者,但他不缺“部下”。

      为了金钱,为了权势地位,有无数人愿意跪倒在教父脚下,当然,也有无数人,希望将教父拉下王座,碾落尘埃。

      “……十代目。”

      “许久不见,隼人君。”沢田纲吉直视他曾经的岚,语气平淡地寒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是、是的。”

      曾经充满硝烟的双手被生活的气息所软化,狱寺隼人相信如今的他已经握不稳弹药,他的手已不够稳,他的心也不够坚硬,甚至他的神明都不再眷顾于他,所以——所以——

      又一场驱逐开始了。

      *

      R在彭格列总部的生活与作为“Reborn”时截然相反。

      第一杀手的生活无疑是恣意的,兼任十代的门外顾问,在十代的默许下,Reborn的权限非常高,虽然他从未越过界线,但沢田纲吉也从未反对过他的任何决定。

      而R却并不那么自由。

      R是知道那位最强杀手的,稍作了解后,他很快知道这位被刻意掩藏了的第一杀手与他之间某种意义上的神似。

      也许,这就是他能活下来的原因?

      如此揣测着,R没有深究,既然归属于彭格列,他更乐意利用这份便利帮助自己找到那个人。

      姓名,未知。

      外貌,未知。

      身份,未知。

      一片空白的记忆,要寻找潜意识中的存在简直大海捞针,但仰赖彭格列的权势,相比容易得多。他唯一记得的是,他要找的是一个软弱又坚强,拥有着奇异的温柔的男孩。

      这种找寻异常迫切,初醒时R甚至来不及深究突兀失踪的记忆。

      如果没有他看着,那孩子出事了怎么办?痛苦时恐怕连哭泣也无法表达吧?内心柔软却倔强地要命,迷茫了惶惑了,没有他的指引,那孩子该怎么办好呢?

      然而当他来到彭格列十代的身边,这份迫切感忽然沉淀下来。

      发现自己再次下意识将目光定格在教父身上,R垂下眼,黑色的咖啡杯在视网膜上一闪而过。

      他怎么会将十代,与他的男孩联系在一起呢?

      明明,完全不同。

      正是下午茶时间。

      每一天教父准备的茶点都不同,有时是一份清淡的日式绿茶,有时是甜蜜的原味奶茶,或是清酒、红茶,而有的时候,特别是这样阳光刺目的午后,教父会选择亲手煮上一壶咖啡,不加任何调味的Espresso,能苦到人心底去。

      唯有在这样的午后,教父才有一点聊天的兴致。

      是关于“宿命”的悖论。

      如果相遇相知是既定的命运,注定悲伤与分离,那么“遗忘”和“远离”能否拯救悲剧呢?

      “如果是Re……哈。”端起咖啡杯,十代止住话头,嘴角的笑容被融进咖啡黑色的醇香中,眉目间的笑意缓缓恢复平淡。

      十代其实不喜欢Espresso。

      每次偷瞄到年轻首领毫无变化的眉宇,R总这样想,他喜欢咖啡的苦涩味道,但十代并不合适它——他适合更柔软温暖的东西。

      恍然一愣,R再次转开视线。

      在没有保证忠诚度的情况下,他被要求作为十代的“护卫”,方便首领就近看管。将不稳定因素放在首领身边?这样奇怪的逻辑R却无法反驳,甚至没想起来质疑那位雾守与内心背道而驰的决定。

      十代雾守不希望他留在十代身边,原因不明。

      当然,这份排斥在雾守婚后变得有些微妙,R已经很久没在总部见到雾守六道骸和他的妻子库洛姆·骷髅了。

      这个人,会寂寞吧?

      不知第几次升起奇怪的揣测,R狠狠地皱起眉,他能感到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他,或许应该表明忠心,然后借机远离十代。

      杀手没有忠诚。

      可是这个属于彭格列十代的彭格列家族,他不想背叛。

      不知第几次下了决定,R的目光再次被首领的眼睛吸引了,那双眼睛,恍如浓稠的蜜色凝结成通透的琥珀,谁也不知道琥珀中冻结了什么,只是瞧着,就叫人莫名疼痛起来。

      他再次忘了不久前的决定。

      再等等吧。

      R忍不住想,还不是时候。

      *

      将蓝波送回波维诺继承家业,彭格列古堡中终于只剩下一个人,沢田纲吉独自迎来了他三十岁的生日。

      哦,不是一个人。

      沢田纲吉望向那个影子般跟在他身后的黑衣杀手,轻抿了一口红酒。

      “R。”

      “……”

      “你一直在找一个人。”

