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纽约》望天

7、上部 寂静多年

　　两分钟以后，老教父被枪击的消息被迅速传回甘比诺家族。
　　西蒙和乔克尔那时正在惠灵茨的办公室内商讨家族内部运作问题，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乔克尔坐的地方离梨木桌上的电话比较近，于是他拿起话筒。那边立刻传来教父专属司机惊慌失措的声音：“喂喂，是哪位少爷？”
　　乔克尔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向来知道父亲的那位司机沉稳万分，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今日竟反常至此，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瞄了瞄身边也已引起注意、紧张看着他的西蒙，竭力平静地对着话筒说：“莫莱，你慢慢说。是不是爸爸出了什么事？”
　　他以为自己很好地控制了情绪，殊不知已经不知不觉地叫出“爸爸”两字；而这在黑手党内部是不被允许的，有外人的场合下必须按照地位高低来称呼。以乔克尔如此慎密的心思都会犯错，可想而知他内心的惊惶了。
　　“教父在中央公园边Celine旗舰店门口被暗杀者枪杀，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
　　“嗡”地一声，乔克尔的脑袋炸了开来，在一刹那间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好几秒钟后，他才慢慢回过神来，一脸混沌地望了西蒙眼。然后嘴里吐出几个字：“哥哥，爸爸被人暗杀了，如今生死未卜。”
　　“什么？”桌子另一边的人立刻跳了起来，哇哇叫起来，口中不断咒骂，几乎暴跳如雷。趁这个当儿，乔克尔脑子又开始飞速转动，稍稍思考了番，便沉声吩咐话筒那头的莫莱道：“我会马上派人到医院去保护教父的安全，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的生命来看好教父以及那些医生、护士，保证抢救不被打断。同时，你在地上找找有没有残留的子弹壳，若有就保存下来，以方便以后的检验。”
　　那头自然是唯唯应诺，手忙脚乱地挂上电话。
　　西蒙咆哮着对乔克尔：“那些狗娘养的！竟敢动到我们身上来了，他妈的一定是博南诺家族下的毒手。我不将他们碎尸万段就不姓西塞斯！”
　　乔克尔眉头皱了一下，才开口说：“哥哥，你不要那么冲动……”忽然脸色大变，“腾”地转身撩起电话，刷刷拨了号码，过了一秒钟，便冰冷地对话筒那端的人命令道：“寒影，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烟草协会办公大楼保护两位副会长，不准让博南诺家族的人靠近半步！”
　　当他挂下话筒，转身，便看见西蒙沉静地坐在那里，低低地开口：“那些狗杂碎下一个目标应该是我们安插在协会里的副会长吧？”
　　乔克尔不语。
　　一切都已经很明显——他们仅仅迟这一步，便步步迟。如今只能看谢寒影可以挽救到什么程度了。
　　当谢寒影接到这个电话时，他正路过一家大百货公司。明亮的橱窗里摆着偌大的电视机，屏幕上的CNN滚动播出着一条耸动的新闻“纽约□□老大惠灵茨遭遇枪击，现生死不明。”周围观者无数。
　　他顿时了然，心中倒是大出了一口气：这样罪恶深重的人死了倒也干净。但一想到有个更恐怖的恶魔仍然很好地活在这世上，他就无法抑制那种厌恶之情。
　　然而，他没有办法。
　　命运不是他选择的，只有一路走下去，瞧瞧会不会发生什么奇迹。
　　于是他摸了摸自从效忠家族以来便一直佩带着的USP Tactical.45P手枪，那杆冰冷的枪管正安好地插在大衣下面的裤带上。寒影有些穷途末路的感觉，习惯性的握握拳头，然后叫了辆出租车，直奔烟草协会办公大楼。
　　在他到达时，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还没到下班时间。寒影的心马上揪紧：这种时间正是做案的好时候。工作人员正在心神分散时，人多而混乱，出了命案也最容易趁乱逃走。当真正下了班，办公室清净下来，声音传得远，反而会引起保安注意，事情会更不可收拾。现在自己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下手没那么快。
　　心中略略一盘算，他便走到看门人那儿，询问前面是否有人来找过两位副会长。
