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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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西淡淡道：“我只是不愿意辜负你的好意罢了，不过，那位年纪最大的班纳特小姐确实难以令人讨厌，尽管她有一群不体面的亲人，也抹灭不了她自身的优秀。”
“我竟从来不知自己的话能对你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宾利眯着眼看他，道：“老老实实地坦白自己的心情吧，我的朋友。一位拥有傲人财富和大好前程，又可贵地从不轻浮对待淑女的好绅士，会倾慕一位温柔漂亮的姑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达西平稳道：“我承担不起你言过其实的赞美，更何况，我也看不出她哪里有表现得额外青睐于我。不论与她共舞的男士是哪一位，班纳特小姐都笑得同样亲切可人；只要提出的请求不失礼过分，她也温柔体贴地不会拒绝，免得有损对方颜面。难道，单单因为她与我跳了两支舞，就要沾沾自喜地认为她倾心于我吗？她可是相当镇定自若，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不会随随便便就送出好感，要是我没料错的话，我和她之间的‘发展’怕是要辜负你丰富的想象力了。”
宾利仔细一想，不得不承认好友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甚至都怀疑起自己是否也真真切切地会错了情。
他先开始是心里酸楚，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不好，将一份本送到眼前的恋情转手赠了友人，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天生宽和的性情又升起了替他们高兴的情愫（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达西都是比他要来得更称心如意的佳婿），最后剩下一点点淡淡的惆怅和遗憾，若他有莎翁的文采，就是一篇簇新的华章锦句了。
要说有多痛苦万分，倒是远没到那个地步。
达西不着痕迹地试探：“我和她也远不及你与伊丽莎白小姐之间气氛融洽，谈笑风生。”
宾利正经地解释：“班纳特家的二女儿，是我生平所见的，最才思敏捷的人之一，也十分宽宏大度，没有娇柔做作的恶习。可这不代表我会因着这些妙处对她想入非非。”
达西却狡猾地捡了他方才的话来驳他：“不过短短两支舞的时间，你就把她性格上的优点给摸透了。我听人们对她那双乌黑□□的眼睛赞不绝口，善于欣赏一切的你自然也不会错过，难保不被迷住，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宾利完全没察觉到，好友正拐弯抹角地打听着他会连续邀她跳上两曲的原因，只带着些许不悦地指责道：“你一旦想回避问题，就非要无理取闹地把难缠的荆棘给丢到我身上，然后以看我烦恼的样子取乐。可这回你却犯错了，我之所以能看出那份明理懂事的优秀品格，并不是由于我对她有超乎寻常的关注，更不是由于我爱慕她，而是出于她痛痛快快地就相信了，我最器重的朋友之前那生硬的拒绝非是出自傲慢的原罪这一点。”
他几句便把事情的原委交代得一清二楚，达西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也放得柔缓了许多：“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在暗暗指责我方才胡乱幻想你们的关系，但你不久之前，才让我饱尝了被冤枉的滋味。”
宾利本来就没怎么生气，只继续假装不满地说：“我的气量虽不如你的报复心大，却也远不止你以为的那么小。”
“哪怕是蠢钝的瞎子，也不会认为你心胸狭隘。”达西说得极慢，也极清楚：“你是值得我永远珍惜的，最重要的人。”
宾利乐得再绷不住脸了，笑着调侃：“难得听你奉承我一回，我倒是该好好感谢那两位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了。但也请你听我一句拜托，这话可不要当着乔治安娜的面说，我不想被她永远拒绝去美丽的彭伯利做客。”
达西不置可否地轻笑几声，把车帘重新放下：“多吹风或许能换来短暂的清醒，却容易引来恼人的感冒。”
宾利自然没有反对。尽管这一番对话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他却不可思议地感觉安心了许多。疲惫和酒意一同袭来，他闭着眼，不知不觉地就在车厢的轻微晃悠中睡着了。
早餐期间的话题，当然是属于昨晚在麦里屯所举办的舞会的。让宾利感到吃惊的是，他的姐妹们竟口口声声说，她们没有从中获得一星半点的快乐。
“从没有过像昨晚一样，为离开一个地方感到十分欢喜的了，”卡洛琳说：“闷热拥挤的会场，嘈杂不堪的人群，缺乏格调的音乐，枯燥乏味的话题……尤其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太太们，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她们说话，可真是一种严酷的折磨。”
路易莎也说：“我跟你颇有同感，纯粹是在无聊中浪费了整整一夜。”
宾利耸了耸身子：“很遗憾让你们无趣了一整夜，但我倒觉得，在伦敦是不可能看到与他们同样和蔼可亲，直率淳朴的人们的，这无疑是上帝赋予乡村的独特魅力。恪守礼仪不是过错，但因此蒙蔽双眼，无法欣赏别人的优点，就显得太过高傲逼人了。”
