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白月光》谢小禾

6、第 6 章

　　黄昏昏黄，静默恍惚。
　　程朗微微侧头看着乐念停，只觉他瘦削如一道剪影，那样清瘦的肩，让他竟然很想－－伸手抱住……怎么竟会有这样想法？
　　程朗突然有些慌乱地站起身。
　　“怎么了？”乐念停诧异地看着他。
　　“我饿了，来，我带你去寺里吃素斋。”程朗拉起乐念停－－又是那样冰冷的手－－如果一直握着不放开是不是会变暖？
　　乐念停跟着程朗走进清凉寺，寺庙很小，但还整洁。
　　青烟袅袅，低低颂经的声音从正殿传出。
　　“我们吃饭。”程朗先跑过去付钱。
　　“等等。”乐念停慢慢走进正殿，静静地在菩萨前跪了下去。
　　“你信佛？”程朗讶然。
　　乐念停不说话，静默地合掌－－他从不求神拜佛，只因他无所求－－今天是他第一次跪在佛的面前诚恳祈望，求天上的神再给他多一点－－时间……
　　不求长命百岁，但求能够多一点时间－－再多一次与他听晚钟，再多一次与他站在阳光下，再多一次与他同望流光飞舞斜阳苍茫……
　　程朗怔怔看着乐念停的静穆面容，那上面为什么有他不能理解的哀伤？

　　朴素的原木桌椅，程朗递给乐念停一碗白米饭，努力笑得开朗：“来尝尝，很好吃的。”
　　乐念停浅浅一笑。
　　桌上的粗瓷碗里装的是诸如煮冬瓜烧萝卜之类的素食，同桌的还有几个来上香的老太太，正用缺了门牙的嘴巴呼呼喝汤。
　　程朗担心地看一眼乐念停－－想来他一辈子没在这种环境下吃过饭，只怕他当场翻脸，却见乐念停坐在他旁边很认真地吃着饭，神情倒是少有的平和自然。
　　程朗舒口气，埋头大口大口地开始吃，吃到什么不错的就拼命叫乐念停多吃，乐念停一直点头，明亮眼睛里笑意温暖。

　　吃完饭走出清凉寺已经夜幕低垂，凉爽晚风拂面如溪水浇脸，说不出的清爽。
　　程朗长长吐口气：“好舒服。”
　　乐念停微笑站在他身边，却觉出了几分寒意，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
　　“冷了？”程朗急忙脱下外套披在乐念停的肩上，“你还感冒着，我们快回家。”
　　天色已晚，下山的路不太好走。
　　乐念停走得跌跌撞撞，没走多长的路就又喘着气咳嗽起来。
　　“上来！”程朗一个马步稳稳扎在乐念停身前大声道。
　　“啊？”乐念停一怔。
　　“啊什么？我背你走。”程朗催促：“快点，不然天更黑我也看不清路就麻烦了。”
　　乐念停不再说话，靠在了程朗背上，双手绕着程朗的肩。
　　程朗很轻松地就背着乐念停大步往山下去，口里笑道：“背着你真像背着一束柴禾。”
　　“为什么？”乐念停被他的比喻搞得莫名其妙。
　　“骨头硌得人发痛，你以后要吃胖点，不然我就不背你啦。”程朗笑。
　　乐念停牵牵嘴角，程朗的背很温暖，他的衣服带着青草气息环绕着他，此刻胸口充盈的那种让人有点想哭的欢喜可就是－－幸福？靠在程朗的背上，他脖颈上的皮肤是自然健康的小麦色，衬着乌黑发角，说不出的好看，让人很想－－吻下去，真切地碰触那份带着阳光气息的暖……很近－－只要靠近一点点就可以－－可这一点点距离却是不可消弭的远……

　　乐宅。
　　陈潜急得四处乱转，若不是怕乐念停回来后发脾气，他早报警寻人了。眼看已经晚上八点多，乐念停还全无踪影，真是急坏人。正在他毅然拿起电话时，一个声音惊喜响起来：“少爷的车回来了！！”
　　陈潜急忙迎出去，着急之下被楼梯绊住，险险没摔一交。眼见走进来的乐念停虽然疲倦，但气色尚可，这才长舒一口气。
　　“陈叔，替我约见韩医生。”乐念停回来开口第一句话就让陈潜又吓一跳：“怎么？你不舒服？”
　　“没有，我挺好的。”乐念停摇头。
　　“那－－”陈潜就不明白怎么平日里一说到看医生就翻脸的少爷今天转了性。
　　“我要见他。”乐念停合上眼睛，累得不想再说话。
　　陈潜只得立刻去打电话。那边的韩医生接到电话几乎没抓起药箱就跳起来，风驰电掣地赶到乐宅，看到靠躺椅上合目休息的乐念停，一叠声地问：“怎么了？胸口痛不痛？哪里不舒服？”
　　“韩医生，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病还有没有救？”乐念停抬眸直视韩医生，“你告诉我实话。”
　　“这个问题我现在不能回答你。”韩医生见乐念停状态尚好，舒了口气道：“你明天来医院，我给你做检查，然后与权威专家会诊后再告诉你答案。”
　　乐念停点点头：“好，明天我来。”
　　韩医生见他已倦极，起身放轻脚步出去，轻轻带上门。
　　“医生？”陈潜紧张地迎上去。
　　“没事。他终于肯主动接受治疗－－我不知道这个改变是怎么发生，但总是好的，虽然－－来得晚了一些。”韩医生淡淡苦笑。
　　房间内的乐念停拿出衣兜里的一片树叶看了看，握在手中又合上眼睛。

