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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2015,春

      第一章

      田曼迪和司马九龙约在下午三点在渡轮码头见面,两人都提前到了,碰头后谁也没说话,在码头上默默抽烟,他们包的快艇在两点四十五分时来了。司马九龙先跳上了船,他给田曼迪搭了把手,两人在快艇上坐稳,船夫拉动马达,螺旋桨在碧蓝的海水中搅出一长串细白的泡沫,快艇往鲨鱼岛的方向驶去。

      田曼迪在云城的义理和花坊已经做了三年坐馆,杀伐果决,男人不敢看的事她敢干,男人不能干的事她也能干,深得龙头马贵青睐,前阵子还和马贵的三子马成功订了婚。司马九龙乃是田曼迪的心腹手下,红棍出身,替田曼迪赢过不少场黑市拳赛,四肢发达,头脑却也不简单,平时在花坊做事,身边都是些姑娘软蛋,一张嘴就爱占人便宜,开人玩笑,眼下虽不知往鲨鱼岛此行何意,可也不敢有半点轻浮怠慢,上船后半句调笑的话都没讲过。田曼迪看他难得寡言少语,便问道:“知道今天去鲨鱼岛要干什么吗?”

      司马九龙摇摇头,田曼迪又问:“你确定真的没有人知道你今天陪我来这一遭?”

      她眼神狐疑,司马九龙只好赌咒发誓,说了好些狠话,田曼迪脸上的表情才算放松下来。

      “马爷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司马九龙应了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就在昨天,义理和的龙头马贵死了。

      马贵今年整整好好六十五岁,这龙头棍他拿了已经是第三次了,头两次话事时正值壮年,一届任满,换届选举时又获高票连任,这在义理和还是头一遭,各路叔伯便自作主张给马贵办了场拜龙宴,包下整间海鲜酒楼,酒水连吃三天三夜。黑白两道光是叫得出名号的人物就来了有三百多号,最后一晚还请了歌星献唱,一时间云城大刊小报,八卦时事写来写去就只有义理和马爷大摆拜龙宴这件事。

      马贵出身贫寒,父亲是个烂赌鬼,母亲做暗娼,从小吃不饱,睡不够,生得瘦小可怜,想拜大哥入社团当个马仔都没人要,可他脑子聪明,鬼机灵,在夜总会门口给开辟义理和山头的柳爷柳卅泊车泊成了干儿子。马贵十五岁时,柳爷自掏腰包送他出国读书,学成归来后,在白佬湾当了一年师爷,隔年成了白佬湾坐馆,之后一路扶摇直上,连任两届龙头,若不是他后来主动退位让贤,带着老婆孩子移民加拿大,义理和那根紫檀木龙头棍多半是要再跟他个十年八载。马贵退隐之后,本在国外过着逍遥闲适的日子,年及花甲,就连手里那张选龙头的票都让给了别人。可就在去年年底,恰逢义理和龙头换届选举前夕,义理和中几位有名望的叔伯带着几个正话事的后生亲赴加拿大力邀马贵出山,田曼迪也在此列,他们此番远行游说的理由只有一个:倘若马贵不出山,这义理和就要沦为青帮的囊中物了!

      义理和与青帮交恶几十年,青帮早已式微,名下但凡有些油水的产业已经被其他字头瓜分得一滴不剩,唯有两家开在油寨的武馆还在开门授业,勉强维持着点颜面和生计,而义理和如日中天,坐馆开遍海内外,可就在前年义理和收了个叫叶卜的年轻人,他本只是个四三二草鞋,本事倒挺大,提着抢了泰国码头的金牙强的脑袋揭了义理和一张千万悬红,这千万赏金进了他口袋后,他大开赌档,粉档,四处招揽生意,抢别家码头不算,还到处和自家人过不去。马贵听到这里就大为光火,柳爷开帮之初便定下规矩,字花可做,粉万万不能碰。

      那几位叔伯附和说,说得正是!义理和人从不碰白粉生意,许多人劝叶卜收手,他非但不听,档口还坐得更大,心更野,劝他的那些人呢,有的被他用钱收买了,有的横尸街头,有的妻离子散,满门遇难。叶卜为了赚钱可谓丧尽天良。转眼就到了龙头又选举,叶卜使劲手段,加之帮内又没有有力的竞争对象,他手上已经捏了半数选票,这龙头棍他可谓已经摸到了一半。

      更加可恨的是,这叶卜乃是青帮朱英雄嫡孙,那年义理和大战青帮,柳卅亲取朱英雄首级,朱家四分五裂,叶卜出生时随了娘家的姓。

      马贵听说叶卜大设粉档时已是怒火中烧,如今又听说这小子乃是青帮余孽,登时怒不可遏,大手一挥,当天就坐上回国的飞机,落地后田曼迪在花坊给马贵大摆接风宴,放出话去,马贵重回云城,再选义理和龙头!

