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长赋》小六当家

25、蛟分承影

　　那副已然开始失温的身体显然再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支撑他这场悲哀的生命，终是体力不支的缓缓地跪下身来，头渐渐垂下，但脊梁却依旧笔直。
　　下一世可不可以给他一个完整的人生，有父母的疼爱，有年少轻狂的喜悦，再有一段白头偕老的爱情。
　　只可惜，那都已经是下一世的事，那些他所期盼的这一世永远与他无缘了。

　　那样熟悉的姿势，突然在白洛的脑海中闪过一丝什么，很久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是哪里呢？
　　恍惚中白洛好像记起了什么来，猛地抬头看向已然死去的文如宇，难道是他？
　　模糊的记忆中那条滴着鲜血的记忆被缓缓拉出，最后白洛终于想起是在哪里见过文如宇了，原来她们两个在那么久以前就有了深重的交集，只是当时的她太小，没能明白那样的做法意味着什么。

　　大概在她七八岁的那一年元宵，家中仆人带她到街上赶灯会，拥挤的人群将她挤散开来，一个人迷了路，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
　　最开始她是害怕的，毕竟平时难得独自一人，但她看见前方有小孩在放烟火，小孩总是喜欢热闹的，她也不再害怕，好奇的跟着跑了过去。
　　烟花被放置在了高处，她根本不知，就那样径直的就跑了过去，岂料那烟火根本没有被放置平稳，在燃烧的途中倒了下来，黑洞洞的烟火筒直对着自己。
　　明亮的烟火冲出烟筒，对她直冲而来，绚烂了的瞳孔，年幼的她被吓得一时忘了躲开，害怕的捂住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抱开来，烟花炸开的声音在耳边放大开来。
　　畏畏缩缩的从那人怀抱中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文尔雅的侧脸，带着书香的味道让她一时忘了害怕。
　　可是她再偏头一看，那人另一半的脸却正滴着血，弥漫着烧焦的糊味，原来那人并非武功高强能在危机的时刻毫发无伤的救下了自己，而是单纯的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他的身躯保护了自己。

　　年幼的白洛被那样血腥的场面吓得失声哭泣，埋在那人怀里久久不肯出来。
　　那人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吧！”温柔的语调让白洛抽抽搭搭的摇了摇头，“没……没事”。
　　“没受伤就好。”那人捂住被灼伤的脸，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哥哥……”白洛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从小的教养让她懂得要知恩图报，即使有些害怕她也是跟了上去。
　　那人停住脚步，转身，拉着白洛的手，将她带回了人潮涌动的大街，然后一转眼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至始至终，白洛都欠了那人一句谢谢。

　　只那一年最危险的经历和心有余悸的往事，让年幼的白洛在回家后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件事。
　　而文如宇再一次的舍身相救，同样截然不同的一张脸，突然让她记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应该就是他了吧！不然那张脸怎么会毁坏的如此严重，不然为什么又会在最危急的时候再救自己一命。
　　原来这人在多年以前就以毁了一张脸的代价救过了自己一回，多年后，又以生命的代价救了自己一回，这是怎么样的一段孽缘，让深仇大恨的敌人之子，多次于危难中救下自己。
　　白洛别过头，不再去看躺在地上的尸体，眼泪在闭眼的那刻，缓缓划破精致的脸庞，谢谢，谢谢你。
　　一句谢谢或许弥补不了任何东西，但是这仅代表了我亏欠你的深情和感激。

　　另一边，青玄和司马泽打斗的不分高下，若是放在平时，就司马泽的那点功夫完全不是青玄的对手。
　　只是当下司马泽无论怎么样的疼痛都没能让他皱一下眉头，就算是青玄的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也不见他有半丝的犹豫，反而事受到了刺激一般，攻击的更加猛烈。
　　青玄谨慎的把剑换到左手，右手将腰间的剑鞘抽出，抵住司马泽的利爪，左手用力将剑送入他的腹部，虽说依旧不见有什么效果，不过好歹也是抵住了他的攻击。
　　子宸更是不敢怠慢分毫，仔细的观察着司马泽的情况，再厉害的人都有他的命门，不可能真的做到有杀不死的人，问题是司马泽的命门在什么地方？