　　看门人见他这瘸样，料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便老实告诉他自从下午后，便没有再来过。寒影听得心更沉了几分，谢了一声，急忙乘电梯上顶楼。
　　到那一看，发现整个顶楼的空间除了会长办公室是单独一间，其它都是用玻璃隔板分离开，因此要找人显得很困难，放眼望去只见茫茫一片人头；而现在又是在下班前的冲刺阶段，所有人都是在整理行装，准备一到点就冲出去。
　　寒影在其中挤来挤去，问了好几人才找到最里面两个副会长的隔间，然而一瞧之下竟然没人！他立刻觉得不对，照乔克尔所说，这两人可是出名的“奉公职守”，绝不会迟到早退。而且桌面上纸张凌乱不堪，有些还有明显被撕拉的痕迹，似乎是挣扎所留——已经下班的桌子断不会如此。
　　他于是明白，暗杀者已经抢在他之前达到了。定下心神，寒影朝四周望去，看见除了两部电梯外，只有一扇安全门。如果说暗杀者大庭广众下杀了两人，大概还没那个胆子，估计是趁人不注意挟着副会长们扬长而去了。但从电梯下去几乎不可能，两个电梯门前常年人不断，有天大神通也做不到隐秘；唯一途径就是走安全门了。
　　由于安全门是在副会长两个隔间后左转弯处的一个角落里，如果不走过这隔间是无法看到这被玻璃挡住的安全门，因此小心些的话，就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带走副会长，在外面解决他们！可以想见，为了能达到震慑甘比诺家族的效果，他们一定会选解决两人后，送回尸体，以作示威。
　　寒影逼迫自己平静下来，仔细观察桌上的纸张。那被撕裂的缝隙处还很不平整，足见当时挣扎幅度不小。再摸一下椅子，微有余热，显然人刚离开不久。
　　这其实就是唯一可把握的机会，从安全门外的楼梯走，速度是绝不快不了的，救出来的希望还很大。
　　寒影立刻跑到安全门边上，定眼细查门把。不出所料地发现银色金属把上多了几条新的划痕——一般的力道是不会发生这样结果的。考虑到此，他再也不迟疑，推开门就飞奔下去。
　　整栋楼高达38层，寒影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尽量悄无声息地跑动，当他到达21楼时，猛然听到下面有人声，于是急忙停下来。他把身体倚靠在楼梯扶手上，将头微微伸出栏杆向下望去，果然看见有几个人头一晃一晃地在下方大约四层楼的地方时隐时现。他们显然是排成前面两人、后面两人、中间夹着两位副会长。
　　他想了想，便用脚趾和脚掌心间的部分着地，下身便以这样的姿势做到最大化的无声，轻轻跑下去。在又跑了五层楼后，他趴到地板上听声响，估计出那几人就在他下面一层。
　　寒影知道到了楼外更不好办事，因此必须在里边就截击他们。于是，他站起，又跑了半层，在拐角处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弯，悄无声息地越到扶手上，两腿夹住，猛地一蹭，就往下滑去。
　　暗杀者和副会长就在下一层的转角处！
　　一眨眼，寒影到达。他熟练地将USP Tactical.45P手枪推开消音器，干净利落地一个斜身，人体在扭过来的同时下意识地往下方一枪。在扣动扳机的刹那，他的双腿又紧紧夹住扶手，朝下无声滑去。
　　这时，还在下半层、未来得及转弯的一个暗杀者被射杀，身体软绵绵地倒下。而寒影正好赶到。两只脚一绷，便弹起。身体在空中如块板一样横飞，两只大腿接住尸体，脚趾紧紧板住，将那人缓缓滑到地上；上身则微微一扭，手指一扣，子弹无声击出。
　　断后的另一人也倒下。
　　这一人已无法接住，倒地声音不可避免。他只有打时间差——因此他奋力跳起，两脚一个回环，利用空气摩擦力，再次抡上楼梯扶手，利用惯性擦下去/在尸体倒地时，最前面两人下意识地回头，持枪，射击，根本想不起先要挟住人质。
　　寒影料到人的本能反应如此，因此在快滑到半层时，人又一个俯冲，整个身体就贴在只有几厘米宽的扶杆上面。那两人看到人的下一刹那。目标便突然消失在视野，射出的子弹自然落空。
　　寒影这时腰部一用力，将身体撇离扶手，在即将到达地面的当儿用脚在镂花杆上一蹬，人飞扑到两位人质中间，左手一推，挤开空间；身体在滑行过两人直逼暗杀者下盘时，右手肌肉屏牢，维持住枪头向上的姿势便是两记。
　　……
　　良久以后，最后两个暗杀者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重重落地，脑门正中央各有一个窟窿冒着细细的血渍；副会长则白着脸，身体早就僵硬，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