      凭着早前积攒的人脉和在帮中的威信,马贵如愿当选,叶卜以一票之差落选。半月之后,东去春来,大地回暖,马贵死在了自己的湖滨别墅,家中保镖女佣无一幸免。

      马贵的丧事由三子马成功主持,他的发妻,长子,次子和长女也都在回国奔丧的路上。

      “那天如果成功不是去银行办事,或许也已遭毒手。”田曼迪吹着海风忽然说,给自己点了根烟。司马九龙长叹一声,道一句节哀顺变。

      “今天早上律师致电成功,马爷留下了一封遗书……”田曼迪顿了片刻,自己纠正道,“该说是口信更恰当些,通篇只有一句话——倘若我遭不测,要救义理和,唯有去鲨鱼岛珍味饭店找救星。”

      司马九龙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去鲨鱼岛搬救兵的。田曼迪说到此处,将抽了半根的烟恶狠狠地掷进海里,蹙眉道:“不能让叶卜得逞,义理和的龙头绝不能让青帮的人做了!!”

      司马九龙附和地连连点头,义理和最憎青帮,当初也不知是哪个没眼力的收了叶卜当马仔,事到如今他已发展壮大,要除他名,革他职,难如登天。

      “师傅,这鲨鱼岛为什么叫鲨鱼岛啊?难道是因为盛产鲨鱼?”眼看快艇正在慢慢靠近一座小岛,司马九龙忍不住向那船夫打听。船夫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素来做的是载人出海游玩的买卖,这鲨鱼岛无甚风光,还常有鲨鱼袭击人的传闻,别说游客了,就连他们这些开快艇的船夫对它也是敬而远之,他本人更是一次都没登上过岛。

      司马九龙本还想接着探听些珍味饭店的事,得到这样一个答复,也只好作罢。

      船到鲨鱼岛时已近黄昏,海面上波澜不惊,不见鲨鱼踪迹,唯有金光数道。司马九龙和船夫约好在此处等候,他与田曼迪一前一后下了船,田曼迪摸出烟盒,抽出三根烟递给司马九龙,道:“拜过祖师爷才好办事。”

      司马九龙拿好这三根烟,田曼迪给他一一点上,随后自己也点了三根,拜海,拜天,拜地,拜土地,道:“七妹田曼迪望柳爷泉下有知,保佑我尽速寻到救星,救我义理和于水火!”

      这愿望许完,两人将烟插在沙滩上,转身快步离开。

      司马九龙不知珍味饭店身在何处,门面如何,可它饭菜的味道一定不怎么样,在这一眼就能望尽的小岛上竟然也是一点名气都没有,他和田曼迪一连找了个五个渔民,提起这饭店名字都是一问三不知。两人没辙,只好边走边问,穿过村落,经过田地,绕过半座小山,沿着海岸线又行了个十来分钟,才终于找到了珍味饭店。

      “珍味饭店”四个大字写在块塑料板子上,插在饭店门口的沙滩上,饭店门面很宽,房子很矮,屋顶破了个大窟窿,屋檐下放着许多红色水桶,门口堆着好些白白绿绿的塑料瓶,有个渔民坐在沙滩上织渔网,一个女人从饭店里走出来,看到田曼迪和司马九龙连忙跑了出来,生怕他们跑了似的,一手抓着一个人,连声问:“吃饭啊?吃饭吧??是是是,就是吃饭啦!”

