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白月光》谢小禾

3、第 3 章

　　应付完书画展那边的外宾，崔夕往体育场来。
　　程朗见了她立刻对她猛挥手，崔夕却径直往低头坐着的乐念停走去。
　　“崔夕！”程朗大声叫道。
　　回应是两道白眼。
　　程朗又气又急，脑袋里本来就不多的英文单词更是消失无踪，只能把那群老外带到休息室坐下，一边口里喃喃念叨着仅仅想得起来的“WATER WATER……”一边手忙脚乱地塞给每人一杯水，自己跑开去找人来帮忙。
　　体育场上，崔夕俯身轻轻推推乐念停：“你怎么了？”
　　“不要碰我！”乐念停沙哑得厉害的声音听得崔夕吓一跳，低头看到乐念停的手更是一惊－－只见他十指指甲全变成了很诡异的淡紫色，而他整个人竟然都在微微发抖。
　　“你－－”崔夕定定神道：“你生病了，我给你叫救护车。”
　　“你走开……不用你管。”乐念停带着喘息的声音冷得像冰。
　　崔夕愣了愣，咬着下唇索性也在他身边坐下：“我不管你就是，但这是公共领域，我坐在这里你没权利赶我走。”
　　乐念停大概是没力气和她争了，一个人发着抖坐了一刻钟左右才勉强抬起头来。
　　崔夕侧目看去，看到在这正午的阳光下，他面色惨白得像个鬼，嘴唇却是深晦的红，不由本能地倒吸一口气。
　　“现在就怕了？我还没变成吸血鬼。”乐念停唇边牵出极淡的一抹冷峭嘲讽的笑，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乐念停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摸出手机，崔夕听着他口气极坏地吩咐电话那边的人－－“五分钟内派个最顶级的同传到S大的体育场来……不把每块砖头的作用都给那群老外讲清楚不准走人……”
　　崔夕想笑，眼中却浮起一丝复杂神色。
　　乐念停讲完电话又低下头去坐了好些时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前走，崔夕默默站起身跟在后面，见他虽然脚步不稳但脊背仍是挺直，叹口气－－这人，还真是要强。
　　乐念停走了小段路就停了下来，手不自禁地掩上胸口，眼看着已经支持不住。
　　崔夕手插在衣兜里故意扭开头不看他，又过了一会，终于听到他闷闷的声音：“请你扶我一下。”
　　崔夕这才静静过去，伸手稳定地扶住他。
　　“走这边。”乐念停指点她走一条僻静小道，斜穿出去就是他泊车的地点。
　　短短一条小径，乐念停额上的汗水已沾湿了发丝。崔夕拿出手帕为他擦拭，触手冰一般冷。
　　“不要碰我。”乐念停侧开头烦乱斥道。
　　“你是男生我才是女生诶，我都不介意，你叫什么不要碰你，真滑稽。”崔夕摔了手帕冲口说出。
　　“你不介意，我介意，所以不要碰我。”乐念停冷冷道。
　　崔夕面色一寒放开手，没了扶持的乐念停差点摔倒。偏偏他一声不吭，咬着牙摇晃着往前去，再不肯有半分示弱。倒是崔夕僵持不下去，担心地跟上去，亦步亦趋。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让她放弃骄傲主动低头。
　　乐念停，我要定你了。

　　噼里啪啦一片刺耳的破碎声。
　　病房外崔夕和一干医生护士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陈潜面不改色。
　　韩医生拿着病历过来对陈潜道：“这小子，脾气一点没变，醒来发现是在医院里必然先来一番辞旧迎新。”
　　陈潜苦笑点头。
　　韩医生转头吩咐：“把我办公室里收藏的几套瓷器都送进去让他摔，省得他没东西摔生闷气。”
　　“可是，可是那……都是古董诶……”小护士期期艾艾地说。
　　“放心，这家伙摔古董早摔习惯了，整一个破四旧的好手。”韩医生似笑非笑地说。
　　“唔，看来还满有精神的样子。”崔夕耸耸肩。
　　韩医生的神情却突然严肃：“今天念停在学校里做了什么？”
　　“他给大家做翻译……”崔夕讶然，不明白方才还在说笑的韩医生怎么突然郑重其事。
　　“做了多久？”
　　“一上午吧，几小时……”崔夕语气不由自主地迟疑。
　　闻言陈潜脸色一变。
　　“该死，他还真是不折腾自己就不痛快！”韩医生眉头一拧，把手里的病历往崔夕手里塞，“你自己看！”自己冲进病房去。
　　身后崔夕看着手中病历身子一僵，面色雪白。

　　普通的花园小区。
　　程朗闷着头坐在餐桌前，心里犹自恼怒－－今天白天真是TMD太狼狈了！虽然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厉害得不得了的同传，终于挽回了局面，但是，但是－－乐念停到底在捣什么鬼？！什么意思嘛，还有那个崔夕也是，哼，那两人，一个狂妄任性，一个重色轻友，都不是好人……
　　“喂喂，你们兄弟俩倒是给我说清楚是个怎么回事？”程朗老爹程屿猛一拍桌子吼道，“一个焦头烂额地回来抱起你妈煲好的汤就跑，一个脸拉得比马还长，是有人借了你二斗米还了你半斗糠不成？！”
　　“谁焦头烂额了？”程朗皱着眉头问。
　　“还有谁，不就是那大哥。”程朗母亲捧出一盘青菜，没好气地道：“你大哥把汤给拿走了，今晚别吵着吃消夜。”
　　“搞什么嘛，难道－－”程朗嘿嘿笑道：“难道大哥交女朋友，拿老妈的汤去讨好女朋友了？”
　　“吃饭吃饭，别给你妈心里添堵。”程屿用力拍拍儿子的头。
　　程朗抱起饭碗，立刻开始想着怎么去逼问要挟老哥，但想着想着就又回到今天下午乐念停撂手不做那事上去，不由忽喜忽怒，一顿饭吃得很不畅快，而他脸上不自觉坏笑与恼怒的飞快转换让老妈担足心事－－这儿子……不是精神分裂了吧……

