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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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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夏筱刚进正方达信律师事务所,第一次看见董桉桉,律所的方主任对她介绍:“这位是我们所的董律师,你别看董律师这么年轻,在我们业内那是很有名气的美女律师,民事刑事官司都能打,你就跟着董律师吧。”
夏筱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董律师,她的确年轻,却一点也没有夏筱想象中的刻板严肃或是盛气凌人。
她很美很美,美的十分清纯,有种楚楚动人的纤弱,让人心折。
这位董律师其实不太像律师。
“小夏是吧?”董律师很和气,“以前在律所实习过没?”
夏筱摇头。
“哦,那也没关系,”董律师朝她微微一笑,“很快就会习惯了。”
跟着董律师的时间一久,她终于相信董律师的名气不止于她的美貌。
律所里常有人在背后议论董律师,他们说追求董律师的人很多。
夏筱就帮着董律师收过几次花,但她从来没看到董桉桉对哪个男人过分的和颜悦色,包括她的当事人。
还有人说,如果董律师多“识相”些,那她的成就肯定比现在大。
可夏筱还是喜欢如今的董律师,明明是纤弱之姿,却有一身正气傲骨。
夏筱不断偷眼打量开车的董桉桉。
“筱啊,”董桉桉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忽然开口,“明天早上我如果迟到了,你就先把古娜娜这个案子的诉讼文书整理出来。”
“好的。”
车里安静了片刻,董桉桉又说:“还有南理商业银行那个五百万资产保全的案子,我把材料给你了吧?”
“给了。”
“那你回去好好看一看。”
“好。”
“我们下礼拜有要出庭的么?”
夏筱拿出手机查了查:“有,星期三,中院,跟安峰集团打的那个合同纠纷官司。”
咦,安峰集团?
电光火石之间,夏筱忽然想起刚才那个男人,似乎是安峰集团的杨总啊...
董桉桉愣怔了片刻,夏筱吞吞吐吐的说:“刚才,刚才的,是不是安峰集团的杨总啊?”
“是,”董桉桉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是安峰集团的杨总。”
她顿了顿,又说:“也是我的前男友。”
董桉桉有两个前男友,一个叫杨峻峰,一个叫庄嘉树,当初桐油巷那三个形影不离的伙伴。
桐油巷的人家都很穷,时常能听到夫妻争吵和打骂孩子的声音,虽然各有各的不幸,但好歹家庭都是完整的。
只有这三个小伙伴,董桉桉从不知生父是谁,生下来没多久就开始跟着外婆生活,杨峻峰父母双亡,最近的亲人是收养他的伯父。
而庄嘉树似乎更为不幸,他幼时家境非常富裕,不想他父亲的公司牵涉到一场声势浩大的民间借贷危机,公司资金链断裂,不得不破产。没多久,他母亲被查出癌症,几乎没怎么治疗就去世了,他跟他父亲搬到桐油巷时,他父亲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垮了。
三个没人管也乏人照顾的孩子,最爱在一起玩,越长大就越来越亲密,说是亲如家人也不过分。
可,当初的三人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董桉桉很多时候不愿深想,每想一次,只觉得伤痕愈深。
回到家中,已经快十一点了。
董桉桉满身疲惫,匆匆忙忙洗完澡就躺床上了,快睡着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她拿过来一看,是一条微信:“桉桉,晚安。”
发信人:庄嘉树。
董桉桉被打扰了这么一下下,之后就再难睡着了。
她烦躁的滚了滚,拿过手机,回复:“本来很安的,你一条短信我就不安了!”
她犹豫了一秒钟,摁了发送键。
对于庄嘉树的短信,董桉桉是从来不回复的。
她试过微信将他拉黑、删除,但都没用,他从来个性坚定,锲而不舍,微信不行,就换短信,再不行,连董桉桉的电子邮箱都收到过他的邮件,也是四个字:桉桉,早安。
偶尔他出差在异地,也会发些当地美景或者美食的照片过来,他取景角度通常很巧妙,再配上点睛的文字,如果不去想他这个人,看起来其实很享受。
董桉桉只能调整自己的心态,拿这些图片与文字当杂志看。
大概彼端的庄嘉树没想到自己的短信会被回复,隔了几分钟,又有了新的:“怎么了?”
这三个字如油一般将董桉桉心中的火浇得更旺了,她拥着被子猛的坐起身,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庄总,你吵到我睡觉了!”
又隔了一会儿:“今天很累么,怎么睡这么早?”
