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可爱的宾利先生》放鸽子

12、第十二章

　　尼日斐庄园要举行舞会的消息，莉迪亚一回去便迫不及待地宣扬出去了，这叫这一带的年轻姑娘们都暗自欣喜，连她们的母亲也高兴到了极点，仿佛熬日子一般，不能更期待那天的到来。很快，准备妥当的宾利先生便让人送出了请柬，所有他在上次晚会中见过的体面人家都收到了邀请，并无遗漏。除此之外，同时叫她们为之振奋的是，因为莉迪亚的要求，连暂时在麦里屯过冬的民兵团也接到了，这周全的礼数让人对他更赞不绝口，认为他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和气人。

　　为了显示重视，唯有对他帮助良多的威廉爵士一家得到了被亲自登门邀请的殊荣，所有人在对此感到羡慕之余，也很是理解，对宾利的高尚品德也更钦佩了。只有逢人便说这场舞会是托了“顽皮的坏孩子莉迪亚”的提醒才得以办成的班纳特太太颇有微词，她总希望自己家在心目中的佳婿面前是独一份的。

　　宾利作为宴请他们的主人，这几天在管家的得力辅佐下，仍是忙得不可开交，连他热爱的狩猎都没来得及去。天气仿佛洞察了他的想法，自班纳特家小姐离开的那天起，便是连绵雨天，与其无所事事地闷在屋子里，有事可做——而且这是能在别人面前好生炫耀一番的机会——对卡洛琳来说，倒也不如她之前所想的那般糟糕了。

　　达西也没有束手旁观，宾利不得不说，幸好有他频频伸出援手，许多事情才能进行得有条不紊。

　　“我真高兴能像这样和你安静地坐一会儿，”在咖啡送来后，宾利舒服地躺进了沙发里，遣退四周的佣人，趁离晚上还有两个钟点的时间，想与好友促膝长谈一番：“这段日子可把我忙坏了。”

　　和他彻底放松下来的姿态不同，达西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从刻板到可怕的他身上，就看不到随意的气息。听到宾利的话后，他淡淡地扫了好友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的柔和已经替他作了回答。

　　反正四下没人，宾利又着实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许久，思来想去，索性放弃了拐弯抹角的试探：“让我直截了当地问你吧，达西，你是不是喜欢上伊丽莎白小姐了？”

　　达西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没有。”

　　以为他就算不承认，也会默认的宾利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他可不乐意承认自己彻头彻尾地就是被误导着上了当，宁可相信是矜持的天性发挥了作用：“不说你上次在我面前对她表示出极大的欣赏，这回，你愿意降尊纡贵地做出牺牲，参加这场你全然不感兴趣的舞会，还不能证明一切吗？”

　　达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由我自己支配的，在处理掉日常事务后，人总离不开可供消遣的娱乐。而陪最重要的人参加舞会，我认为并不是什么牺牲。至于你会误解我对她的称赞这一点，我只能遗憾地归于你将我想得太过清高孤傲，脱离社交生活了。”

　　宾利摸着下巴，狐疑地打量着他：“我可不记得你钟爱的消遣里包括舞会这一项，你一贯是讨厌太过热闹的场合的。”

　　达西平静道：“前提是，在那场舞会上我没有遇到值得攀谈的对象，也没有足够赏心悦目的舞伴。”

　　宾利指出：“可你十分满意班纳特家的那两位，先是班纳特小姐，后是伊丽莎白小姐。”

　　达西：“在你看来是这样吗？恐怕要提出抗议的不止是我一人，我与缠绵病榻的班纳特小姐于这几天里几乎没说过话，而伊丽莎白小姐，她对我怀有的偏见和反感，怕是比你以为的喜爱要多得多。”

　　宾利错以为他别扭地担忧着，赶紧安慰道：“你要是能更坦诚一点，她一定会对你迅速改观的。我会替你多说说好话，当然，你也该拿出些察言观色的本事来，省得这份可贵的情谊得不到任何进展。”

　　达西不动声色地盯住他，等着观察他接下来的反应：“与其对不着边际的猜测寄以厚望，我得承认，尽管你们认识的时间十分短暂，睿智美丽的伊丽莎白小姐无疑非常喜欢你，胜于一切其他的男士。”

　　对伊丽莎白隐秘的好感一无所知，方才还替他发愁的宾利，顿时觉得达西又开始胡乱扯开话题了，不由羞恼地瞪他：“噢，达西！”

　　达西继续道：“在她与她的姐姐暂住尼日斐的一周里，有目共睹的是，对她最献殷勤的是你。又因你病得恰是时候，她们才机缘巧合地多留了几天。那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与她其实早成就了好事，不过是拿我那天随口的恭维巧妙地当做个由头，故意误解一番，要么做出试探，要么展示嫉妒？”

　　宾利简直都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我从未刻意去讨好她们，更称不上熟悉。若是连关心生病的客人，而且还是柔弱的小姐都能成为暧昧的罪证的话，那纯粹是在颠倒黑白，可别怪我跟你大吵一架了。”

　　见他是当真迟钝到对两位班纳特小姐默默表现出的好感无知无觉，达西不禁微哂，心情无形地好了许多，便从容地避开渐转激烈的话锋：“照你的说法，我连恭维她都不过区区一回，难道不是更无辜吗？这份被你惦记到现在，还遭了无端声讨的债，却不知道向谁讨了。”