　　清晨。
　　乐念停从昏沉中睁开眼睛，诧异地看到崔夕的脸。
　　“你醒了。”崔夕搓搓面颊，面上有点倦容依然眉目如画。
　　“你怎么在这里？”乐念停皱眉。
　　“你说呢？”崔夕侧侧头。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乐念停硬邦邦地顶回去。
　　崔夕不理会他的不善面色，淡淡地开口道：“我讨厌医院，更讨厌熬夜长黑眼圈，但是我在这里守了你一夜，你道是为什么？当然是－－我喜欢你。”
　　乐念停闻言唇边挂出嘲讽的浅笑：“喜欢我？如果我一贫如洗你还会这么说？”
　　“你这个假设很荒谬。事实上不仅你的钱似乎多得过分，相貌也－－好看得过分－－”崔夕看住乐念停，“而我，我憎恨贫穷，也没办法欣赏丑陋，所以我喜欢你，有什么错？”
　　“你就因为这个说喜欢我？”乐念停微一扬眉。
　　“呵，没有人规定爱一个人就一定要爱他的灵魂才诚恳——如果你不赞同，那乐念停先生，请你来告诉我灵魂是什么？”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乐念停冷冰冰地说。
　　“那就对了。”崔夕呵了口气，静了静忽然轻声说道：“乐念停，你何尝不是被程朗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和他那股没心没肺英气勃勃的劲头吸引？”
　　病房里突然静得可怕。
　　乐念停锐利的目光冰刀一样射向崔夕。
　　“真抱歉我猜对了。”崔夕一样的面色苍白。
　　乐念停眼中阴晴不定，变了几变最后终于平静说到：“是，你猜对了。”
　　“也许这样我比较好受，因为你不是不喜欢我，而是不能喜欢所有女人。”崔夕吸口气，淡淡苦笑。
　　乐念停沉默一会，轻声道：“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我－－不会放弃。”崔夕扬扬眉，专注看着乐念停认真说到：“如果他也喜欢你，我就到旧金山你们的婚礼观礼，如果他不喜欢你，我就喜欢你一直到你忘了他，如果你忘不了他也一直不能接受女人，那－－”
　　“那就怎样？”乐念停问。
　　“那我就自认倒霉愿赌服输。”崔夕静静说到，看着护士拿着药进来，转身即走。

　　还没等程朗打过电话去逼问大哥，程家老大程一然已经气急败坏地电召小弟：“你这懒虫，眼里还有大哥吗，我这边都忙得人仰马翻了也不知道过来帮帮我！”
　　“你那边怎么了？公司出事了？”程朗被老哥搞得很紧张。
　　“”风行“出了点事情，不知道惹到了哪路神仙，这几天都跳出来找麻烦，公司里人心惶惶，能做事的没几个，你快过来帮我！”程一然在电话里大声吼。
　　程朗连忙把手机移开耳边三尺之远，提着嗓门嚷道：“好好好，我就来。”

　　S城最大的传媒巨舰“风行”大楼。
　　程朗急得连电梯都等不及，一口气跑上七楼，喘着粗气冲进程一然的OFFICE，急吼吼地叫到：“大哥！”
　　程一然呼地站起来：“阿朗你怎么这么慢！”
　　“喂，你当我能飞啊！”程朗大口喘气，抓过杯水来咕嘟咕嘟喝个干净。
　　“你来，这叠东西你先看看，宣传部、外办都在发难，阿晖又病了，真是－－”程一然眉头皱得要打架。
　　“嘎？林哥又给累病了？我说嘛，他就是太拼命了。”程朗叹口气，忽然一拍脑门道：“哦，原来你回家抱了老妈的汤是去给林哥喝？也不说说清楚，害老妈以为你拿去讨好小女朋友，有了什么就忘了什么……”
　　“呔，如果不是你大嘴巴乱八卦，老妈才不会那么想。”程一然给了程朗一拳，连声催促：“快快，你快看我给你材料。”
　　程朗点点头，再不废话聚精会神开始细看，看完后立正报告：“老大，可以吩咐任务！”
　　程一然笑着用力拍他的肩：“好小子。”因为是自家兄弟，程一然也不客气，直接把什么向一些部门报备啊听训示啊的麻烦任务一股脑分派给他。
　　程朗二话不说就开始奔忙。
　　这一忙就真是忙，政府机构向来部门繁多，手续烦冗，应付起来真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饶是程朗也算年轻能干，亦是忙得脚不沾地灰头土脸。

　　PS：这篇文是用来任性满足我的恶趣，而林晖和他的“风行”是我的恶趣里根深蒂固的一部分，忍不住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