      司马九龙敷衍地笑,他瞅了瞅田曼迪,田曼迪正在看那织网的渔夫,他皮肤黝黑,戴个草帽,光脚光膀子,一身肌肉好不显眼。她又看看那女人,皮肤和那渔夫一般黑,牙齿白得晃眼,头发枯黄,抹着唇膏,擦了香水,玫瑰香精味有些呛人。

      田曼迪打了个喷嚏,她和司马九龙不知不觉已经被那女人拉进了屋里,女人把她按在一张长板凳上,用袖子抹了下桌子,端上茶水后又忙不迭拽着司马九龙到外头去:“小姐慢慢歇息,我和先生去外面看看吃点什么,石斑好不好?清蒸怎么样?海参要不要?还是吃对虾,哎呀我们这里的虾姑也是好新鲜的啦!我先炒一盘海瓜子给你们尝尝怎么样?能不能吃辣?”

      田曼迪客气地应道:“听您的,都听您的。”

      她环视一圈,屋里一共摆了四张木桌,都是方方正正,一张桌子配四条板凳。她起身走去别桌摸了摸,那桌上板凳上积的灰厚厚一层,不知多久没人光顾了。田曼迪踱到窗边,问不停在给司马九龙推荐大海螺的女人:“这店……就您一个人?”

      女人从窗口探进来个脑袋,笑盈盈地说:“不呀,还有个厨子,过会儿二位点好了菜,我就叫他出来,喏,那边就是炉灶,都是当着你们面做的,保证新鲜,保证不缺斤少两啦。”

      田曼迪循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女人说的炉灶不过是张长木桌,下面放着煤气炉,边上是块厚砧板,上面搁了个炉。炉灶后头有台冰箱,一个柜子,一扇小门夹在冰箱和柜子之间。

      司马九龙点好了菜,帮着女人把一个塑料桶提进了屋,女人擦了擦汗,从那炉灶后头的小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和个男人一起进来了。这男人也很黑,身材壮实,四十来岁的样子,就是矮,和女人一般高。

      四个人八双眼睛互相瞧见了,都笑了起来。司马九龙喝一口茶,偏过头与田曼迪道:“曼迪姐,你看这三个人,哪个是我们要找的人啊?我看外头那渔夫还有点戏。”

      田曼迪摸着茶杯,从她坐的位置往外看,恰能看到那光脚的渔夫,此时他换了个姿势,蹲到了地上,背朝饭店继续编他的渔网。太阳的余晖照在他赤`裸的臂膀上,他周身黑得发亮。

      田曼迪并未多语,司马九龙本想直接开口询问,看田曼迪并无此意,便没出声。

      那炒菜的厨子手脚麻利,还有女人帮着杀鱼装锅,转眼司马九龙点的菜就就快上齐了,最后一份海瓜子是那厨子亲自送上桌的。厨子是个歪嘴,笑嘻嘻走过来,手一伸,那手腕上的龙头纹身倏然跃入司马九龙和田曼迪的视线,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田曼迪道:“这位师傅……”

      厨子站住了看她,露出个费解的神情,嗯嗯啊啊地朝坐在一边看报纸的女人打手势,女人笑着过来给田曼迪赔不是:“他又聋又哑,不会说话,要是菜咸了我给您重新做一份。”

      田曼迪道:“菜很好,就是想问问,两位认不认识一位姓马的先生。”

      女人冲厨子比划,厨子摇摇头,女人也摇摇头。司马九龙指着外头的渔夫,道:“那那个人呢?他也是给你们饭店干活的?”

      “您说我老公啊?”女人面露娇羞,道,“他是个打渔的,店里的鱼都是他打的,我给您去问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姓马的先生。”

      “有劳您了。”田曼迪说着吃了一筷子鱼肉,鱼没蒸熟,她嚼了会儿硬是吞了下去,司马九龙道行不够,吃个海瓜子吃了一口的沙,赶紧吐掉了事。那厨子上完了所有的菜,自顾自走了,女人走到外头和她老公说话,说得手舞足蹈。

      司马九龙道:“我看有戏。”

      田曼迪不置可否,只是将这珍味饭店又看了好多遍,马爷要他们来找的到底是什么人,那个人又有什么本事能力挽狂澜,搭救义理和,倘若真是一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人,又为何要隐居在这间屋瓦残破,无人问津的偏远饭馆里?这高人又该到了什么岁数,又该是什么模样?田曼迪细细猜度,想来必定是位雷厉风行,气宇不凡的前辈。

      难道真的是屋外那个渔夫?

