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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接下来的日子,程朗同学因为那篇报告在传播学院名声大躁,老师学长都知道一年级有个新同学不简单,观点那个独特,语言那个犀利……再一看,居然还很英俊,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女同学看他的眼光都有点暧昧不清……
      程朗大觉尴尬,屡次想去和老师说明,乐念停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只说了一句:“我帮了你,你不要害我。”让程朗只得讪讪地退回来。
      崔夕不肯放过他,似笑非笑地凉凉说到:“程同学,你看你这是什么态度,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朗急了:“那,那你要我怎么办?”
      “怎么是我要你怎么办?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不会想么?”崔夕翻个白眼给他,还恶毒地加上一句:“我告诉你,人的大脑用进废退,你是准备人身扛猪脑了?”
      “崔夕,你--”程朗被她说得火大,又自觉理亏,正懊恼着,教室外有人用温柔得滴得出水的声音在叫:“程朗同学,请你出来一下。”
      所有人的眼神都刷地望过去,只见是一个穿粉色裙子的女孩子,小脸绯红。
      季翔煞有介事地计数:“今天的第十七个。”
      程朗一时按捺不住,没好气地连声到:“我正忙着,没空!你的报告我指教不了,我现在也不想吃冰激凌不想喝汽水不想看电影!”
      “你!”那女孩子脸更红了,半天终于冒出来一句:“我是新来的日语老师,请你跟我去办公室领资料发给大家。”
      一句话听得大家差点集体摔倒。
      程朗额头上冒出几颗小汗珠,急忙跟上前。
      身后众人突然哄堂大笑。
      崔夕边笑边说到:“这下他糗大了。”
      “为什么针对他?”乐念停也忍俊不禁。
      “明明是你自己写的报告,我见不惯他不当一回事地拿去。”崔夕扬眉。
      “不过一份报告而已,我和他交还不一样。”乐念停是真的不在意。
      “一样?你用天平量过了?”崔夕撇撇嘴。
      “不针对他,开始针对我?”乐念停失笑。
      崔夕也忍不住笑,在乐念停身边坐下,低声道:“我真嫉妒他。”
      乐念停淡淡一笑。
      崔夕停了停问到:“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在等一个结果,如果--那个结果是坏的,那我告诉不告诉都没有意义。”乐念停道,眉心不自觉地轻轻一蹙。
      “你一定好运。”崔夕似有所知,立刻说到。
      “是吗?”乐念停唇边的浅淡笑容渺茫起来--是吗?会好运吗?

      时间很快到了中秋。
      寒潮来袭,天气迅速变冷,人人都在诅咒--今年冬天也来得太快了!
      乐念停已经穿得层层叠叠,纯黑的开司米长外套,搭配白色维也纳衬衫和一件米白手织的绒线背心,用细细黑色鳄鱼皮带,腰头打褶的裤子质地有点水洗后的磨毛,脖子上绕一条灰色围巾。
      崔夕忍不住道:“乐念停,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实在很会穿衣服?”而且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他穿来就是镇得住,半点没有小家子气,崔夕想了很久终于明白过来,那是因为乐念停穿着它们的时候从来都--不爱惜。
      程朗则傻呼呼地说:“乐念停,我发现你是班里最怕冷的一个。”
      崔夕听到了挑挑眉头:“有人倒是早囤积了大堆脂肪当然不怕冷。”
      程朗一听这话大感冤屈:“我哪里有大堆脂肪?”
      “我们老大那不叫脂肪,是肌肉!”小唐跳出来力挺老大。
      “哦?我刚才有说谁吗?”崔夕上下打量程朗一番,闲闲一笑走开,留下程朗与小唐张口结舌,可爱得不得了。
      “不行,不行,崔夕那丫头嘴太毒,乐念停你要千万小心。”程朗想得到的最厉害的报复手段就是跑到乐念停旁边胡言乱语。
      乐念停只是微笑--若是程朗知道崔夕老是针对他的原因后还不知会有多么奇怪的反应……想到这里,乐念停神情一黯,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但他心里一直有不安的预感--程朗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真的会有吗?真到那时候,也许--他墓碑旁边已是草色青青。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乐宅。
      乐念停从床上撑起身子,手抚在额上喘了口气又躺倒下去。
      今天就是中秋了,今晚在LYRE有PARTY,还有--乐念停吸口气勉强坐起身,抓过床头放着的药胡乱倒出几颗来看也不看就仰头吞下,头晕心悸的感觉慢慢才稍微好过一些。
      “少爷。”陈潜轻轻敲门。
      “进来。”乐念停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
      “少爷,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一定会让少爷的同学们尽兴的。”陈潜说到,停了停,迟疑地说:“少爷,一切都安排好了您就不用再费心……晚上外面怪冷的……”意思分明是--少爷您就不用去了吧!今天乐念停不太舒服,一整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天气又冷得不让寒冬,大晚上的怎么放心让他出去?