　　太阳已经快要没入地平线之下，阳光越加的暗淡，青玄因为长时间的打斗加上身体之前的不适，已经有些疲惫了，一个不下心险些被司马泽抓伤。
　　子宸双眼微眯，仔仔细细的看着，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刺到了眼睛，对！就是那里了！

　　“快，快把承影剑交给我。”子宸踉跄的凑到陆凌川身边，焦急的向她讨要到。
　　司马泽当下的体质一般的刀剑根本伤不了他，能想到的只有陆凌川手上的那把承影剑能伤的了他了。
　　陆凌川虽是不明白子宸想要干什么，但也没那闲工夫去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掏出承影剑交给了子宸。

　　太阳只剩一些苗头还看得见，夜幕也渐渐笼罩了下来。
　　子宸抽出那支只有剑柄的承影，冲青玄喊道，“青玄，困住他。”
　　青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子宸这么一喊，再看子宸的架势，也明白的差不多了，这是找到了命门了么。

　　左手反挽着剑，直挑司马泽的右肩，右手用剑鞘直接架在司马泽的两只手上，一时让司马泽动弹不得。
　　子宸见青玄已经将司马泽困住，再看看手中的剑，剑身已然隐约可见，挑嘴一笑，果真是传世名剑，居然如此得通灵性。
　　好，就试试你到底能不能行，执剑对准司马泽脑后一点金光闪闪的地方直刺下去。

　　坚硬的剑身一寸寸没入司马泽脑后的那一点金色，“啊……啊……”司马泽发疯一般的狂叫不已，手脚也是毫无顾忌的乱打乱踢，青玄抵不住他胡乱的动作，被他挣脱开来。
　　而身后的子宸显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直接被司马泽甩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柱子之上，疼的她龇牙咧嘴的，这上回弄出的伤都还没有好透彻，看来又要在床上躺好几天了。
　　子宸有些吃力的扶着柱子，站起身来，要是还收拾不了司马泽的话，她们就都得等死了。

　　还好，她的办法显然是成功了，司马泽像是疯子一般在庭院里胡乱的狂叫着，到处踢撞，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身上的黑色素逐渐散下去，恢复了正常的肤色，刚才青玄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口也开始渐渐地流出红色的血液，那双眼中终于也唤回了神智，不过依旧暴戾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恨不得用眼神就能杀死她们。
　　最后他的视线缓缓的落在文如宇的身上，眼中换上了难掩的悲痛，踉跄的朝他走过去，一步一滩血，却依旧执着的走了过去。

　　他曾以为为了复仇，他能够无所不用其极，钱财、未来、生命，他都可以毫不在乎，可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错了，他也有舍不得的。
　　这一生他都没有尽到过一个作为父亲的责任，从小他就只教了儿子要记得家族的仇恨，没有过童年，没有过父爱母爱，有的只是日复一日黑暗的教导，和年复一年仇恨的累积。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在那样环境长大下的文如宇竟是内敛的惊人，他也曾有过担心，不过后来他也想通了，内敛的性格也好，复仇的人就要管得住自己的眼神和心境。

　　那年文如宇满脸是血的回来让他着实吃惊，再三的询问下才知道为了救白洛他竟然将自己伤成那样。
　　一怒之下他想要杀了白洛泄恨，却是被宇儿拦住，那时宇儿的表情就让他就明白了宇儿是喜欢上了白家的那丫头，只是他又怎么可能容得下那样的孽缘，从那之后他对文如宇是更加的冷漠，拳脚相加更是家常便饭的事。
　　可是当文如宇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自己有多心痛，那些年的打骂一并涌上了心头，他怎么下的了手，他唯一的儿子，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情，是不是他亲自断送了自己唯一的眷顾。
　　这应该就是报应吧，报应到自己身上就是妻离子散的痛苦，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

　　司马泽跪在文如宇身旁，摸着他已然溃烂的那边脸庞，宇儿，可惜你爱上的是仇人之女，不然他都有可能回心转意的。
　　“宇儿……”司马泽仰天长啸，悲恸不已，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做错了什么，才有如今如此悲惨的下场，明明他们过着的该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的生活，明明是那些人毁了自己的幸福，可为什么最后失去最多的还是自己。

　　不是说上天又好生之德吗？
　　那他们身上究竟是体现了好生还是体现了德。
　　不，都没有，他们的人生只是再一次深刻的证明了人世的残酷无情和冷漠沧桑。

作者有话说

　　以后双日更文，考试考完了，头也晕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