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柔千小舞

7、第七章

　　中午他们并没有回家吃饭，反而去了有名的奢华餐厅，蓝色眼泪吃饭，这家建于沿海的餐厅，极尽奢华之事，纪天凉第一次来，对这里的食物倒是很满意。听说他们店里还有很别致的客房，可是这种房间也不是他能住得起的。

　　午餐以后他们回到了家里。

　　就这样，他在这里又住了两天。

　　因为这里的绿化面积相当大，一向不喜欢空调的纪天凉在这里住的很惬意。当然了，能一直住在这里当然好了，不过他现在最心烦的事就是那枚红宝石戒指的下落。

　　这两天，他把自己的房间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连小时候的相片都翻出来了，可是那枚戒指依然没有找到。

　　那天他们去过定制店以后，叶澜安又带他去商场买了一大堆的夏装与秋装，现在那些衣服被仆人整理在衣柜里，上面的吊牌都还没有拆掉。房间里一些孩子气的装饰也被叶澜安收了起来，换上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装饰，不久前还来了几个仆人帮他换掉了一些旧了的家具与床品，换上了崭新的，好像他真的准备一直住下来一样。

　　这种感觉让纪天凉很不安，他又不是真的要住这里，不管这里保留了多少童年时期的欢乐回忆，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他和这里的关系仅止于过去。只要拿到了那枚红宝石戒指，他就会离开，与这里彻底告别。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现在必须跟叶澜安说清楚，他来这里只是为了那枚戒指。他很感谢他的好意，但不表示他就可以这样毫无感觉地接受它们。

　　他打开自己的房门，在大厅走了一圈，又去看了看书房，发现偶尔走过几个仆人以外，他并没有看到叶澜安。

　　“澜安呢，他去哪里了？”纪天凉问仆人。

　　对方是个很清秀的年轻人，大概二十三四的年纪，穿着一身笔挺的休闲西装，这会儿正准备去拿桌子上的一封信。

　　纪天凉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不是仆人，因为他的衣服与仆人不同，但是这也不妨碍他问问题嘛。

　　那个年轻人怔了一下：“噢，澜安少爷……叶先生……”他有些无措地看着纪天凉，不知道该用哪种称呼来称呼叶澜安。

　　纪天凉有种扶额的冲动，于是他说：“他不在家吗？”

　　“他出门了，”那个年轻人别扭地说，大概是不习惯用“他”这样的称呼，他把信拿在手里，说道：“纪少爷有事吗？我给……叶先生打个电话吧。”

　　纪天凉摆摆手：“不用……哎，算了，我出去一趟吧。”

　　那个年轻人似乎吓了一跳，连忙问：“您、您要出门？”

　　纪天凉点点头：“是啊。”他只跟会所里请了三天假，手机又一直关机，这会儿要去补下假。他往外走的时候，发现那个年轻人就跟在自己身边，于是他问：“有车吗？能让我开车去吗？”不可否认，他才这里呆了几天，整个人都懒了。

　　对方的样子看起来快哭了：“没、没有！”

　　可是他明明看到车库停着好几辆车——也许他没有钥匙？叶澜安一个人带好几把车钥匙在身上，真是好变\态！

　　他叹了口气，只好说：“那我已经去吧……”

　　“您、您是要买什么东西吗？”那个人立刻说，“我让人帮您去买！”

　　纪天凉的脚步顿了顿，眯起眼睛看向对方，对方的表情慌乱而惊恐，好像纪天凉是要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一样。他慢慢地开口：“我不要买东西，我要出去。”

　　对方的样子好像已经要奔溃了，纪天凉不理他，转身向外走去。

　　“可是……您、您不能出去啊！”对方终于叫出来，站在那里不再追逐他，“澜安少爷说您不能出门啊……”

　　纪天凉那种不好的预感终于成真了，他向外走去，却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保镖拦住。他们就好像半截黑塔一样挡住了他的路，黑色的墨镜下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语气是冷淡而呆板的：“您不能离开这里。”

　　纪天凉当然知道硬碰是没有好处的，他回头看向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年轻人的样子看起来恨不得自己先昏倒，好逃避他的质问，可是在纪天凉的逼视下，他只好战战兢兢地回答：“您暂时不能离开……很抱歉，在澜安少爷回来之前……”

　　“给他打电话！”纪天凉冲他嚷嚷道，他自己没有叶澜安的电话，只好指使这个人。

　　“我马上就去！”对放如蒙大赦一样地拿出手机跑到旁边去打电话了。

　　纪天凉回头看着这两个堵在门口，巍然不动的两个保镖，走上前去冷声说：“让开。”

　　“很抱歉，您不能离开。”其中一个保镖说。

　　“我去前面喝下午茶，顺便等叶澜安，”他伸手扯住其中一个保镖的手臂，将他扯向一边，“给我滚开！”

