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有桑桑》兔了个喵

4、Chapter 03

　　李涵看着苏陌消失在夜色中奔跑的背影，红了脸。
　　苏陌洗完澡，还是感觉有些冷，一场秋雨一场寒，的确是冷人心冰人骨的。
　　哆哆嗦嗦地躲进被窝，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李涵发来的“回家了吗”。
　　在屏幕上打下一个“恩”字，苏陌想了想，又打了一句“你也早点回家，大晚上女孩子自己在外面不安全”。
　　点击“发送”键不久，李涵的短信就回复了过来：恩恩，我回家了。
　　苏陌没有回复，他在犹豫要不要给白卿桑发一条消息。
　　屏幕上的字句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只剩了两个标点六个字：卿桑，我是苏陌。
　　卿桑，真是亲昵的称呼。
　　苏陌忍不住笑了。
　　苏陌瞅了瞅钟表，十点十分，短信发送出去半个小时了，还是没有回音。
　　“可能在洗澡。”
　　苏陌自言自语，从床上爬起来去书包里掏出白卿桑讲题的草稿，他看着草稿上随意涂抹的字迹，心想真是字如其人，自由得很。
　　坐在桌子旁边发了一会呆，听到手机响了，苏陌一个健步飞到床上拿起手机，打开看却是李涵发来的：要睡觉啦，晚安。
　　“也许她睡觉了，”苏陌说完还点点头，似是在说服自己，“她那么爱睡觉，一定是的。”
　　却还是不甘心地等，直到上下眼皮打架，然后陷入睡眠。
　　苏陌做了一个梦，梦里，瓢泼大雨的黑夜，白卿桑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他前面不远处朝他笑，他听到她叫他：“苏陌。”
　　他想应她，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脚底像是生出了巨大的根系陷入土地，动弹不得，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微笑地朝他挥挥手，转身走入巨大的雨幕中，融入夜色再也不见。
　　“卿桑。”他着急地喊，声音沙哑沉重。
　　然后梦就醒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地疼，苏陌看着外面的天色，急急地掏出手机看时间。
　　还好，还来得及。
　　头有些闷痛，喉咙好像有些肿，鼻子也堵得难受，苏陌拿出体温计，边量体温边做他给白卿桑准备的“爱心早餐”。
　　三十八度多一点。
　　苏陌皱了皱眉，从药箱里掏出几个药片，也不喝水，就那么直接咽了下去。
　　掏出手机看了看，白卿桑还是没回消息，虽说早就想到会是这样，还是忍不住地失望。
　　外面依旧在下雨，阴阴沉沉的，冷得很。
　　苏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哆嗦着手给白卿桑发了一条消息：外面下雨很冷，记得多穿一点。
　　快到学校的时候，手机震了震，苏陌打开看了看，是白卿桑的回信，只一个“恩”字都让苏陌觉得是莫大的恩赐。
　　一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好久，苏陌才有些不舍地把手机揣进口袋，脸上蔓延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喏，”苏陌把饭盒放到白卿桑面前，“早餐。”
　　依旧是小米粥，白卿桑从书包里掏出两盒热牛奶，然后把其中一盒放在了苏陌面前。
　　“给我的？”
　　苏陌的声音因为感冒瓮声瓮气的，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白卿桑点点头：“你感冒了？”
　　“恩，昨天淋了点雨，”苏陌盯着面前的牛奶笑得灿烂，“不过没事的。”
　　白卿桑便点点头不再说话，小口地吃着早饭，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早读下课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放着一瓶感冒药，白卿桑趴在桌子上睡觉。
　　那瓶白卿桑送的感冒药苏陌没舍得吃，带回家放在一个木制小箱子里，箱子里有很多东西，是他唯一珍贵的回忆。
　　数学课代表急着收作业，着急走过带起一阵风，一张纸从白卿桑的桌子上落了下去。
　　苏陌捡起来，发现是白卿桑随手扔在一旁的画稿，和创造它的人一样，真的很美。
　　“好看吗？”
　　“恩。”
　　苏陌下意识地回答，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手里的画差点扔出去。
　　“我，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白卿桑迷蒙着一张眼盯着他：“我知道，是你捡的，”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像极了一只猫，一双带着雾气的眼睛满是笑意，“你在怕什么？”
　　苏陌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他清晰的倒影。
　　是啊，他在怕什么？
　　“不知道，”苏陌垂着脑袋，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大概是怕你生气吧。”
　　“好好的我生气做什么？”
　　“那你可不可以教我画这个？”苏陌打蛇随棍上，“这个真的很好看。”
　　白卿桑抬了抬眼皮：“可以。”
　　苏陌刚要说一句“拜见师父”，就听到白卿桑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有个要求。”
　　苏陌一下子紧张起来：“什么？”
　　“不要总是小米粥。”
　　“啊？”苏陌呆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好的，师……”