      “我没事。”乐念停当然明白陈潜担心什么,摇摇头道。
      “少爷--”陈潜不放心地道。
      乐念停不再说话,拿起一只小盒子就往外去。算算日子,明天就可以拿到检查结果,也许--能够纵容自己心存幻想的日子--就只有今天一晚。
      乐念停还没出门,门铃就先响起来,拉来门,门外站着的是面容严肃的韩医生。
      眼见乐念停蹙起眉头看向陈潜,韩医生立刻道:“不是陈先生让我来的,念停,我来给你送检查结果。”
      乐念停静了静道:“这样。那书房来说。”
      该来的,终是要来,只是未免--插手太急。
      待乐念停坐下,韩医生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病历递给他。
      乐念停接过却不看,只看着韩医生问:“不用看了,你直接告诉我。”
      “呼吸循环系统已经接近衰竭,我不能瞒着你,手术--基本已经失去意义。”韩医生直接说到,侧开了头。
      “我知道了,那--还有多久?”乐念停问得平静,一直没离手的盒子却掉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滚落一地。
      韩医生喉间微微有些沙哑,低咳一声道:“念停,我很抱歉--最乐观的估计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三个月。最乐观的估计。
      原来他真的不是好运的人。
      “好,我知道了。”乐念停顿了顿,声音枯涩空洞得可怕,“谢谢你对我说实话,现在请你先出去。”
      “可是如果你肯住院,好好配合治疗,情况会好一些。”韩医生拧着眉头,医生的职业本能逼迫他说到。
      “什么叫好好配合?天天躺病床上等死就是好好配合?”乐念停声音苍凉,再重复一遍:“请你先出去。”
      韩医生只得叹口气默默退出书房,迎面对上陈潜迫切询问的目光,无奈摇头--看着医生如此神情,老管家怔了怔,低下头去,一行老泪暗自落下。
      原以为乐念停一定大发脾气把书房砸个粉碎,但今天他却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陈潜想尽无数借口时不时地进去看看,只见他安静沉默并无异样,只是他那双漆黑眼睛--似乎,比平日里又更深黑了几分,不见半点明亮。
      “陈叔。”乐念停忽然开口叫到。
      “少爷,什么事?”陈潜立刻道。
      “清源山上的那座清凉寺,替我买下来,拆了它。”乐念停静静说到。
      “少爷……那座寺庙是清源山的景点之一,怕不太好办……”陈潜为难。
      “那我自己去办理。”乐念停面色煞白。
      “好……少爷,我立刻去安排。”陈潜无奈,垂手退出。
      两个小时后,陈潜进来道:“少爷,清凉寺已经夷为平地。”
      夷为平地。
      世上再无清凉寺。
      世上再也听不到那一支晚钟……
      就这样--再也没有?
      命运--在操纵一场怎样的欲擒故纵的游戏?
      先给一线微光,继之以无涯暗黑--人生不过是大大小小的失望--世间神佛,并无悲悯。
      乐念停看着窗外黯黑天空,冰冷的绝望潜入骨髓,冷得空气都仿佛成为七尺玄冰。终于,他受不了地站起身往外去。
      “少爷,您去哪里?”陈潜担心地上前。
      乐念停不说话,只径直往外走。
      “少爷,韩医生说依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以轮椅代步……”一人推出一只轮椅。
      乐念停冷冷看着,抬手一把掀翻轮椅。

      当乐念停班里的同学带着做梦的神情走进LYRE酒店,在那著名的空中餐厅里斟满香槟塔享受应有尽有的地道法国大餐时,唯一缺席的--竟是主人。
      程朗一直有点心神恍惚,进餐时拿错刀叉,说话时不知所云,被人拉去跳舞时居然被绊得摔了一大交。
      “老大,你是被这里面的金碧辉煌给眩花了眼睛还是怎的,怎么尽出糗。”小唐拉起他,好气又好笑。
      “俺乡下人,没见过这世面。”程朗自嘲地笑,退到一边--乐念停,乐念停怎么没来呢?
      --可是,他没来,难道自己就不能好好玩了,到底怎么回事……程朗抵着额头,忽然想起那一天,他背着乐念停走在下山的路上,乐念停的呼吸拂在他耳边,那么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温度,让他只想紧紧抱过他来看看他是不是真人,还是像根冰棒般一暖和就化掉……想什么呢?咳,他到底在想什么莫名其妙有的没的?
      真是越想越乱,乱成一片,乱七八糟……程朗用力敲敲自己的头,泄气地站起身偷偷溜出去。
      喧闹中只有崔夕明眸沉冷,静静望着他独自离去的背影。

      程朗跳下公交车,往自己家慢慢走去,怎么也没搞明白自己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
      夜风凛冽,竟真有几分刺骨寒意,程朗不禁一路小跑起来。跑着跑着眼看快到家门,慢着--那是什么?那黑暗中也闪光的车不是乐念停的林宾基尼康达吗?--他不信本城除了乐念停谁还有那么拉风的车。
      果然,站在阴影里的人不是乐念停是谁?
