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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归为臣虏 ...
“你?”日本军官上下打量着这个一碰就倒的老头子,他忽然“噗嗤”笑出声。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那种笑容有多猥琐:“你……你这么老了还窝藏这些花姑娘做什么?”
戴老牧师谦卑地看着地面:“她们只是难民。冬天,需要找个地方取暖。”
日本军官看着那些姑娘,又看看戴老牧师:“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收容这些脏兮兮的难民呢?”
戴牧师慢吞吞地说:“我只不过是来传播上帝福音的人。在上帝面前,这些和我们是平等。”
那个日本人的表情几乎有点促狭:“福音……平等?你们在这里殖民多年,你说平等?”
戴老牧师虔诚地画十字:“我们只是来传播福音的人。她们都是上帝的孩子……上帝对所有人的爱都是一样的……”
日本军官笑出了声,他大声对所有人说:“好吧!让我们来看看这个老头儿嘴里的一样是什么样子!”
日本军人打量着鲁婶身后的芝罘学校的女生们,挨个地打量,就好像挑剔的野狗在挑选柜台里的兔子肉。孩子们瑟缩着往后退,鲁婶一边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一边母鸡一样伸出两只手,护着身后的人,就算是雅格老爷的赏钱也没让这个山东妇女笑的这么恭顺:“太君,太君,您看这大过年的……”
毫无预警地,他准确地揪出了安吉拉。活活拖着安吉拉浓密的金发把她甩到了地上。
安吉拉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怕,没人这么对过她。
她弟弟,小JAMES在人群中哭了出来。
戴永冕牧师想冲过去把女儿抱起来,瞬间,好几把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了他。
人群里的好像这辈子就认识赚钱的犹太人雅格和罗厨子一左一右紧紧地抱住了握住了裤袋里□□兰迪。
阿瑟则在亚裔少女的人堆里惶恐的寻找着。
颤巍巍的戴老牧师慢慢走过去,他拨开了刺刀,俯身扶起了孙女。安吉拉扑到戴老牧师的怀里,大哭起来:“爷爷!”
在冬日的阳光下,安吉拉闪闪的金发十分耀眼。
她是个美丽的小姑娘,就算一脸的灰土,淡绿色的绸袍勾勒了她少女的腰身。一个猥琐的日本兵不怀好意地伸手探向她的胸口。安吉拉尖叫着躲到了爷爷的身后。
很快,日本军官从那堆抖索成筛糠的女孩子里也揪出来了一个。
阿瑟发誓,他看到了他的精灵。
她有苗条的身材和乌黑的头发。
这个中国姑娘被拖拽得一路踉跄,最后恶狠狠地扔到了戴老牧师眼前。
八十岁的戴牧师用另外一只手搀住了这个姑娘。
不同于安吉拉的瑟缩,这个中国姑娘就势“噗通”跪了下来,她不停地给戴牧师磕头,几乎肝肠寸断:“大爷!救救我!大爷!救救我!大爷!您修好积德!救救我们吧!”
这个日本军官脸上扯出来一个非常做作的笑容:“你知道,我一定要带走一些女人。是她?还是她?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个平等法?”他满意地看着四平八稳的老牧师脸色变得苍白,并且开始发抖。
老头儿紧紧地拽着两个女孩子,抖索着嘴唇:“她们……她们都是平民……红十字会知道她们在这里……你……你不能这样……你没有权力……”
日本军官抬高了下巴,做戏一样地看了看腕表:“牧师先生,为了表示我对您信仰的尊重,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来行使公正。否则我把所有女人都带走!您要知道,在我们那里很缺女人,她们消耗的总是很快。”
戴牧师抓住日本军官的手臂:“你听我说,我们可以给你们钱。放过这些女孩吧。她们都还是孩子。你们是军人,她们不是俘虏,你们不能这么做。”
日本军官貌似礼貌的拂去了戴牧师的手:“我当然可以!”
人群里的男老师们开始骚动,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冲上去,几个为首的人挨了枪托。被死死按住的迪兰几乎被打晕了过去。
戴牧师一左一右地抱着两个女孩子:“不!我们可以给你一点儿别的。吃的,煤炭,钱!我们还会看病!!什么都行。除了姑娘们。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您是个光荣的军人啊。”
饶有兴致地放下高举的手腕子,日本军官挥了挥手,他故意这么说:“所有女人都带走!”