董桉桉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在一边。
她辗转反侧了良久,终于睡着了。
桐油巷口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干上遍布斑驳的疤痕,树枝虬结交错,朝四面八方伸展开。每到春天,梧桐树苍翠的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如同一把绿油油充满生机的大伞笼罩在巷口。
只是后来市政部门嫌弃梧桐树果子的绒毛太过污染环境,也没通知巷子里的住户,来了几个人用了一上午时间,就将树砍倒拖走了。
那一天中午,董桉桉放学回来走到巷口,只看到一地狼藉,到处是散落的枝叶与木屑。
她熟悉的梧桐树已不见踪影。
当时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十几年后的这个晚上,董桉桉又来到这棵梧桐树下。
树荫森森,她抚摸着梧桐树上一道道伤疤,她知道这是梦境。
只是她舍不得离开,当时梧桐树倒下没出一年,她的外婆就离开了人世。
梧桐树还在,那是不是她的外婆也还在?
就算这只是一个梦,她也流连忘返。
“桉桉。”有人叫她。
她回头,男孩的脸看不清。
“桉桉,别难过,”他说,“我陪着你,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他温柔的牵住她的手,他说:“就算外婆走了,桉桉也不是一个人,我永远陪着你。”
董桉桉怔忡着,忽然用力甩开他的手,她声音嘶哑尖锐,直冲云霄:“你骗人!你骗人!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会离开我!我永远也不会再相信你们了!”
“桉桉!”男孩突然变成杨峻峰,他死死的扣住她的手腕,“他是我兄弟!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下一刻,他又变成庄嘉树,他捧着她的脸,眼中闪着决绝的光:“桉桉,我要去把属于我的拿回来,你等着我。”
董桉桉惊慌失措的逃开。
身后的梧桐树轰隆一声倒下,激起无数尘埃,在光影里飞舞翻腾。
董桉桉喘息着醒过来。
她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黑暗的卧室里静谧无声,只有董桉桉沉沉的呼吸声。
慢慢的,她的呼吸轻缓下来,她擦了擦眼角,翻个身再次睡过去。
第二天,董桉桉果然起晚了。
刚起床,她就发现自己的生理周期到了,一时间,郁卒难当。
她没吃早饭,收拾了一会儿,就拎起手袋出门了。
每逢生理期,董桉桉就会精力难以集中,头三天她都不开车。
她慢悠悠的晃出了小区,一出小区门,就看见一辆很打眼的跑车停在那里。
董桉桉看了一眼,那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大步朝她走过来:“桉桉!”
董桉桉立刻转身,加快脚步离开。
无奈男人身高腿长,几步就赶上了,拦在她身前:“桉桉!”
她停下脚步,烦躁的说:“庄总,我求求你,能不能给我条活路啊?”
庄嘉树微微一笑:“不能啊,桉桉,我给你活路,谁给我活路?”
“那你要怎么样?”董桉桉眉头紧蹙,“庄嘉树,我原来真的没有发现你是这么死缠烂打的人!”
“你没发现的还有很多呢,”庄嘉树依旧好脾气的笑,他牵起她的手,“你还没吃早饭吧?走,我们去吃早茶。”
董桉桉甩开他的手:“我要上班了,没时间,你赶紧滚吧。”
庄嘉树再次耐心的牵着她的手,皱眉道:“你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生理周期到了?”
董桉桉脸上一红,低下头。
“你怎么能在生理周期的时候不吃早饭?”庄嘉树忍不住埋怨,“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庄总!”董桉桉抬起头,“你这话留给你女朋友吧!我已经孑然一身,怎么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不爱惜,谁会替我爱惜?”
庄嘉树不由愣住。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董桉桉觉得心实在太累,“庄嘉树,我再重申一遍,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在你跟梁小姐订婚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可能了!”
“桉桉!”庄嘉树急道,“我很早就已经跟梁静媛解除婚约了,我除了跟梁静媛举行过一个订婚仪式之外,和她什么也没有!桉桉,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
“嘉树哥哥,”董桉桉哽咽道,“我真的不想再被抛下了!你和阿峰哥哥既然已经抛弃我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就当念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怜可怜我,好吗?”
庄嘉树抱住董桉桉,他的声音压抑而痛苦:“桉桉,你也可怜可怜我,好吗?你能不能再信任我一次?”
董桉桉沉默片刻,推开他,道:“不能,我的信任从来都是一次性的。”
董桉桉渐行渐远,庄嘉树站在原处看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
回忆里,董桉桉曾经微笑着对他和杨峻峰说:“我妈妈说,她在澳洲的时候就很喜欢桉树,澳洲中部的土地贫瘠,还常常有森林大火,但是桉树却能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得又高又直,她大概是希望我能像桉树,就算经历大火,也能涅槃重生。”
桉桉...
他不知道桉桉是不是经历过涅槃重生。
只是,时光如此奇妙,他的女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从一棵幼嫩的苗,长成了挺拔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