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关》宁九九

16、第十六章

　　董桉桉把热吻一口喝光，Sam眼珠要瞪出来。
　　“再来一杯...”她还想再要。
　　“别，”Sam苦着脸，“大小姐，大律师，你再喝下去就真的要醉了。”
　　“Sam，”她不满的撅着嘴，“你真不够义气。”
　　Sam无奈：“我是为你好，Ann，你今天怎么了？你客户骂你了？”
　　杨峻峰也担忧的看着她。
　　“哪有，”董桉桉说，“今天我当事人的家属拉着我的手道谢。”
　　杨峻峰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要借酒浇愁？”
　　董桉桉眼神迷离的微微一笑：“不告诉你们。”
　　“要是告诉你们，”她神色忽然正常起来，“我大概会哭，我不会当着你们的哭的，你们死心吧。”
　　Sam满心同情的望了杨峻峰一眼。
　　当一个女孩子连哭都不愿当着你的面哭，我看你该哭了。
　　他心里偷偷的想，没想到杨总这样如励志标本一般的人生赢家也有赢不了的时候。
　　“好吧，”杨峻峰又摸了摸她头发，“你不愿说就不说吧。”
　　董桉桉朝他招招手，他凑过去，她认真的说：“你要还是阿峰，我肯定跟你说，可你是杨峻峰，是杨总啊，所以我不能跟你说。”
　　杨峻峰一怔，苦笑：“好吧。”
　　“如果，”杨峻峰突然问，“嘉树今天在这里，你会不会跟他说？”
　　“嘉树？”董桉桉眼底泪光一闪而过，杨峻峰以为她马上要哭的时候，她忍住了：“不会。”
　　他松了口气，心里一阵庆幸，一阵后怕。
　　要是她刚才哭出来，他该怎么办？

　　时光的雕刻力量是很可怖的，它可以把一个人慢慢变成完全相反的模样。
　　杨峻峰眼中的董桉桉从来都是个大哭包，一哭起来必定没完没了。
　　他引以为豪的男子汉气概经常在她的眼泪中被冲得七零八落。
　　与董桉桉的眼泪作战，他从来节节败退，没有胜过。
　　唯一一次，他不顾她痛哭绝望，离她而去。
　　于是，他胜了一次战役，输掉了整场战争。
　　可如今，董桉桉在这种半醉的时刻，眼泪到了眼眶，竟然被她生生忍住了。
　　他突然有种滑稽的感觉，原来不知不觉间他连战场也丢了。
　　杨峻峰攥紧了手。
　　身旁的董桉桉从钱包里掏出好几张票子拍在Sam面前：“好了，我走了。”
　　她转身就走。
　　杨峻峰赶忙跟上：“我送你。”
　　她努力走直线：“不用。”
　　他不由分说，搂住她的腰。
　　“快走开！”她威胁，“不然吐你身上哦~”
　　“吐吧。”
　　等下了电梯，到地库时，董桉桉看着他的车摇头：“我不坐，我去打的好了。”
　　杨峻峰简直拿她没办法，他按捺心中想笑又想怒的复杂：“为什么？”
　　“我怕吐你车上，我还在付房贷，赔不起。”
　　他抹了把脸：“那你要怎么样？”
　　“打的。”
　　他顿了两秒钟，把她一抗，不顾她挣扎，丢在后座。
　　“开车。”他对司机吩咐。

　　上了车，董桉桉不再吵闹，很乖巧的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桉桉...”
　　“嘘，”她捂了捂嘴，说，“别说话，不然吐给你看。”
　　他只好保持安静。
　　小区外的保安仍然铁面无私的不为杨峻峰的这辆豪车放行。
　　司机只能把车停在大门外的马路上。
　　董桉桉一下车就冲到垃圾桶旁边，她吐了很久，几乎把胃倒空。
　　杨峻峰在一旁不时轻抚她的背。
　　“呼，”她吐完清醒了一些，“好难过。”
　　“要不要去医院？”他问。
　　“不用了，”她虚弱的朝他笑了笑，“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回家？
　　他愣了愣，突然鼓起勇气：“你，能不能，请我上去坐一坐？”
　　董桉桉似乎没有听清，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我，”他低声下气的恳求，“我坐一坐就走，不会打扰你太长时间。”
　　良久，她说：“好吧。”