成年人玛丽安事后回忆:那就好像一群疯狗叫嚣着扑了过来……她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恶臭的气息……
人群顷刻混乱,所有芝罘学校的男人们都涌过来,跟日本人撕扯,拉拽女孩子们。以鲁大婶为首的几个中国妇女给日本人磕了几个头之后,赫然发现自己也在被征缴的行列,立刻撒泼打滚地开始跟日本人撞头、捏□□、上嘴咬!
那边儿被搜出来的女孩子们则好摆弄了很多。她们懦弱得好像一群羊,只会尖叫和哭泣,甚至哭的声音都不够大。她们缩在一起,互相抱着,眼睛都不敢睁。很快就被日本人一个个地拽了过去。
安吉拉抓住爷爷的袍子,那个中国女孩儿抱住了戴牧师的大腿,她不停地哀告:“大爷!大爷!救救我!”
戴牧师紧闭着眼睛,狠狠地拽着两个少女,死也不撒手。
一个日本兵伸手拽住了安吉拉,把她死命往外扯,戴牧师拼命地抱着自己的孙女。安吉拉大声的哭着:“爷爷!”一个枪托狠狠地砸在她和戴牧师交叠的手指上,安吉拉一声惨叫,立刻被拖走。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迅疾抓住了安吉拉的衣襟,布料撕碎的声音和少女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来。
有人发出了一声能盖住所有噪音的哀嚎:“不!”
戴牧师打摆子一样哆嗦着,他给所有日本人跪了下来:“请……请您杀了我吧……请您杀了我吧……”
没人搭理他。
那个日本军人正忙着撕扯安吉拉的裙子。
而那边,玛丽安扑到皮特校长身上哭喊:“住手!!求你们了!你们要把他打死了!!”
戴牧师就势往前爬了几步,他拽住日本军官的大腿,这个老人脸色苍白的可怕,昏花的老眼里饱含着浑浊的泪水,他低声地哀求着:“请你,请你把我的孙女儿还给我……”
日本军官垂头看着他:“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阿瑟永远也忘不掉:那天,那个三十多岁的日本人,穿一身土黄的军装,神气活现地站在中国烟台的土地上,卑劣地欣赏着一个八十多岁老人的痛苦,只因为他所在的国家,打了胜仗。
整个操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看到那个老牧师泪流满面,他用最卑微的姿势伏在地上,抱着那个日本人的军靴,一遍遍地说:“求求你……求你把我的孙女儿还给我……”
一遍遍地说,语声惨苦,肝肠寸断。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用力地掰那个中国小姑娘的手指。
也许是因为年老,戴牧师忘记了自己说了多少遍,忘记自己是被谁扶起来的。
好长时间,他只能感觉到自己手上腿上火辣辣的抓伤,痛入骨髓……
好长时间,他昏聩的耳朵里只回响着一个中国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天,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儿坐在地上,以手捶胸,哭得鼻涕哈喇子流了一身,嘴里反反复复的就一句话:“主啊!为什么您让我活到八十岁?”
冲上来和日本人撕扯的阿瑟顷刻被打得头破血流,昏倒在地。
给打晕过去的皮特克鲁斯校长被日本士兵以私藏慰安妇的罪名逮捕,死狗一样拉了出去。
几乎没人记得那天是怎么收场的,总之日本人绑了那帮来避难的闺女们回了军营。
哭声直上干云霄。
操场上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爷们儿比比皆是,地上躺满了人,不知道的就觉得这是一地的尸首。
许是这些年都习惯了跟阎王爷打头碰脸,中国女人先明白了过来。
寒风吹过,腮帮子让日本人抽肿了的鲁婶儿呼噜了把脸,一咕噜爬了起来,她扯开嗓子,喊驴一样嗓门儿地大声儿吆喝着:“人呐?人呐?”
魔咒被打破一样,操场上开始有了点儿活气儿,地上的人开始哼哼,六岁的小姑娘贝蒂“嗷”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就有一百多孩子跟着哭。
鲁婶儿晃悠晃悠这个,摇晃摇晃那个,站在院子里喊:“她婶子!!二大娘!你们都在吗?”