　　“父”字还没喊出口，苏陌的话就转了个弯：“那我以后能不能叫你卿桑？”他小声地说，“连名带姓直接叫有点奇怪……”
　　白卿桑闭着眼，似乎要进入下一轮的沉睡，可苏陌满含期待的眼光太过炙热，白卿桑几个呼吸之后，无奈地懒懒地开口：“随你。”
　　苏陌是个很好的学生，当然，单单指画画这一方面。
　　白卿桑看着苏陌手里那张42分的物理试卷，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她手里还没有完成的画稿。
　　苏陌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大大咧咧地趴在桌子上，四周背书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学着白卿桑的样子拿着手里的笔描画，嘴依旧念叨个不停。
　　“我昨晚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里面，我画的每一张画都飞上了天空，它们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有蝴蝶一样的翅膀，却比蝴蝶更加出尘，而我，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将变成新的灵，它们以这世上最美艳的形式存在，它们背生双翼，有摄魂一般的花纹，它们拥有无比轻盈的躯干，有最敏锐的眼睛，它们每一只都有自己的形态，也有自己的名字，自由飞翔在这个世界上，它们告诉我，它们并不是蝴蝶，它们叫灵，我的灵，你能明白吗？卿桑。”
　　白卿桑一只手撑着脑袋，看了一眼苏陌的画，懒洋洋的声音：“恩。”
　　苏陌在纸上描下最后一笔，那是他的第一只灵，他把画交给白卿桑：“卿桑，你看一下。”
　　那只灵他花了很长时间，有着非常美丽的羽翼，那是一只像水滴更像蝶的生命体，盘旋而上，在空中停顿，那只灵的翅膀极大，几乎遮住了他画在边上用来点缀的月亮，妖娆而曼妙，却又像带着致命的毒药。
　　白卿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东西真的很美。”
　　苏陌笑了。
　　卿桑，你知道吗？
　　我的灵，是为你而生的。
　　“你的物理分数也挺美的，”白卿桑的声音软软地飘过来，“42分。”
　　苏陌看了一眼那张试卷，低下头想了想：“卿桑，我物理过80，你帮我写一个东西，怎么样？”
　　“写什么？”
　　“帮我的灵，写一个故事。”
　　“故事啊……故事那种东西太长了。”
　　“那……那你帮我的每一只灵，写一段话，不多，三十个字，怎么样？”
　　“90分。”
　　“……成交！”
　　苏陌终于成为了白卿桑的朋友，或者跟班更实际。
　　白卿桑说：“我没纸了。”
　　他就连课也不上骑着自行车跑到城北小巷子去买她最喜欢的那种纸，可以自己装订，又可以拆解下来。
　　白卿桑说：“我饿了。”
　　他就会飞快从教室后门跑出去，回来时候带着大包的零食，自己却从来不吃。
　　白卿桑说：“你别戴眼镜，我不喜欢。”
　　他从此再也没有戴过，就算他有轻微的沙眼，没有平光镜的遮挡很容易流泪。
　　白卿桑说：“喜欢狗，不喜欢猫。”
　　他就在家附近一直找，找到一只小不点丑丑的沙皮狗也带回去养着。
　　白卿桑说：“你要多和别人交流，头发理一理，多笑笑，说话腰板挺直。”
　　他全都做到，收拾好发型带着笑容和班上来的最早的一个同学打了招呼。
　　在那个时候，只要白卿桑说的，就是圣旨。
　　苏陌爱惨了这个人，爱到连自己都不要了，却没有发觉。
　　他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个朋友，一个完美，优秀，永远不会伤害他，对他有所企图的朋友。
　　他要好好维护这段友谊。
　　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用自己一颗猛烈跳动的心，去换自己高高在上的神，一个赞赏的眼神。
　　如果你曾经深深喜欢过，你就会知道这种感觉。
　　在那个人面前，你用尽一切办法讨她欢喜。
　　就算假装得并不在意，但她一句话之于你，就是天堂与地狱。
　　她看你一眼，或者随意夸奖你一句，你一整天都开心得像个疯子。
　　而她只要有一点点不满，你就会沮丧得不能自已。
　　苏陌在日记本上这样写道：“我为什么会遇见你，遇见你以后，神魂颠倒，不能自己，总是自怨自艾，小肚鸡肠，摇摇欲坠，可我，却从不后悔。”
　　白卿桑的文章他总抢着第一个看，白卿桑的卷子他去领，白卿桑的早餐是他做的，白卿桑的钥匙包都放在他的桌兜，对于他这种近乎畸形的行径，白卿桑只是放任。
　　然后白卿桑，也是这样。
　　那个曾经有过黑暗过去，总是不能自控痛苦的白卿桑，在无数个夜晚无法入睡，却在认识这样一个人以后有所改善。
　　她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
　　仿佛就是这个名叫苏陌的人做她的同桌以后，她才能在教室里安稳地睡着。
　　她害怕安静，只有在喧闹地段才能放松。
　　她很喜欢那个苏陌在耳边默默唠叨的习惯，像是某种催眠，让她安稳地睡过去。
　　不是没有人对她好过。
　　在白卿桑的生命之中从来不乏喜欢她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苏陌的眼神很像她小时候养的一只狮子狗，那种无比赤裸想要讨她喜欢的眼神，让她不忍拒绝吧。
　　白卿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白白得来的感情，她让自己使人喜欢然后被爱。
　　可只有这个苏陌，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她并不知道苏陌喜欢什么样的人。
　　试探，或者直接感知都没有答案。
　　她有时甚至会认为苏陌只是单纯地寂寞，太缺爱了，是女人就喜欢。
　　从那个人离开之后，她很少想那么多。
　　用那么长的时间去解读别人。
　　直到后来干脆放弃，乐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