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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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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戚少商没有告诉顾惜朝客栈里还有铁手大捕头待着。
这次戚少商和铁手是奉命来查一桩案子的,这桩案子很蹊跷,官府押运的十万两雪花银就在半路这么不翼而飞了,连同押送的所有官员,一起消声灭迹。
没有任何一个比较像样的线索。
唯一一个不是线索的巧合就是听说离着银子消失的地方不足十里,有座坟,坟主是,顾惜朝。
戚少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混合着一种松了口气但是又万分不甘的复杂感情。
也是,从来都装着那么满满的血仇深恨的心一下子就叫这个消息给倒了个干净,顿时就空了,空的几乎就要荡出回音来。
正如戚少商所说,落日之前他们到了如归客栈。
顾惜朝和戚少商依次下马,小二哥殷勤地跑过来牵走马匹,满脸笑容灿烂得快要开出朵花儿来。
“戚大爷,您回来啦!铁大爷给您留了个口信,说他先到巡抚衙门听信儿了,叫您得了空就去一趟。”
“恩,我知道了。”戚少商点点头,从腰间取出块碎银子来,赏给小二哥。
顾惜朝斜眼看过来,被戚少商直接无视掉。
捕头的年奉确实没几个钱,就算是神龙大捕头的戚少商也只不过每年能多喝几坛好酒而已。他这样花钱自然是行不通的。
所以,他花的不是自己的年奉,而是,呃……金风细雨楼代楼主的辛苦钱。
戚大捕头带头往里走,楼上凭栏雅座,饭菜还热乎着,酒是上了年头的女儿红。
两人面对面坐了,顾惜朝又要了一壶明前龙井放在自己跟前,把那酒坛往戚少商面前推了推,茶酒分明。
戚少商拍了泥封给自己满上,“何时不喝酒了?”
顾惜朝专心夹菜,分心答话,“晚晴去了以后。”
“为何不喝酒了?”
“得醒着……告诉自己晚晴去了。”顾惜朝的筷子顿了一下,而后又稳稳地夹起一片白切牛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随后一扭头给吐了,接着又用明前龙井漱了漱口。
雨前上品,明前珍品。戚少商想,可能自己记错了。
“不知戚大捕头此次前来何意为之?”
“查案。”
“同那铁游夏一起?”
“废话。”
“那自是查不出什么名堂了。”顾惜朝悠悠地抛下一句话来,喝了口茶。
“所以怕是要你劳心费力了。”戚少商见招拆招。
顾惜朝眉头一跳,“挂墙头?”
戚少商冷笑道,“不,案头。”
4.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话不错,这几日接连的飘着绵薄的细雨,都是在日落了西山以后。
雨丝细腻又缠绵,仿佛怕人不知道此处是江南似的。
顾惜朝最是怕这样的雨天。潮湿的空气充斥满了每个角落,呼吸间也是带着股润润的水汽。那些早点儿时候得过的又没有治愈的伤筋动骨此时一并发了出来,虽说不是刮骨穿心痛得凄厉,但胜在痛得连绵不绝,没有给人半点喘息的机会。
好在戚少商没真的叫顾惜朝去挂墙头,而是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
顾惜朝靠着床柱半坐半躺,手里捏着本“之乎者也”,却是很久没有翻过页了,借着灯烛微弱的光,隐隐能瞧见他满额细小的汗珠子。
痛也痛的像是一个习惯了,不痛倒觉得这个夜空白得漫长了许多,不自在。
顾惜朝自嘲道,“疯子。”
蓦的,屋顶上传来一阵轻碎地脚步声,合着低鸣的风声,几乎能揉进夜色中去。
是谁?!
顾惜朝警觉地屏息,推出一掌,掌风吹灭了一边摇晃的烛火。
这人的轻功该是不错。顾惜朝刚想完就听见轻轻“啪”的一声,瓦碎了一片。
大概是个胖子。顾惜朝在心里继续补充道。
此时戚少商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莫名其妙中被顾惜朝认定了是个胖子。
他拎着半坛饭时没喝完的女儿红上了房顶,轻手轻脚地坐下来,顺手把酒坛往边上一搁,“啪”,碎了一片瓦,戚少商赶紧又把酒坛给提起来,靠在了身上。
喝酒有很多种喝法,一种自斟自饮,讲的是对影成三人的情调,能叫看的人生出饮者孤独的清冷来;一种两人对酌,讲的是你来我往的配合,纵使不能情投意合也能拐弯抹角地挖出一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来;还有一种就是最没情趣地喝法,闷头苦干,仿佛胸有湖海,万千酒水都能给尽纳于中似的。一般这样喝酒的人只有两种下场,烂醉地不分东南西北,倒头就睡或者唱着花腔到处胡搅蛮缠的;和不显山不露水,喝多少都跟倒了一般的千杯不醉。前者还算是暂时解了闷的,而后者却是从头到尾一直在闷着的。
戚少商,是后者。
他也说不清是哪里憋闷的慌,原先以为顾惜朝死了,他觉得心里空的慌,现在顾惜朝没死,他又觉得心里闷的慌……都差点能赶上待嫁闺中少女的思郁症了。
戚少商摇摇头,灌下一大口女儿红,咂了咂嘴道,顺口道,“世间安得双全法……”
顾惜朝正找了架梯子往上爬,听见这感慨,脚下一滑,险些没摔下来。
骨节旧伤口还疼得厉害,怕用轻功的时候岔了气才特意找了架梯子来,谁知中了这招,真是比岔气还要来的让人精神恍惚。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顾惜朝半个身子趴在屋檐边上,冷笑道,“好大一只飞天肥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