挨个儿都问应了之后,她扶起来几个山东娘们儿,又吆喝上罗厨子和孙大爷,几个人合力先把大门严严实实地给堵上了。
鲁婶儿一边儿堵一边儿骂:“狗日的小日本儿!”
让鲁婶儿拍着拽着,从哈佛毕业的玛丽安老师强迫自己灵魂归位,擦了把眼泪。鲁婶儿说地对:“还有多少吓毁了的小儿跟嫚儿得哄;还有多少打毁坏的脑袋得包;这节骨眼儿上全须全影儿的大活人哪儿有哭的福儿呢?哪怕给戴爷爷做碗热汤面呢,也比在这儿抹大鼻涕强啊。”
玛丽安扶着鲁婶的肩膀头儿站起来,觉得这个自己平常死看不上的五大三粗妇女简直比圣女贞德还坚强。
罗厨子和戴永冕牧师合力才把哭地跟摊烂泥似的老牧师抬回了屋。
披头散发的鲁婶帮着披头散发的玛丽安老师挣扎着把孩子们送回了卧室。
兰迪背着晕过去的阿瑟,雅格老爷定了定神儿跑回屋看自己的金条还在不在。
戴永冕牧师想去问问皮特校长给关在了哪里,让守在门口儿的日本人一刺刀给扎了回来,幸好,伤不重。
日本人不仅搜走了姑娘,他们还搜走了煤炭跟大米,说是戴老牧师送给他们的。没人跟他们争持。多讲理的也说不过刺刀。
那天鲁婶儿真带着大伙儿做了一大锅的热汤面,她给老爷子抹次前胸,呼噜后背,跟戴永冕牧师合力掐着人中给戴老牧师灌下去一大碗。
戴老牧师才慢慢儿的缓了过来。
校医祝康宁祝先生让皮特校长打发到天津去办事儿还没回来。鲁婶儿摸了摸戴老牧师的心口,跟戴永冕说:“戴先生,没事儿!还热乎着呢!”
没有校医,那天许多学校里的孩子让山东大婶们在伤口上抹了把唾沫就完事儿了。她们吆喝着大的去抱小的,小嫚儿看着小小儿,好的去管伤的,吓坏了的就搂着给喊几声魂儿。
安吉拉老师扯了扯身上撕破了的衣裳,觉得这样儿不卫生也不科学,可终究没张开嘴。
后来那波儿芝罘学校的学生们好多人都记着:自己是怎么在一帮儿中国大婶儿充满了油啶子味道粗布衣裳的怀里度过了那个惴惴不安的夜晚。
转天,有几个中国大婶儿跟戴永冕牧师告了假,说自己得家去了。
鲁婶儿叹了口气,领着他们跟戴先生算了工钱。她说:“戴牧师,别怪她们。俺山东女人贞烈,抛头露面的在外面干活儿就有人闲话了,再传出去差点让鬼子糟蹋了,就只能上吊了。”
戴先生问鲁婶:“你走不走?”
鲁婶叹了第二口气:“俺山东女人忠义,看你们落难,哪能说走就走呢?”
