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篇》弓日

8、第 8 章

　　灵堂布置地十分讲究，雕花的雕花，木刻地木刻，一夜之间象这么时变出来的，空气里又一阵檀香味，又一阵桐油味。偌大的厅堂就这么一张紫檀桌。高大。又古老。
　　桌子旁本应有张相匹配的紫檀椅，同样高大，同样古老，若是莩王妃尚在人间，那明日本应是她坐在这位上等候来人吊唁的。
　　如今够资格坐在上面的人都不在了。
　　彭靖哲死了。那些平时每天要来这厅堂听候差遣的人也都不在了。
　　果然，人事是会变迁的。彭靖哲一死，很多人都变了样。就算没变的，苏麻也没有让他们来。
　　因为都是无济于事。一些无济于事的悲情。
　　可是自做聪敏的戚少白到了这里，素缟前、紫檀案上的两支大白烛在夜里乎明乎暗地跳着裂开嘴嘲笑站在幽暗中的白。
　　戚少白一身白衣，不自觉地和周围融成一片，似乎也感应到了大白烛的笑意，也自故地抿唇勾起了轻笑，那笑不是对明暗无常的火烛，而是火烛后那狭长乌亮的黑。
　　棺材的黑！
　　戚少白也确实有些自做聪敏的本事，这本是就是笃定彭靖哲不死！
　　彭靖哲不死的话，那躺在棺材里的会是谁呢？
　　戚少白又笑了，在灵堂上的笑意似乎诡异又预兆着什么。他只顾又上前一步，这一步他看到了棺材旁垂挂的白缟后的人！
　　那里确实是有人，让少白心一紧，又一松。
　　一个同样素白的、沉思的人。他蹙眉支颐，向着棺材沉思——
　　彭靖哲对着棺材，是在怀人？还是在筹思人事无常、翻覆不定的变幻？
　　这时，戚少白已经完全走到了案前，从容、淡定。
　　彭靖哲在想，青薇天能不能从墓穴的入口走到这里；戚少白心里暗忖：眼前的人就是彭靖哲么？只一夜之间的变故而已。
　　彭靖哲缓缓抬起了头，戚少白止住脚步。
　　戚少白心里有一震：这用手支颐、淡淡微笑的彭靖哲就是先前那凛冽桀骜慑人千里的彭王爷是一个人吗？
　　彭靖哲淡定微笑，这笑似乎有嘉许的意思在，也有些意外的意思。
　　看见彭靖哲少有的笑，戚少白似乎也大了些胆，又向那乌亮的棺材飘去一眼，才发现那棺木并没有完全合上，还留有一小条隙缝。
　　只一会儿功夫，彭靖哲敛笑皱皱眉头，没有作声，忽然间倒象是一个含优带笑又怒别人窥探自己心爱之物的少年公子。

　　彭靖哲想着戚少白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嘴里却说：“这里没有其他椅子，地方倒是挺大，你随便坐吧。”
　　戚少白一笑，听出了他的不接气，似乎是真的受了内伤似的，答道：“王爷这是在等谁？” 问得大胆，这一问似乎也没有将彭靖哲看在眼里似的。嘴里说的是王爷，可那神态轻贱了些。哪里听不出彭靖哲的话也有轻贱的意思，。于是又接口道：“王爷坐的椅子难道就不是椅子吗？”
　　彭靖哲还是淡淡地道：“这张椅子不是你坐的。”
　　“这倒是奇了！我怎么看这张椅子都是空着的。”戚少白似是在说笑着，看见彭靖哲摇首叹息，犹个收敛了一下。眯着眼睛，眼珠子在隙缝里像把啐了毒的剑一样盯在彭靖哲的脸上。在等他的反应。
　　彭靖哲没有反应。
　　没有回答。
　　灵堂上一下寂静，忽然紫檀桌后传来“咯噔”一声，象是什么碰着了木头梆子传来的闷哼声。戚少白又笑了笑，笑起来像只小狐狸。
　　彭靖哲仿佛没有看到他恶意的笑，侧脸看了那口棺材一眼，有着没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笃定。他的确不用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因为已经容不下任何人。
　　"咯噔”又是一声，接着闷闷地嘤咛从那漆黑的棺木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