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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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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庄,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地的山庄,有人说它在苏州,可是慕名而去,踏遍苏州却找不到这个地方。
难道它不在苏州吗?
曾经白桑落也这样疑惑过。
在三年前那段与陆宝荣相处的时光里,他有意无意地隐约提起,陆宝荣总之一笑置之。
苏州城姓陆的人很多,不见得每个都是陆家庄的人。
三年前,风流刀还是一块天珠陨铁,所有势力按兵蛰伏,三年后,风流刀铸成,他们开始蠢蠢欲动。
今日清明,恰逢头七。
七天前,各个门派,大大小小,杂七杂八,拧成一股势力涌进古曲山,丧命古曲洞。
武林震惊。
千载难逢地,除了少林与武当,其他门派全部结成杀“陆”联盟,一路杀进苏州,放言要灭了陆家庄,血债血偿。
封死洞门这个主意,是清河崔氏专管江湖事务的大公子崔文一手策划的,陆宝荣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目的顺手替他执行而已。
杀“陆”谐音是杀戮。既然要打打杀杀,总要先找到陆家庄,找到陆宝荣。
然而没有人知道陆家庄究竟在哪里,更加没有人知道陆宝荣的行踪。
找不到陆宝荣,自然会找到白桑落头上。三年前他们俩的事,不是没有人知道。
这会儿白桑落刚刚收手,他丢开那截鲜血淋漓的木棍子,一脚踩过地上死人的脸,再踩过草地,到了溪边洗手。
褐红的颜色顺着水流流去。
天上的云朵时不时地遮住太阳,不一会儿又被风吹开,阳光倾泻,如流金铄铄,水波澜澜,影子绰绰,白桑落一个反身,手心朝下拍起水花!
水珠飞溅!
背后那人以为水中有细小的暗器,赶忙以手撑地后空翻,同时亮出一杆以木为柄、以金石为锋的长枪。
长枪舞动,寒星点点,银光皪皪。
白桑落迅急如电,眨眼之间就绕到那人背后,重出一拳,拳未收回,转瞬之间又化为阴风掌,如惊涛骇浪拍在那人脊背上,与此同时蓄力三分,整个人从他脊背上翻了过去,脚一踮就落到了七尺之外。
脊椎断裂,面孔乌黑。地上又多了一个死人。他是西北金石堂的老三,银翅枪是他的独门绝技,世上能如他这般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的高手屈指可数了。
有了银翅枪,还要风流刀。未免太贪心。
白桑落累得靠着树干,缓缓坐下,他想起前不久陆宝荣拿走风流刀时说过的话,,只许我喜欢你,不许我杀了你么?你不要这样贪心。
仰头望天,云卷云舒。
这样的日子,多适合两情相悦的人流年共赏。可是,白桑落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那把刀,是骨中刺。一定要拔出来拿在自己手上,宿命才算完结。
陆宝荣,你会带着刀去哪里?
树叶纱纱,无风自落。白桑落眼尖,已经看到了枝繁叶茂之中那一截墨绿色的裙带。
白桑落摊开手掌,纹路清晰的叶片落入掌心。他拿起那片树叶在指间转了转,然后说道,“你的动静也太大了。”
树上的人似有不服,嗤之以鼻道,“我故意的!”
白桑落丢开叶子,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听声音,你是个女人。”
树上的人轻巧如燕,一个跟斗就翻了起来,青丝如瀑,扬起又落下,空气中暗香浮动。
她十分美丽。
世上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但有资格上升到“美”这一字的女子,着实稀少。
白桑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觉得她来错了的地方,他在这里杀了好几个人,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像她这样的美人,赫然出现,能让春光都逊色,怎么能与死尸呆在一起。
那姑娘掩嘴一笑,即使笑起来神态也是高傲的,“除了杀人利索,其他方面我看你也不怎么样嘛。以前荣哥哥看上你什么呢?”