　　董桉桉的家在第二十层。
　　一层有六户，她往最角落里走去。
　　打开门，董桉桉摁亮了灯，不算大的空间瞬间在灯光下一览无余。
　　“你坐，”董桉桉说，“我去收拾一下，洗个脸。”
　　他像最礼貌拘谨的客人坐在深咖啡色的布艺沙发上，动也不敢动。
　　沙发旁有一个小圆几，上面放置了一盏白色圆形的台灯，台灯下有一个相框。
　　杨峻峰拿起相框，相框里竟然是董桉桉司法考试的成绩单。
　　成绩单的照片里董桉桉留着齐刘海，正是他记忆里青涩的样子，下面总分那一格里写着418。
　　这应该是一个很高的分数，他心里揣测，从小到大，董桉桉的学习一向出类拔萃。
　　“哦，”董桉桉从厨房里端了杯茶放在杨峻峰面前，“这是我的司考成绩单。”
　　“我看到了。”杨峻峰放下相框，“为什么会在相框里放成绩单？”
　　“反正不是拿成绩鞭策自己的意思，考试考过了就完了，没过就再考，意义不大。”董桉桉笑了笑。
　　长大后才会发现考试其实是很仁慈的，一次不行还有下次，而生活中许多事，残酷的甚至连一次完整的机会都没有。
　　她拿起相框，手指划过玻璃：“大概是因为拿到成绩很开心吧。”
　　她用相框固定了一段很单纯的快乐。
　　人生中真正快乐的时候不多，拿到高考分数时，她也有一瞬间激动，但那时外婆病得很厉害，她开心不起来。
　　但司考分数下来时，她高兴得很纯粹，是一段长长的阴郁人生中，突然遇到一件事大放光华。
　　绝对值得纪念。
　　“桉桉，”杨峻峰端起茶啜了一口，迟疑着说，“这些年，你...”
　　“还好。”她喝了一大口茶，接口道。
　　杨峻峰点点头。
　　“我，”杨峻峰说，“我想问，你还为了周卓的事，恨我吗？”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现在想起来就会还有一点，”她很诚实的说，“你和庄嘉树真的很过分。”
　　他咳了一声，不发表意见。
　　“不过时间长了，就不会恨了。”她说。
　　“那...”他说。
　　“嗯？”
　　你还爱我吗？
　　他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哦，没什么。”
　　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补充：“时间长了，什么都会冲淡的。”
　　他手颤了颤。
　　是不是你的爱已经被时间冲淡？
　　可为什么我的爱却越来越深？
　　“好了，”他站起身，“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她跟着站起身，送他到门口。
　　杨峻峰站在董桉桉家楼下，迎着冷风抽了一根烟。
　　他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准备离开时，身形忽然一顿。
　　“唉。”
　　他瞪着地上的烟头，良久，轻轻叹了口气，拣起烟头扔在一旁的垃圾筒中。

　　过年前，杜伯打电话给她，要她年初一去吃饭。
　　年初一那天，董桉桉特地穿了件红色的大衣，抹了颜色偏红的唇膏。
　　去杜伯家之前，她特意拐到离桐油巷不远的另一条巷子。
　　她拿着地址找到一扇贴着福字的木门，木门破旧，她拍了拍门。
　　“来了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子来开门，开门见到她，用眼神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将她扫了好几遍，“找谁？”
　　“古阿婆是不是住在这里？”
　　“是啊，”女孩子很诧异，回头喊，“阿婆，有人找。”
　　古娜娜的外婆一见是董桉桉，惊喜得不得了：“是董律师啊！”
　　“阿婆，”董桉桉笑道，“我来给您拜年。”
　　阿婆拖着她的手，往屋内走：“你来就来，还带那许多东西干什么。”
　　董桉桉将手中拎的好几盒礼品放在桌上：“来拜年怎么能不带东西？”
　　阿婆进厨房给她端红枣汤，开门的那个女孩子围着她转了转，好奇的问：“你是律师？”
　　“是的。”
　　“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去当律师？”
　　董桉桉失笑：“漂亮跟当律师有什么关系？”
　　女孩子给她问的一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是娜娜的律师？”
　　“是啊。”
　　“娜娜的运气一直不好，”女孩子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我早都让她不要跟阿蚊在一起，她偏不听，看吧，阿蚊这种没良心的男人有什么好。”
　　董桉桉不语。
　　“不过，”女孩子又说，“娜娜她遇上你，还挺有运气的。”
　　董桉桉微笑：“谢谢。”
　　两人没话说，安静了一会儿，女孩又问：“阿蚊是不是真的要被判死刑啊？”
　　董桉桉抬头看她，她清澈的眼中落满了恐惧与悲哀：“是不是啊？”
　　“是。”董桉桉顿了顿说。
　　女孩子沉重的再次叹息：“他还不到二十二啊，娜娜会受不了的。”
　　董桉桉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她喝完红枣汤就离开了，临走前，古阿婆依依不舍：“董律师，常来啊。”
　　“好啊，”董桉桉笑，她挥手，“外面冷，阿婆，你进去吧。”
　　她走出很远，回头时，古阿婆还站在门框里往这边望。

　　到了杜伯家，杜伯开门时，似乎有些为难。
　　董桉桉奇怪：“杜伯，怎么了？”
　　“桉桉，”杜伯搓搓手，“阿峰和嘉树都来给我拜年..我就留他们吃饭了。”
　　董桉桉微微一怔，笑道：“这有什么啦，大家正好一起聚一聚。”
　　杜伯被她的态度搞得有些没底，不过他还是很惊喜：“桉桉，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很难得的。”
　　董桉桉看着杜伯高兴的眼神，笑着点头：“嗯，是啊。”
　　她随着杜伯走进堂屋，餐桌边，庄嘉树正在跟杨峻峰下棋，阿全乖乖的坐在一边。
　　董桉桉见到这无比熟悉的场面，一时间有种千山万水之后，回到原点的错觉。
　　一见到她，两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董桉桉笑了笑：“庄总，杨总，过年好，恭喜发财。”
　　“嗳，”杜伯说，“什么庄总，杨总！见外！”
　　董桉桉从善如流：“嘉树哥哥，阿峰哥哥。”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出门在外，发文不能那么准时，因为每次发文之前我还会再检查一遍，我也不想用存稿箱，所以，本周发文时间不定，SORRY！谢谢各位！^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