有句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连吹毛求疵的达西都不讨厌麦里屯舞会呢……
卡洛琳假笑：“我只看到，在拒绝了与她急于推销的那女儿们跳舞后，高贵的绅士便无辜被毫无教养可言的班纳特太太狠厉诽谤。”
即便是宾利这样好脾气的人，在亲耳听到那些话语后，也无法说服自己班纳特太太是一位好修养的女士的。可他又天生厚道，听不得卡洛琳不会轻易罢休的指责。
他无奈地笑笑，悄悄向达西投以求助的眼神。
达西接了这份亲昵，于是说：“我虽承认班纳特家的两位小姐颇惹人喜爱，但她们的母亲更像是一个只爱胡言乱语的巫婆。”
如愿听到刻薄的批评，卡洛琳和路易莎皆都纵情大笑了起来。
宾利趁机转移话题：“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要与之交往的，并不是那位相对来说不怎么平易近人的太太，而是年轻的小姐们。如果你们愿意多邀请她们做客，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倒不在意来家里做客的会是谁，但整天如果就剩下路易莎陪着卡洛琳的话，可怜的她一定会心情不佳的，而只知道吃、喝、睡和打牌的赫斯脱先生，绝无可能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卡洛琳冲路易莎使了个眼色：“平心而论，伊丽莎白-班纳特的确是位活泼幽默，又不失体面的小姐，她所拥有的智慧也让人羡慕，是值得深交、当做知己的好对象。你的建议其实相当多余，哪怕没有你刚才的这句话，我们也打算邀她上门来坐坐的。”
不说达西，就算是伊丽莎白听到这话，都能听出她们是在口不从心地糊弄，宾利却对此信以为真。他虽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对一晚上没说上几句话——他也不记得她们究竟有没有对话过了——的伊丽莎白小姐赞美有加，可她们既然主动表露出了好感，也愿意稍微与当地人交际一下，还是令他感到高兴的。
只是很快，他又想起了班纳特家的大小姐，不免奇怪她们怎么默契地忽略了她：“原谅我稍作提醒，你们颇欣赏的伊丽莎白小姐的姐姐简-班纳特也有与她的美貌相匹配的出色品格，为什么不顺道邀她呢？”
卡洛琳看着站在壁炉旁，一副心不在焉模样的达西，慢慢地说：“我们并不讨厌班纳特小姐，她体态轻盈，温柔娴静。可她空有肤浅的美貌和温婉的笑容，却缺乏了重要的内涵和思想，性格十分单调无趣，恐怕是合不来的。”
达西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他看起来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傲慢却迷人，卡洛琳想，也唯有跟查尔斯有关的事上，他才会变得极其富有耐心了。
宾利狐疑道：“我倒不知淑女间的日常话题会涉及到那么深奥的内容，而且她的性格也绝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而且，你单单邀请伊丽莎白小姐的话，不仅她可能会感到不自在，也会让被单单排斥在外的班纳特小姐倍感尴尬的。不如把她姐姐也一起邀来，有熟悉的人作陪，她才能真正地放松下来。”
刚刚说完，他就感觉一道锐利之极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飞速掠过，顿时一个激灵，往四周看看，只见仆人们都低头站着，达西更是始终负手，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宾利想，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好在，最后卡洛琳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宾利乐得将这些麻烦事抛之脑后，骑上挑好的高头骏马，背着达西在来时的马车上便答应送给他的新猎枪，一共前去威廉爵士宅邸上赴约打猎去了。要是顺利的话，他们能赶在晚餐前回来。
被留在庄园里的卡洛琳和路易莎便又聚在一起闲聊。她虽然明面上要为尚未娶妻的哥哥管家，可实质上需要她做的很少，那位为父亲服务多年、忠心耿耿又精明能干的管家安德烈总能将一切做得井井有条，也理所当然地凭这一点得到了宾利一家的信任。
“悲惨的事情时有发生，”卡洛琳一边坐到会客厅的小书桌前，一边嗤笑道：“譬如虚荣伴随着自负，愚蠢的人虽然没有心事，却也往往没有自知之明。”
路易莎却自有计较，她绝非心无城府，一昧附和的人物。不像妹妹卡洛琳，为了在出嫁时得到丰厚的嫁妆，更凑巧的是她的心上人正是哥哥的好友达西先生，许多方面都需要查尔斯的仰仗，必须费心讨好哥哥。只是她目前的处境，着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初自己所物色的结婚对象，赫斯脱先生，空有糊弄人的可靠仪表和不错的门第，实则一无是处，她不得不时时上宽和的弟弟家做客，才能暂时忘掉不如意的婚姻。
她不想事情横加波折，便催促道：“为了可贵的手足之情，既然查尔斯对伊丽莎白小姐青眼有加，还是尽快达成他的心愿吧。”
卡洛琳不情不愿地嚷嚷：“要不是看在查尔斯的份上，我绝无可能愿意让两个粗俗无礼的班纳特入侵我们的住所！”
她写得很快，倒不是因为文采有多出众，而是放在字里行间的心思少得可怜，不像是给达西先生的妹妹乔治安娜写信时那般慎重，需要多次斟酌，才能保证把最优秀的一面呈现。她却并不担心，因为她很有把握，就算自己的态度再马虎，当那些班纳特接到这封邀请信时，一定会心花怒放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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