　　既然纪天凉不出门，保镖也不敢硬拦，只好顺势让开。纪天凉走到前面花圃边的露天咖啡桌边坐下来，架着二郎腿等叶澜安回来。

　　那个年轻人打完电话以后，苦着脸给纪天凉端来了下午茶，一壶薰衣草的花茶和厨房刚做好的巧克力香蕉玛芬蛋糕和巧克力山核桃酥。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预知了纪天凉心情不好，厨房都做了烤制的甜品。厨师在这道玛芬蛋糕的小点心里加入了烤山核桃、杏仁干和半甜的巧克力，吃起来味道更丰富。巧克力和山核桃双重味道的酥饼也十分好吃。

　　一些专家说，甜食会让人产生满足感，从而令忧郁的心情变地好起来。当他喝完一杯淡淡的薰衣草花茶的时候，心情已经慢慢地平静下来了。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对方还比他大上四五岁，但是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受人欺负的孩子一样，他忍不住问：“你是谁？在这里干嘛的？”

　　“我叫苏里，”苏里小声说，但是没有说他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纪天凉也没有追问，指了指饼干说：“一起吃吗？”

　　苏里看了一眼那些甜品，悲愤地说：“我要减肥。”

　　纪天凉打量着苏里，这个人五官斯文而柔和，就像刚走出大学的学生一样，他一点儿也不胖，甚至有点偏瘦，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执着要“减肥”。在纪天凉看来，这个孩子甚至可以去会所上班。

　　他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会所里上班又不是一件光荣的事，甚至被所有人唾弃，只有自己才会傻乎乎地去那里工作，就为了为一个将来会害死自己的男人赚钱。

　　他正想着心事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宾利开在主干道上，开进别墅的大门，停在了离这里不远的空地上。叶澜安从宾利车上下来以后，这辆车就被司机开走了。

　　他往这里走过来的时候，看了那两个保镖一眼，既然这两个人已经出动了，那就证明刚才纪天凉坚持要离开这里。叶澜安之前也一直担心这个，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而且这件事情迟早会摊开来说，这会儿他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担心了。

　　他走到纪天凉面前，对苏里抬了抬手，苏里像只在狼爪下得救的兔子一样，一溜烟跑了。

　　纪天凉本来还十分郁闷的心情，在看到苏里的样子以后，不由得平和了不少。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向叶澜安，身上多少有点儿痞气：“坐吧。”他用修长的脚踢了踢旁边的椅子。

　　叶澜安看起来是接到电话忽然赶回来的，他坐下来以后，给纪天凉已经空了的茶杯里倒上水：“我听下人说，您要出门？不如我送您去吧？”

　　纪天凉看着叶澜安，这个男人的眼睛十分平静，一点也没有被撞破意图的不安，就像他们之前见面的时候一样，这个男人好像天生就会粉饰太平，就算是说谎也会面不改色心不跳吧。

　　“我不出门，”纪天凉拿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花茶说道，“我正在找一枚红宝石戒指，你有印象吗？”

　　叶澜安还以为纪天凉会发脾气，心里正在想说辞，没想到纪天凉完全不提这件事情，反而问了别的事情。他怔了怔，回答说：“这个……我还真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少爷的贵重东西，我都收起来了，等会儿我们就去找找看。”

　　纪天凉点点头，安静地与叶澜安喝下午茶。咖啡桌旁边有棵大树，树冠张开极大，现在正是下午四五点，外面虽然阳光炙热，但是这里却非常凉快。

　　“这些天我过的很愉快，”纪天凉忽然开口说话，给叶澜安倒了一杯茶，“在我流落在外面的时候，我总是无比怀念这里的生活，无忧无虑，就像一座漂亮的城堡，里面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叶澜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弧形的杯子把手，轻声说：“现在依然是啊，少爷。”

　　纪天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他。

　　叶澜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看着对方安静地喝茶，那张年轻的脸上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老成与事故，带着一种沉淀于世俗般的尊贵感。他本来是生活在这座城堡般的华宅里的小王子，却不得不流亡在外，生活在一个尔欺我诈的世界里，被亲人抛弃。

　　叶澜安甚至觉得他不应该生活在这座宅子外面，那里一点也不适合纪天凉，可是当他这样坐在树下喝茶的时候，却发现他跟这个虚幻的家，华丽的城堡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像这一切在纪天凉的眼中不过是孩子的幻想而已。

　　他迟疑地放下杯子，看向纪天凉，可是纪天凉没有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

　　“去看看那枚戒指吧，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想找到它。”纪天凉站起来说。

　　叶澜安的不安扩大开来，他不确定跟那枚戒指有没有关系。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带着他十年不足与外人道的艰辛与伤痕，叶澜安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的小少爷既然回来了，他就再也不能让他再回到现在外面的生活里去。他想起那份厚厚的报告，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再回去。这和纪天凉对生活的想法与做法都没有关系，甚至和人权什么的都没有关系，他只是没办法忍受他再这样从自己生命中离开。

　　“请跟我来吧，”叶澜安也跟着站起来，顺便吩咐了一下仆人准备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