　　宾利余气未消，轻哼道：“你可真是个难缠的家伙，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你一旦决定了要将错处归到我头上，我能逃脱的概率往往是微乎其微的。”

　　话虽如此，他倒是对达西喜欢伊丽莎白小姐这一点，不再像先前那般笃定了。

　　不过说到底，他会较为在意达西究竟心属哪位女士，最主要是由于妹妹卡洛琳的痴心，再有是怕会让那对颇为讨喜的班纳特家的姐妹之间发生矛盾，最后便是，无论那位幸运的小姐是谁，他都想站在挚友的立场上，助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也不屑特意展现自己优点的达西一臂之力了。

　　达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是个极重情感，遇事乐观的人，查尔斯，但有时过分丰富的想象力会伤害到女士的名誉。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不再质疑你，你也停止以错误的方式揣摩我的心意，好好握手言和？”

　　宾利先是被这话里透出的熟悉惹得一愣，条件反射地回了句：“是的，我们应当尊重每一位女士，竭尽全力地维护她的声誉，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除非她为非作歹，不值得尊重①。”旋即大乐：“好啊，我狡猾的朋友，你竟巧妙地用我的话来回敬我！”

　　这可不就是他之前对卡洛琳说过的话。

　　达西微微一笑，冲被成功取悦的他欠了欠身，算是予以默认了。

　　宾利的气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擅长记恨别人，就算发脾气，也从来不会是以惹人讨厌的方式，而平息他怒气的小小技巧，达西已然运用得炉火纯青。

　　宾利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总是笑容满面的乐天模样，哪怕是再苛刻的人，在如此和善的绅士身上也很难挑出毛病来，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本人却对这一点毫无察觉。尽管他不失理智，坦率而真诚地赞美一切见到的事物，却鲜少标榜自己，谦恭礼貌得不可思议。

　　达西清楚，尽管宾利总将他和相看两厌的对象联系在一起，却也证明了他总被额外关注着，连最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错过。

　　宾利只觉得他的表情看似一成不变，实则神秘莫测，正如他的心思一般，着实瞧不出任何端倪来，只得遗憾地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想法。却决定一会儿要留心一下，与心思变化多端的好友跳头两支舞的将会是哪位幸运的姑娘，也好抓住叫对方无法辩驳的铁证。

　　夜晚很快到来。灯火通明的尼日斐庄园更显富丽堂皇，造价不菲的精美饰品随处可见，餐具都是清一色的纯银质，奢华的枝形吊灯融合了古希腊和法国的设计，无一处不凸显主人精细的品位。这份闪闪发光的阔绰让客人们几乎都移不开眼，就连周围穿着红色陆军制服，长靴笔直，身姿挺拔的军官们，都不复往常的吸引人了。

　　当然，也有对此不以为然的人以嘲讽的语气假替他担忧，觉得他继承来的遗产或许很快就要被挥霍殆尽，接着如许多年轻绅士已经沦落到的境地一般，哪怕有一位如达西先生般富裕的朋友慷慨解难，也逃不过债台高筑。

　　在简单明了的致辞结束后，宾利以主人的身份宣布舞会开始，当悠扬活泼的乐声在宽敞的会客厅响起时，他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达西身上。依他的猜想，这人选定然出自班纳特家，要么是温柔可人的长女简，要么是聪明伶俐的次女伊丽莎白，可最后……

　　却是他的妹妹，卡洛琳。

　　打定了主意要借机解开谜底的宾利完全忘了，作为主人家最好的朋友，达西会邀请他的妹妹跳头两支舞的举动十分合情合理，任谁也不会多想，包括与他共舞的卡洛琳。即便将手放到他手心上时仍会怦然心动，也不会愚蠢地自作多情，认为这会是包含旖旎的示好。

　　“多亏你的房间足够宽敞明亮，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容纳下这么多客人，宾利先生。”威廉爵士虽然注意到了他的走神，却并不以为愠，只笑着说：“我已经许久没看到这么壮观大气的宴客场景了，哪怕是我过去得幸参加的那些规模宏大的场合，能与这次比拟的也屈指可数，更是很少见到能与你那位气度不凡的朋友比肩的人物。”

　　他知道宾利对达西有多维护，便对后者的傲慢只字不提。

　　宾利回神后，赶紧把一直追逐着达西的视线撤回，彬彬有礼地笑道：“你过奖了，威廉爵士。能得这么多善良客气的人赏脸前来，没有比这更能让主人感到得意的了。而我那位亲爱的朋友，”他顿了顿，由衷地感到与有荣焉，便毫无谦逊的意思了：“他心灵之邦的高尚值得领受最大的尊重。”

　　威廉爵士善解人意地调侃道：“我毫不怀疑你的慷慨举动能给周围人带来数不尽的快乐！继续霸道地占用一位优雅英俊的年轻绅士的宝贵时间可是会招来怨恨的，还请你自由地去选择心仪的舞伴吧。”

　　宾利笑笑，与他再次碰杯后，从善如流地离开了。

　　就在他苦恼着要邀请哪位女士跳舞的时候，目光正好捕捉到刚抵达的班纳特一家，便想也不想地走了过去，准备与班纳特先生正式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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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W-L-乔治的《英国人的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