      程朗糊涂低落了一晚上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好几起,几步蹦过去大声道:“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的?看来你手下情报人员工作出色,连我住哪里都知道。”走近了才觉出异样,乐念停向来怕冷,但在这么冷的晚上,他居然只穿了件白衬衫就这么怔怔地站在风口--面色白得像个黑夜里浮出来的幽灵。
      程朗愣了愣,伸手拉住他--触手冷得程朗自己都颤了颤。
      “跟我走。”程朗什么都不问不说,一把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乐念停,拉起他就往自己家走,不然这家伙真可能被冻死在这里。
      乐念停也不说话,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全身上下还有知觉的就是被程朗握着的手。
      程朗把乐念停拖进自己家里,忙不迭地把他拉进卧室。“给我上床去躺着!”程朗边说边拉过被子来一个劲地往乐念停身上堆,口里大声叫妈妈煮姜汤,叫完后才反应过来大哥这段时间忙,爸妈为了照顾他都搬去和他住了。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煮姜汤。”程朗把乐念停安置好,匆忙跑进厨房。学着老妈的样子,烧水,丢进几块老姜,煮的时候听得卧室里的乐念停不停咳嗽,心里突然难受得要命。
      终于姜汤煮好,再放进满满一勺红塘,程朗小心地捧到乐念停床边:“快来喝,这个喝了就不冷了,还止咳。”
      “我不要喝。”乐念停皱起眉头。
      “我放了糖,甜的。”程朗扶起乐念停让他靠自己身上,把碗凑到他嘴边。
      乐念停强不过他,只得勉强咽下几口,转头间程朗英俊眉目近在眼前,每一根线条都俊朗生动,扬眉抬眸俱是英气勃勃,他的身体亦是逾恒的温暖--点点滴滴映衬出的都是他自己的枯败如死!
      到如今--复何言?又何求?
      不能说出口的注定永远缄默,还有何话说?说了又能如何??
      如果连天上的神都转开脸不肯赐予恩慈,那谁又还能是谁的救赎?
      乐念停闭了闭眼睛,胸口是逼人窒息的痛--为什么--在最绝望的时候他只想看见他,可是看见他之后却更绝望!!
      乐念停一扬手,程朗手中的碗咣当跌碎,滚烫的姜汤四处飞溅。
      “怎么了?”程朗一呆。
      乐念停不理他,挣扎着站起身往外走。
      “你又怎么了?你发的是什么脾气?”程朗莫名其妙,强忍怒气拿了件自己的外套追上去。
      乐念停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开了车门坐上车去。
      程朗跟着跳上车,一股脑地把外套往乐念停身上套。
      乐念停咬着发白的嘴唇,一脚踩下油门,车箭一般往前飞出去。
      “喂,你不要命了!”程朗大声叫到,这速度,绝对超过150……
      乐念停一言不发,面色阴沉得冻死人,车速却是越来越快,一路险象环生。程朗只觉整个人都飘起来全无着力之处,天旋地转。
      一个急转弯,程朗的头咚地撞上车门,直痛得眼前金星跳舞。
      “乐念停!!”程朗揉着头上撞起的大包,终于动怒大声吼道:“乐念停,你疯了!!你不要命了我还要!!!”
      乐念停闻言猛地一踩刹车,程朗整个人扑向前面,撞得七荤八素人仰马翻。
      待程朗终于眼前清明,正欲抓住乐念停大发雷霆,却见他人已不在车上,正站在路边吐得很厉害。
      “你这个人发什么神经病,明明要晕车还飙车飙得不要命!”程朗一边给乐念停拍背一边恼怒吼到。
      “我没有晕车!”乐念停拂开他的手吼回去。
      “那你吐成这样?”程朗怒道。
      “你少管!”乐念停瞪了程朗一眼又俯下身去,真是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了。
      程朗气得脑袋发昏,等乐念停吐完了一把揽住他,动作粗暴地将他推上车去,吸了口气撑住车门道:“好,好,乐念停,我们今天就来说清楚。大冷的天你穿个白衬衫跑到我家门前来吹冷风,我不拉你进去你就会被冻死!我多事?我做错了?你有什么不乐意了?犯得着又摔碗又发疯?乐念停,你到底想怎样?”
      乐念停往后一靠,把自己藏进阴影里,不让程朗看到自己额上的冷汗涔涔和想必已经难看得很的面色,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正常:“我想怎样?我现在就想一个人呆着,不想听你在我面前废话连篇。”
      “那你早说就是了!难道我还高兴跟着你喝冷风玩命?!”程朗越说越气,一把将手里还拿着的外套摔在地上:“够了,我真的受够了你喜怒无常的少爷脾气,你一不高兴就翻脸摔东西拿着命来玩,我程朗只是普通小百姓,看不懂你那套,也奉陪不起!”用力摔上车门转头就走。
      程朗的人一离开,乐念停再也强撑不住,一手按着胸口伏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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