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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关于人生的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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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是很多天没有和奶茶一起做游戏了,它开始无聊的在客厅的茶几旁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小城已经彻底迎来了炎炎夏日,一个人的日子总是过得那样慢,虽然经常一个人,但不得不承认,我非常的想念白伦,这种想法在我每次推开卧室的窗时愈加的剧烈。我想我需要找一个人谈谈心。
我把目标锁定在了在这个小城里除了白伦和我关系第二不错的陈家阿婆。
原因她的耳朵不太好使,我完完全全可以把自己最近如何的落寞和时运不济都一股脑的倾诉给她,反正音量只要达不到她所能听到的分贝总是好的。
时光在陈家阿婆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如同一道道流逝着岁月的沟壑,布在她脸上,有些凹陷的眼角旁极为厉害,也许是因为做了太多劳动,没跟手指的骨节都是大大的,有些颤抖的握着一把沉重的菜刀落在木墩上。
把新鲜的豆角切成丝晾干,留在冬日里吃,是北方人一直以来的习惯。
陈家阿婆偶尔抬头看看我,已经浑浊的变了色的眼睛总是要在我身上看来看去,我喜欢她这样的注意,这也是我会找阿婆倾诉的原因之一,因为家里的奶茶从来不会这样,多半是我才讲到一半的时候就会卧在那里睡觉。
陈家阿婆所有的事情做完之后,一个人上了楼,我就一直坐在楼下茶馆门前的公共躺椅上一直看着天空逐渐变成了青墨色,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堆满着晚霞的天空也平淡下来,没了色彩。
小城还未彻底被夜色笼罩,却早已被通明的灯光捷足先登,茶馆招牌下挂着的灯笼在地上映出一片的温黄。
卧室对面的二楼上早就搬来了新租客,我在某一天打开窗吹风的清晨,看到了一个在房间里抻懒腰的小姑娘。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差不多及腰的黑色长发如同瀑布一般的倾洒下来,清晨的阳光不算是刺眼,却恰好洒进我的眼睛里,我紧闭着眸子退了回来,没了再欣赏美女的兴致。
冰箱里的东西差不多空了,粗略的算一算我大概已经有半个月没买过菜了,我在客厅里发愁到底要不要出门时,奶茶一直在我脚边转悠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似乎是在求我带它出去散步。
我最侧面的柜子里翻出了已经消失了几个月的菜篮子,我来不及思考当初是怎么把它塞到那里的,奶茶已经把链子拽出去老远,我把奶茶重新拉回来,要它和我保持同样的速度前进。
这一去才知道,小城最近有了大事件。
由于街上的所有人,大到耳朵不好使的陈家阿婆,小到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前几天小城里来了一个挺有名的剧组,正在小城拍戏。
主要是近几年来在各种古镇古城怀旧复古的思念统治下,丽江以及著名的很多江南小镇都走上了旅游事业的发展道路,其实这也跟小城没有多大关系,真正的小城受关注的一个开始也是因为一个在国内颇有名气的作家,一个偶然的机会辗转的来到北方小城——古溪时,不但发现它名字好听,而且依山傍水,民居房舍错落有致,既有着南方古镇的温婉如玉又带着北方气息的风土人情,总之后来他在自己的一本传记中用了一篇短文章描述古溪,那之后,古溪才逐渐开始热闹起来,平日子里不缺乏小量的游客慕名而来。
据说还上了好几家电视和新闻版块,只是家里那一台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打开的电视机和屯在信箱里的报纸我从来都不去看,要不是去采购的那间超市恰好拍一场男女主角巧遇的戏份,我和奶茶也不会被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人群堵在超市外。
可是奶茶喜欢的西红柿口味狗粮只有这里卖。
“不好意思,让让。”奶茶捣着四只小脚在前面小跑,不知道是在哪里踩到了一滩水,在干净的地砖上留下了梅花印。
在人群中挣扎的时候,奶茶蹭掉了拴住它的链子,奶茶就在不远处悲痛的嚎叫着,我觉得可能是谁不小心踩到了它的脚,于是更大力的剥开人群。
“去去去,谁家的狗!赶紧带走,没看见这拍戏呢吗?”在人群围堵的中央,有一道带着些许愤怒的声音传来,沙哑,震耳。
“奶茶,这里!”我看到奶茶的身影在两人人的脚下徘徊,那里正是摆放着西红柿狗粮的位置,奶茶大概是饿的等不及了,一直对着货架子叫。我只好跑到跟前把它抱起来,奶茶在我的怀中一直吵着另一边嗅,罢了,舌头舔舔我的手指。
我从一个女孩的手中抢过来那盒狗粮放进菜篮子里,然后说了句对不起,原因是抱起奶茶的时候顺势在货架子上瞄了一圈,那个女孩手中的是最后一盒西红柿口味的。
反正奶茶已经破坏了拍摄,索性就把狗粮买了,谁知道偏偏要在这片区域拍,拍戏而已,换其他口味的狗粮也没关系吧。
我对上那个女孩子的眼睛,她真的是漂亮极了,穿着过膝的长裙子,乌黑的头发被烫成卷随意的搭在肩上,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在我见过的所有人里,只有梦洁能与她媲美。
她朝着我礼貌性的笑了笑然后柔声道:“没关系。”