　　医院。
　　繁琐的检查。
　　乐念停难得地有耐心，不曾抱怨一句。
　　“好，现在我们就等结果了。”终于一切结束，韩医生拍拍乐念停的肩。
　　“什么时候可以看到？”乐念停问。
　　“两个礼拜之后吧，我已经邀请国际上几个学界权威前来会诊。”韩医生道。原以为乐念停会嫌等的时间太长而不悦，但他只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了句：“也好。”
　　也好，这样也好。

　　S大传播学院。
　　程朗踩着铃声满头是汗地冲进教室。
　　乐念停挑挑眉－－“风行”他已经亲自去为他打点，他怎还是这么忙？
　　老师讲完一堂课，开始让大家把上次布置的报告交上去。
　　所有人都拿出报告一份份地往上传，只有程朗突然傻在了那里－－没说的，肯定是忘了。
　　乐念停微微失笑，递过一份去淡然道：“我在网上当了一篇，先给你拿去交差吧。”
　　“那你呢？”程朗摸摸头。
　　“老师不会问我要，你拿去交。”乐念停全不在意。
　　程朗吐吐舌头：“我发誓，下不为例。”
　　乐念停一笑，眉间有倦意淡淡。
　　报告交上去后，程朗就把这事抛在脑后，突然放学前老教授激动万分地把他叫到办公室，哆嗦着手指着他的报告大声地说：“程朗同学，你这份报告让老师我都耳目一新，提出了很多新思路新观点，耳目一新！要给大家都学习一下，对拓宽大家的思路很有帮助，连我们几个老师看了后都觉受益非浅，不简单，不简单！”
　　“嘎？”程朗尴尬地呆住，“这个，恩，这……”心底嘀咕乐念停这小子在网上当论文也当得太过火了吧……不过这些老师水平看来也不过如此，连是从网上当下的东西都看不出来……
　　回到教室，程朗跑到乐念停面前指手画脚地把老师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尤其是那两个激动得声音都发抖的“耳目一新！”和“不简单！”，说得自己眉飞色舞忍俊不禁，连连笑道：“乐念停你厉害，老师都被你蒙了……”
　　旁边的崔夕听得哭笑不得，S大的教授那么好蒙的？只有程朗这样的傻子才想不到是有人把自己费了心血的报告送给了他。
　　而乐念停只微笑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程朗正兀自嘿嘿笑，小唐过来问道：“老大，别傻乐了，快到中秋节啦，我们的中秋活动怎么安排啊？老师不是让你出方案吗？”
　　“中秋活动方案？”程朗再次摸着头傻笑。
　　“老大，你不是也忘了吧？”季翔不满地道。
　　“我们考虑弹劾你。”叶紫翻翻白眼。
　　程朗低头认罪：“这段时间忙了点，确实……确实没有顾上……”正在程朗尴尬的时候，乐念停欠欠身子开口道：“中秋那天我可以在LYRE的法国餐厅安排一个PARTY，请大家去玩。”
　　“LYRE？你是说LYRE酒店？”叶紫几乎没尖叫出来。
　　乐念停点头：“是。如果你们觉得地点不好，可以再换。可是那里比较方便。”
　　“那里比较方便？？”叶紫茫然地问。
　　“因为LYRE名属乐氏，乐念停安排起来自然比较方便。”崔夕轻描淡写地道。
　　聚集起来的一群人闻言脸上都浮现出做梦的神情－－LYRE酒店啊……那已经是一个传奇，据说因为太过豪华已经无法评定它是几星－－世界上就只有它和阿联酋·迪拜的Burj Al－Arab酒店让专家也无法给出定论。因为且不说消费，只是进去参观也需要昂贵费用，所以本城绝大多数人都不知LYRE内里究竟豪华到何种地步。
　　“你们若觉得还成，那就定了。”乐念停拿出手机安排下去。
　　“我早想知道它和Burj Al－Arab有何不同，Burj Al－Arab我尚且看过照片，但LYRE实在神秘。”崔夕道。
　　“最大的不同只是Burj Al－Arab多用黄金，而LYRE多用白金。”乐念停不愿多说，看向程朗：“但具体PARTY开成怎样，你来组织好不好？”
　　“完全没问题，乐念停你真像圣诞老人。”程朗大笑一阵方正色道：“谢谢你。”
　　乐念停不由苦笑－－圣诞老人，是，他们要的他都可以给。
　　只是，他要的呢？
　　他要的，上天－－给不给？
　　程朗，你－－又给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