      田曼迪不禁将目光又投向屋外。太阳落到了水平面下,海面上一片幽蓝,海潮一浪高过一浪,而那女人还在和她的男人比手画脚,田曼迪有些等不下去了,正要起身,此时那炉灶后面的小门外又进来了一个人。这回来的是个年轻男子,生得白白净净,眉眼煞是好看,约莫二十五六,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髻,发黄的汗衫配着条黑色阔腿裤子,他身后背着个背篓,手里提着鱼竿,进了屋也不说话,看也不多看一眼,只管自己把背篓放到桌上,在油锅里倒上半锅油,开火热油的功夫从柜子和冰箱里翻出三个大碗,一袋面粉,三个鸡蛋。

      司马九龙拱了拱田曼迪,示意她看那年轻男人。只见年轻男人单手将面粉袋子往空中一抛,用两根手指夹住,稍加倾斜,那细滑的面粉便顺着开口涌进碗里,紧接着他又单手连打三个鸡蛋,扔掉蛋壳,伸进根手指搅合一通,拿手抹了下砧板,掀开背篓盖子,左手抓出条活鱼,右手抄起把小刀,摔鱼去鳞,剖肚挖肠一气呵成,末了还将那鱼一片为二,先是扔进蛋里搅合,又甩进粉堆里,一抓一捞,他十根手指却不见沾到一丝蛋液一点面粉。此时油锅已热,那两片鱼肉的鱼尾尚在摆动,便被年轻男人下进了锅,顿时屋里哔哔啵啵一阵响。

      田曼迪重新坐下,司马九龙低声道:“这个人不简单。”

      田曼迪让他详细说说,司马九龙毕竟是红棍出身,打得虽是拳击赛,少时也练过几年童子功,遂道:“那袋面粉你估摸着多重?落地时那一声响,我想一公斤总有吧?他光用两根手指就能把它提起来,还有他杀鱼的本事,快得出奇,那鱼到下锅还在活蹦乱跳,还以为自己没死。他手腕上的功夫了得,可能是个拳师。”

      难道马爷让他们来找的是这个年轻拳师?

      一个拳师能帮上什么忙?难不成马爷打的是暗杀叶卜的主意?可这年头谁杀人还用拳,子弹枪火不比拳头肉身厉害??

      田曼迪与司马九龙的眼神同样复杂,她知道他们在疑惑同样的疑惑。这当口,那饭店的女主人兴冲冲地从外面进来了,拍着田曼迪的肩,对她道:“给您问过了,我先生啊也不认识姓马的人,您找那位马先生有什么事?他是岛上的人?”

      田曼迪指指还在炸鱼的年轻人,问道:“那人是谁?”

      “他是我们邻居,家里没厨房,借我们这里的厨房用的,每天都来,煤气费我们分摊的。”

      “鱼要焦啦。”

      年轻男人光顾着往油锅里扔鱼,许久过去,数十条鱼下锅,也不见他捞上一条,司马九龙冷不丁提醒了句。年轻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又是半分钟过去,他才拿起斜倚在桌边的鱼竿,司马九龙惊道:“难不成他要把那些鱼都钓起来?”

      转瞬,他又奇道:“不对啊!他用的怎么是没钓线的那头?”

      田曼迪紧盯着那年轻男人的一举一动,司马九龙话音才落,那年轻男人手腕向下一压,用那钓竿粗头敲了下油锅,这一下敲得十分之轻,看上去只像是那鱼竿无意碰了铁锅,可铁锅中数十条炸得金黄的鱼片却像是受了巨大的冲击似地从锅中弹出,飞至半空。此时那年轻男人手里的鱼竿又往前滑了几寸,又是不易察觉,望之极轻的一挥,一阵微风拂过,腾空的鱼片悉数落到了灶台上的空碗里,一片叠着一片,工工整整,装了满满一碗。司马九龙目瞪口呆,饭店女主人欢呼鼓掌,尖声道:“怎么样我们这邻居厉害吧?”

      田曼迪沉声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年轻男人炸好了鱼收拾完了桌子,从电饭锅里盛了满满一碗白饭,拿着他的炸鱼坐到了田曼迪边上那桌吃饭。田曼迪打发走了女人,走去给年轻男人斟茶,道:“我们菜点多了,赏个脸吧?”