大概是导演在一边骂人,我很快被人请出去,狗粮也没付款,人群里有很多人笑出了声,可是我一点也没在意,已经够糟糕的人生,从来没需要去在意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总是动不动就伤感,把奶茶送回楼上,我一个人跑去了古溪边际,沿着一条已经荒废的火车道上一直的走,我很好奇火车道另一头的目的地是哪里,应该不会是市区,否则也不会荒废。
也许我可以沿着这一直走下去,走出古溪,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愿望,那个时候这条火车道还偶尔有几辆驶过的绿皮火车,父亲偶尔坐着它出门,但是因为过去了太久太久,根本就不记得是何方了。
我念书的高校,要坐四十分左右的巴士。古溪哪里都好,就是偏远了一点,我去镇上念书,每天都要经过一条古巴河,听古溪的老人说,那里曾经是护城河,是守卫古溪和更里面的小城村子的河,即便是过了几百年,那条河已经没有什么变化,潺潺的水,□□的桥。
我又再次经过那桥,河边的石块表面被打磨的光滑,河边的柳树在河面上映衬着枝桠,微风拂过,在面上吹起一圈的涟漪。
高考结束之后,我再次踏上泥河镇,姑姑的家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单元,并不陌生,敲开了门。
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姑妈在厨房里问着是谁,开门的小姑娘回道:“说是叫苏琳。”
借着厨房就霹雳乓啷的一阵响,姑妈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拖鞋已经歪掉,手里拿着炒菜的铲子,她似乎是在隐忍着,瞥了一眼开门的那个小棍,最终只是说:“进来吧。”
那个小姑娘和我差不多的年纪,脸上大约写着“很好欺负”的字样,带着白边的眼睛,我们两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她主动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穆妮尔,是这家主人的侄女。”
“苏琳。”握回了她的手,我老实的等着姑姑。
最近胃口乏乏,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菜,姑妈的脸色不太好,穆妮尔似是有些小聪明,饭后随便找个借口出去玩了。
“我对你真的很失望。”姑妈的话音落下,我听到了自己像是流泪的声音。
姑妈算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还有一个叔叔,不过出外经商,已经有十余年没回来,我不太记得他的样子,妈妈那边或许有兄弟姐妹,但是听说姑姑说我的外公像是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妈妈便随着爸爸来到了古溪,过起了柴米油盐的日子。
“对不起。”我说,我已经抬不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说话,姑妈家的客厅里有一副巨大的落地窗,下午的阳光昏黄,一部分被前面的大楼挡住,一部分懒洋洋的洒进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高考就是你人生的转折点吗?你父母那么早去世,坦白说我这个名义上的姑妈在经济上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你的成绩尚好,发挥正常一定能开上北京的大学,但是高考你却没来,家里也没人,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说着嘤嘤的哭了起来,姑妈在我面前哭一共有三次,一次是父亲去世的时候,一次是母亲去世的时候,今天就是第三次。
眼中涩涩的,却没有泪,我知道自己辜负了她的期望。
这十几天努力控制的情绪终于崩塌,我悲戚的说:“姑妈,我大概是活不久了。”
我抱着笔记本在人潮拥挤的火车站座椅上回忆这一段时终于哭了。
早知道,不过梦一场,苏琳的人生真的要结束了。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饶雪漫的作品,大概是有过这样的一个故事,这个女孩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出生后医生断言她活不了多久,只是她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十三岁那一年,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生死,家里不断爆发的矛盾,后来她参加了一次夏令营,雪漫老师问她,你的病真的那么严重吗?
姑妈说要带着我去检查,当天晚上留我和穆妮尔住一间房,穆妮尔小心翼翼的在床上和我搭着话,我起身,她问:“干嘛去?”
“回家。”我说。
“不行,婶子说要让我看着你的。”穆妮尔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拉住我的胳膊,浓重的夜色从窗口倾泻下来,借着窗外的霓虹灯我看着穆妮尔的眼睛:“我担心我的狗。”
她犹豫了片刻,轻轻松开道:“那好吧,你轻一点,明天我就说我睡着了没听到。”
如果还有闲情逸致的话,我大概会和穆妮尔做朋友,我喜欢这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人。
我在客厅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姑妈,过几天就回来。”我没说自己会去哪,事实上我想待在古溪,但我猜姑妈应该不会去找我,因为对我的话她向来是唯命是从。
我坐着最后一班的巴士回了古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