四十岁的戴永冕从没想到过,自己此生会对大字不识一个的鲁婶儿如此感激涕零。
那一年好冷,烟台沙滩上的海水前仆后继的涌上岸,层层叠叠地冻成冰。
海水苦啊,就是冻成冰,也是咸的。
从那天起,芝罘学校的日子就全变了,按照鲁婶的说法,六十一甲子,这就是换了大运了,没治,只能扛着。
此刻哈佛毕业的玛丽安·奥斯汀小姐正对鲁婶崇拜的五体投地,鲁婶说什么她都当圣旨听着。至于什么叫大运,什么叫甲子,大概就是星座之类的东西,这会儿也就不怎么重要了。反正鲁婶说不好,那大概就是不好就对了。
倒是戴老牧师转天明白了过来,颤颤巍巍地跟大伙儿说:“赶紧把要紧的东西收拾了,我总觉得他们还会再来……”
已经吓破了胆的芝罘师生立刻照办,于是全学校开始鸡飞狗跳墙的归置东西,那个劲头儿就跟好像他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日本人就不会再来似的。
而且也没人知道该收拾些什么。皮特校长给抓走了,戴老牧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再出声,平常管学校设施的阿瑟先生给打得跟血瓢似的下不了地,戴永冕牧师在为校长奔走,雅格先生只会忙活着他的买卖。
玛丽安小姐站在芝罘的高处,放眼四望,建校六十年的芝罘拥有四幢巨大的建筑,里面收藏着无数经典的书籍、水晶的吊灯、校友的捐赠、银质的餐盘、试验器材、教学用具、甚至他们的赛艇和板球……
要收起来仿佛件件都要收起来,可是能藏到哪里去?藏多久?玛丽安实在是全无主张。
她从小就是个聪明有主见的姑娘,在哈佛文理学院也是个勤学刻苦的好学生,还在神学院也当旁听生。今天之前,玛丽安小姐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过去一千多年来人世间所有战乱的掌故,也能把它们分析的头头是道,甚至拿破仑当年的是非成败她也能点评一番。
可是头一回看见对着她明晃晃的刺刀,玛丽安就蒙了……
寒风冽冽,沧海成冰。
那一瞬间,玛丽安感觉到空前的挫败,好像头二十多年自己努力的、学习的事儿完全和这世道不对榫卯。而她还得拯救一个学校。她会干什么啊!
突如其来的巨大无助感袭上心头,玛丽安想扭头就跑,她觉得如果自己跑的足够快,就可以逃离这一切,直接跑回英国,跑回十七岁,跑回自己铺着松香味地板的家里,推开橡木门,十七岁的斯蒂文就会递给自己一块樱桃蛋糕,温暖的阳光就会再一次地照在他们俩身上……
四周看看鲁婶不在,心力交瘁的玛丽安小姐偷偷地蹲了下来,她抱着自己的双肩“呜呜呜”地开始哭。
她应该哭的不是吗?昨天日本人抓走女人去做慰安妇,她有太多的事情做不完,学校里已经没有多少吃的,煤炭也不够,孩子们开始生病,她……昨天几乎被日本人抓走去□□……
不知道哭了多久,玛丽安觉得有人给自己身上盖了一件上衣,千万不能是鲁婶!她知道她应该没空哭,还有那么多事儿要干,干一点儿是一点儿。玛丽安惊慌失措地抬头,几乎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她乱七八糟的解释:“鲁婶我……”
一只坚强的男人的手臂扶住了她。
玛丽安小姐透过模糊的泪眼对上了一双灰蓝色,好像暴风雨来临前大海似的眼睛,她惊呼:“迪兰先生……”
头上依旧包着纱布,看起来怪模怪样的约瑟夫迪兰先生苦笑出来:“不是鲁婶。没关系……我只是……担心您受会凉……”
多年的教养让玛丽安下意识地道谢并且自己爬了起来,然后……就有点冷场了。他们其实并不熟。玛丽安看不起不念常春藤的马萨诸塞州人。
迪兰有点儿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这个失态的女同事。
如果生活在《傲慢与偏见》里,达西先生会为痛哭的伊丽莎白叫来女仆陪伴,但是……现在这显然这也不是个好主意了。
这个绅士显然不擅长安慰悲痛欲绝的女子,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迪兰先生问:“要不然,您再哭一会儿,我去帮您放哨?”
玛丽安对着迪兰眨了半天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哭不出来了。
那天,让日本人打得头破血流兼一瘸一拐的约瑟夫迪兰先生搀扶着哭的双眼红肿、小腿发麻的玛丽安奥斯汀小姐艰难地从芝罘学校的最高处走下来。
两个人都觉得这样的外观不算十分体面,于是他们约定:谁也不把这件事儿说出去。还有,下次如果玛丽安小姐想哭,不再来这么高的地方了。
据戴存仁先生的孙子戴绍增牧师说,芝罘学校曾经遭遇过日本人的洗劫,被要求把白人少女奉献出去做慰安妇。被芝罘学校的校长拒绝了,但是他没有拒绝日本人把来芝罘学校避难的韩国和中国女孩子抓走。
场景应该没有这么狗血。
但是可以想象,场景是多么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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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归为臣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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