“你是……田凤宁?”白桑落带着几分疑惑,但是心里已经笃定。倾国倾城的容颜,江湖上只有田家出了两个绝世美人。田家有二女,沉溪与凤宁。沉溪性格稳重,不轻易抛头露面,只有凤宁喜欢女扮男装,行走江湖。而且陆宝荣也曾说起田家这对双生姐妹,他与她们是儿时的玩伴。
田凤宁眨眨眼睛,嘴角还拘着一抹狡黠的笑,“白桑落,追杀你的人可不少。托你的福,我一路上捡了不少好东西。”
田凤宁走过去,步伐跳跃,一副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她轻轻松松地捡起西北金石堂老三尸首边的银翅枪,潇洒地空中挥舞了个半圈,“银翅欲腾,海角天涯无对,果然是好东西。”
“你一路跟着我,就为了捡死人的兵器?”白桑落神情冷然,敛声注目于她。
田凤宁侧头回顾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天下那么大,我爱去哪就去哪。”
“你也想找到陆宝荣。”
“我么?”田凤宁弯眉眯眼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找他干嘛呢,光是你都被好些人追杀,可料他此刻一定苦不堪言了。”
“不会。”白桑落断定道,“连我都不知他的踪迹,何况别人。”
“你真愚蠢。”田凤宁毫不留面子地骂道,“徐小雁已经买到消息又卖了出去。你还被蒙在鼓里。你们反圣山庄心不齐啊,他们已经不信任你了,你还替他们卖命。你说你蠢不蠢?”
白桑落一动不动,仿若僵硬,“他去了杭州……”
“伤心之人还能去哪里,自然是伤心之地。”
他感觉脑海里猛地被一道白光照亮,很快又如夜黑降临一般,迅速暗了下去。
不会的。
他说他再也不会踏入杭州半步。
比起反圣山庄其他人背着他做了什么,他更在意的是,陆宝荣居然会回到杭州。
伤心的人,伤心的地方。
白桑落低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为什么回去了。”
田凤宁颇有趣味地盯着他问,“为什么?”
“当年他问我,接近他是不是为了新青釭剑。”
田凤宁秀眉一皱,眼里腾起杀意,“你骗了他。”
“我没有!”白桑落低吼道,然后他克制自己,平静下来,“当时确实不是为了那把剑。”
“所以呢?”
“他就把价值连城的新青缸剑丢进了西湖。”说到这,白桑落冷冷地“呵”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嘲笑命运,“其实你也没有说错。就算不为了新青釭剑,最后我同样也骗了他。”
“你觉得……”田凤宁环臂踱步,若有所思,“那把刀——”
“风流刀。”白桑落不由自主地强调它的名字。
田凤宁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把刀,又会被他丢进西湖?”
“可是——”田凤宁踱步到白桑落眼前,抬头瞪着他,“既然要弃刀,三年前,为何要打铸它?”
三年前,我满心欢喜为你打铸,三年后,它与你无缘。但我还是赋予了它,最初我心里因你而希冀的名字——风流。
陆宝荣说过的话历历在耳,每一句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如钢刀剐过身体,每一寸骨肉都在绞痛。
它与你无缘。
他注定不是你的。
黄黄芜菁花,桃李事已退。江南的春天仿佛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是有的人,心如春愁乱如雪。
远处青山,近处梨花纷纷白。
刀剑光影交叉,金属器刃抨击之声不绝于耳。
但只片刻,忽而天地之间只闻黑白花翅膀的戴胜咕咕地嘀叫。
打着赤膊的中年男人,一身精壮地肌肉,他双手握着一把厚片柴刀,嘴里粗声说道,“徐小雁那娘们没诓我,你果然在杭州。”
话说完,他又把刀翻了个面,以刀背架在自己古铜色肩膀上,他仰着头,鼻孔朝天,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陆宝荣从来不是以武功高强闻名江湖的。
他没有清河崔氏有权,也没有范阳卢氏有钱,武功更加没法跟圣无名、沈若愚等人相提并论。可他,是陆家庄的传人。
江湖上说起名字就有人知道的那些侠客,谁手里的兵器不是陆家庄出产的呢?可惜日久天长,名器易出不易得,好的材料越来越少,价格水涨船高,最要命的是,陆家庄曾经人丁兴旺,到了陆宝荣爷爷那一辈,已经三代单传。
(未完待续……或者就此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