      “是的。”扯了扯帽檐,R颔首,在心中补全下半句:虽然那种寻觅感已不那么迫切了。

      漂亮的玻璃杯轻轻磕在桌边,沢田纲吉递上一个信封,“去吧。”

      拆开信封,R毫不意外地发现了一张写下了地址的纸条,和一张抵达目里地的机票。显然,无论他想找“谁”,教父都有能力将那个人挖掘出来。

      教父继续说道,“就当做我的生日礼物。”

      “……”

      奇怪的逻辑。

      迫切的心情压倒了一切,R迟疑地看了沢田纲吉一眼。然而以教父的强大,谁能拿他怎么样呢?反而是记忆深处那个小小的缩影,又弱又笨,没有他的护卫,大概很快就会被吞噬殆尽吧。

      “去吧。”

      “……是。”

      看到教父召唤出大空狮子纳兹,R舒了口气,决定忽略这些疑问,尽快找到他的“记忆碎片”。

      小狮子缠住沢田纲吉的裤腿,小猫似得低声叫唤。

      纳兹已经很久没有被放出来了,它仿佛就是沢田纲吉内心软弱的证明,胆怯、羞涩、弱小地让人不禁怜悯。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寂寞吗,纳兹。”细瘦的手指穿过小狮子厚厚的鬓毛,轻轻按揉,“抱歉啊,大家不会再回来了。”

      “嗷。”

      那与沢田纲吉近乎一模一样的金红色兽瞳眯了起来,小家伙发出舒适的呼噜。

      “最终陪在我身边的,终究是我自己啊。”把脸庞埋进小家伙毛茸茸的肚子,沢田纲吉笑着,他已经忘记如何摆出另一个表情了。

      出乎意料,午夜的钟声敲响前,一位意外的客人到访。

      是夏马尔。

      依旧一身医生装束,看到虚弱的教父,男人看起来毫无意外,除了教父自己,他是最了解他身体状况的那个。

      “你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的?”

      这是夏马尔一直以来的疑问。

      “嘛,谁知道呢。”

      沢田纲吉用了他的老师曾经最爱用的不置可否回答。

      “你太累了,小鬼。”

      叹了口气,夏马尔拿出装有三叉戟蚊子的胶囊,“至少在最后,好好面对你的内心吧。”

      沢田纲吉任由那只蚊子落在手背。

      纳兹低低的呜咽了一声。

      白衣的医生退了出去,将这里留给“纲吉”。

      一枚黑色的骷髅头浮现在教父的手背上,就如多年前一样,丑陋地可笑。它安静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吐出一个短句。

      “好寂寞。”

      “嗯。”

      “好痛啊。”黑色的骷髅叹息着说。

      “嗯,好痛呢。”

      已经,够了。

      遮住这枚太过显眼的标记,教父轻声回应,不过片刻,那印痕就彻底消散,如同未曾出现,“……我怎么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呢?”如果背负了杀害教父的名声,彭格列必定与夏马尔不死不休。

      那样隼人君会怪他吧。

      闭上双眼,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无法遏制的疲倦感涌了上来,那是长久以来始终萦绕在脑海里的倦怠。

      “休息一会,没关系的吧?”

      教父轻声自语,那双漂亮的金红色的眼瞳被遮住了,头颅低垂下来,他的双手置于腰腹,缓缓地沉入一个黑甜的梦,胸膛的起伏越来越慢,最终趋于平缓。

      橙色的小狮子轻声叫唤了一声,消失在安静的空气中。

      “咔嚓。”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房门再次被打开了。

      黑衣杀手沉着脸走了进来,想开口的质问,却在感受到房内不同寻常的安静时,踌躇不前。

      “十代?”

      没有人回应。

      “彭格列?”

      “沢田纲吉?”

      “——纲?”

      杀手终于走到状似沉睡的男人身前,他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瘦削的,仿佛能随意掰断的手腕。

      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凝冰般的皮肤上。

      愣愣的盯着手背,R满目茫然:他,丢失了什么?

      彭格列十代,这位在后世人眼中几乎与初代大空齐名,一手将彭格列家族带上另一个巅峰的强大男人,终年三十岁,死于器官衰竭。

      谓之,英年早逝。

      多年后,有坊间谣传,十代并不如表面那样年轻,其去世时骨龄已近百岁,显然不该是三十岁青壮年所有,他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阿尔克巴雷诺,如此方能解释为何如斯年轻便创下如斯成就。

      信者有,诽者也有,然逝者已矣。

      各中真相终究随风而逝。

      *

      沢田纲吉,注定早夭。

      为了那颗牢固的,注定无法脱落的智齿。

      【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12 智齿疼痛|270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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