      年轻男人没有理会,田曼迪放下茶壶,又说:“马贵马爷在自己家遇害身亡。”

      那年轻男人还是无动于衷,田曼迪一咬牙,摸出马贵的遗书放到了桌上,年轻男人的睫毛扇动了两下,塞得满满的嘴里蹦出两个字。

      “开灯。”

      此时天色已晚,海边的夜总是来得这么措手不及。

      司马九龙忙去开了屋里唯一的一盏灯,年轻男人扫了两眼遗书,注意又回到自己的饭碗上,他端起碗大口吃饭,大口嚼鱼,米饭炸鱼吃完,碗里一粒米都不剩,年轻男人拿起马贵的遗书抹了把油光光的嘴。司马九龙看这年轻男人和他年纪相仿,见人说话却一点礼貌都没有,似是有些本领,可他这点本领到底能怎么救义理和,他是不是马爷要找的那个人都还没个准信,他竟拿了马爷的遗书擦嘴!司马九龙气不打一处来,跳到年轻男人面前才要发话,那年轻男人忽然看向他,他眼珠乌黑,满眼的森然杀气,司马九龙一个愣神,仿佛置身两军阵前,他带千军万马杀至敌军城下,敌军只一擂鼓,他三千先锋就已被杀得片甲不留。

      司马九龙摔坐到地上,他自问也是个武斗高手,可这半招未过,他双手双脚就已经抖得不受控制,他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那年轻男人一眼!

      田曼迪踢了一脚司马九龙,暗骂一声:“这点出息!”

      年轻男人的杀气她也感受到了,若非鲜血横流,杀人不眨眼的场面见多了,她的反应不会比司马九龙好到哪里去。

      此刻,她是真真正正地确定,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就是马爷的遗言里要找的救星!

      田曼迪想到此处,双手抱拳,跪到了地上,高声道:“义理和危在旦夕,还望阁下救命!!”

      司马九龙见状,也立即效仿,两人低着头都不敢看那年轻男人的反应,只望自己跪得够久,能用诚意打动他。不多时,两人听到头顶又传来碗筷相击的声音,司马九龙壮着胆子偷瞧了眼,那年轻男人不知何时坐到了他们那一桌上,吃起了蒸鱼和海螺。司马九龙心里一喜,扯了扯田曼迪的衣角,田曼迪抬头看去,喜出望外,才要说话,年轻男人道:“有菜无酒,实在扫兴。”

      田曼迪赶忙从地上起来,喊来老板娘上酒加菜。年轻男人嗜酒,酒量极佳,三大碗白酒下肚,眼神愈发清明,而方才他那双杀气逼人的眼睛,望过去却是一片平静。司马九龙不由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之前那骇人杀气仿佛只是他做了场噩梦。

      年轻男人问田曼迪:“怎么死的?”

      “被人一枪爆头……”田曼迪想到马贵死时的惨状,神色沉痛。

      “马贵今年六十有五,怎么还回来和年轻人抢龙头做?”年轻男人直呼马贵名讳,司马九龙和田曼迪都难掩吃惊,田曼迪再度仔细打量端详他,外头已不见一点光亮,黑得彻底,饭店里唯有一盏灯泡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连桌上的饭菜都照得黑灰朦胧。此前田曼迪只觉得这年轻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如今再看,别人的形象都是有光则明,无光则黯,可这年轻男人在这昏昏沉沉,奄奄一息的灯光下却显得比白天时更光亮,更耀眼,也是奇怪 。

      田曼迪给年轻男人添了碗酒,将马贵回国竞争龙头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年轻男人听到叶卜是朱英雄的血脉时,忽地叹息,颇为懊悔地说道:“是我积下的罪,是该来找我。”

      言罢,他打个酒嗝,起身道:“走吧。”

      “走去哪里?”司马九龙脱口而出。

      年轻男人笑了:“叶卜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仇他报了,那该轮到我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说着,他步出小屋,他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转眼就走到了沙滩上。田曼迪和司马九龙付了饭钱后慌忙跟上,田曼迪追问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年轻男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指着远处道:“路有柳树,时年三十。”

      四周空旷,他这句话却似有群山罩护,生出无数回音。

      司马九龙不知所以,田曼迪也是一头雾水,跟着年轻男人走了许久后她才醒悟,一拍脑门道:“柳树为柳,三十为卅,柳卅!和祖师爷同名同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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