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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十六章 远光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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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楼扑过来,暂时帮我压制了李思纯。
可是,一子落错满盘萧索,刚才我们明确的分工和阵型也就此一下打乱了,我积累起的优势丧失殆尽。
跳楼失去站位,四周受蛊魂铃牵引的僵尸们迅速涌过来,噬魂使趁机将腰一弯,一个侧身滑开了与我的正面对峙,噬魂的细刃重新发出黑亮的光芒,向涌来的僵尸们大面积扫过去。
他在吞噬……
被扫中的僵尸发出尖锐的啸叫,脖颈拼命上伸,双手拼命下坠,把整个身体拉到僵直,然后,又颓然向前仆倒——她们体内被束缚的魂魄被噬魂吞食了,那声尖叫就是她们最后的挣扎,而之后,倒在地上的是真正的、再也不会爬起的遗体。
吞噬了几具身体上的怨灵后,噬魂刃上先前被小斩逼出的细微裂纹迅速修复了,整把刀像被上了一层光亮的釉彩,完整剔透。
我的余光扫过奋战的跳楼,也扫过两名看客。
司命我就不说她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一向就是那么混账。
而林狩月,似乎看不下去眼前的场景,用手捂着眼睛。
可这却让我升起无名的怒火。
我说不上为什么,好像我宁可他是个十恶不赦没血没泪的坏人,也不愿看见他这副良心未泯,但又昧着良心做选择的情形。
又或者,我其实不是生他的气……
忘了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所有生气的时刻,都是来源于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此消彼长,我的方寸乱了,连小斩都出现了杂色的光芒,在风中扯得像一面旗而不像一把刀,一时聚拢不住。
而噬魂看见这一幕,更加肆无忌惮地在那些僵尸身上劈砍,被囚禁在身体里的魂魄就像盘中的美餐,被他呼啸着全部吃干抹净,根本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一具又一具的残躯倒下去,噬魂刃则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接近完成态。
跳楼急了眼,顾得了东顾不了西,不得不放开脚下的女鬼,又咆哮着转向噬魂,疯狂扑咬,想要扯下他拿刀的手臂。
虽然跳楼是大妖兽,但对上法力高强的伏魔使不见得占得了便宜,比如它左肩有道疤就是狩月弓留下的,何况它现在急了,尽是毫无章法的正面攻击,噬魂防御得得心应手,反倒连接在它腿上刺了两刀,激起沉闷的低吼。
我总不能干看着,扯起不成样子的小斩想去帮忙,脚下却突然被什么绊住了。
看过去,竟然是那现在只有一半身体的李思纯,抱着我的腿,一口狠咬进皮肉,猫一样的瞳孔中闪烁恶毒的光芒。
我感到腿上又热又腥,甚至分不出是我的血还是常春在身上的血。
我用小斩砍了一刀,它长声呜咽了一声,但就地一滚,并没被我斩灭——我心神大乱,也会影响刀的威力。
“你爸是个杀人狂,哈哈哈!”它似乎也意识到,对我心智的干扰,比物理攻击效果更大,于是尖锐地狂笑着,在黑影中嘲笑我。
“他杀了这一车人……玩车祸这种事,他轻车熟路。”
“用他的话说,这叫有舍才有得嘛……”
我咬着牙,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章楚瑜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爸姓柴……
如何才能让灵力快速回来?我在心里回忆着,虽然现在我有些怨怼林狩月,但之前他教过我,让灵气通过身体的某些穴位,往头顶去,一直走到百汇穴……在梦貘事件里,他这样引导过我一次,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灵力像滚雪球一样增长的感觉。只是后来卡在了百汇,
当时,硬想要把气血贯通,我印象中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脸,开着卡车,撞了过来,我不知那是为什么,也许跟我小时的车祸有关,后来查了很多书,才知道那叫神路不通。也许因为太突然了,我自己的精神选择猛然让我看到创伤性的画面,来阻止灵力的猛爆。
但是,此时此刻,死马当活马医,我也得再试试了,不然怎么办?
何况,我其实也对当年的事有所好奇,如果那真是与我的车祸有关的场景,我想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是章董派人去谋杀我吗?
即使是真的,我也有心理准备了……
于是我暗自握拳,在心里喝了一声“走!”,调整呼吸,将精神都集中在驱策灵力,像河流流过定点般,依次流过周身穴位,在身体上点亮一张完整的地图,而最终,顶过脖子,再向上引,我能感到太阳穴都是热的,胀痛得直跳。
随着精神的集中,我感到心底逐渐平静,对李思纯的叫骂挑衅也能充耳不闻,灵力涨上来了,丰沛的力量感仿佛手里握着多汁的鲜果,轻轻一捏就能爆开。
终于,灵力触及了头顶,从百汇穴贯通循环出去,灵流灌注周身,而我也抱着心理准备,不介意再看一次当时的画面。
于是我就看见了一个卡车司机慌张的脸,听见因为踩到底而极为刺耳的刹车声。
我并不认识那个男人,但他脸上有极强的光,他甚至抬起双手遮挡额头,头歪向一边,整张脸呈现一种挤眉弄眼的滑稽样貌。
这一次,这个画面没有稍纵即逝,以至于我有机会在记忆里回头,看一眼他迎面而来的,导致他呈现这种滑稽样貌的,到底是什么。
并不意外地,也是一辆汽车,车前的两个大灯强烈得像两只怪兽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光芒四射。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几岁时的我,作为一个司机的闺女,我一下判断出来:它开的远光灯。
跟今天的事情一样……
所以然后,这个远光狗就跑了吗?
带着这样的问题,已经二十多岁的章晓蔷,站在记忆里回望,她能看见的,能判断的,比当时几岁,又惊慌恐惧的章晓蔷,可要多得多了。
然后在两车交汇的一瞬,我就看见一张侧脸。
那个侧脸,坐在打开远光灯的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呼啸而过。
而那张脸,是刻在我心底刻在我骨头上的。
我打赌,这辈子我都不会认错。
尽管那天他开的,不是幼儿园的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