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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及笈之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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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
小易笈礼。
采衣双鬟,小易是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子,即使衬着樱粉色的采衣,那苍白也不能减去一分。
那天那个身带药香的中年人竟在父母席位,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人就是陈万生。正宾是个面目严肃的女子,三十来岁,我倒不认为她是晚漓,传说中的晚漓应该是烟视媚行的女子,风流妩媚,岂会是这般姿色?有司我不认识,应该也是我们这帮女孩子里的一位,看她的脸形就知道。而赞者,竟是小梅昭。
白默和尉迟还有我们这班女孩子都作了观礼者。
三拜三加,从头至尾,我只盯着盘中那只白玉钗,通体透亮,中有红丝游动。白玉钗旁边放着一枝碧翠钗。那枝白玉钗就是梅昭口中说的好漂亮的钗了,笈礼成了之后,她就会收到一份神秘礼物了?
最后加钗的时候,正宾抬眸朝白默相询,手指在白翠二钗间徘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那钗有什么神奇之处吗?
礼成之后,小易就被白默带走了,我们没有接到退场的命令,自是原地待命。
远远一阵香风细细,一个女子娇声笑着进来,“陈万生,你不在你的医馆待着,跑到这边来做什么啊?让我好找!”
所有人齐转头看去,一青一红两条影子急速掠来。
红衣者,一年约二十五左右的女子,乌发步摇,环佩琮瑢,眼波似水,光华流转,让所有人霎时移不开眼。
众女子皆行礼,口称护法。
这就是晚漓了。
我一跃而起,跑到她前面,拉着她的袖子结结实实笑了一回:“姑姑,姑姑,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可见着你了!”
晚漓被我笑得一愣:“这么齐整的孩子,是帮主新带回来的么?怎么叫我姑姑啊?”
我面上笑得越发灿烂,以前我就用这招对付过风笑天,不管他生气或者开心,我都用这一招,几乎全胜,“我爹爹有一幅姑姑的画像,挂在书房里的,我以前问他这个好看的姐姐是谁,他不让我叫姐姐,说是应该叫姑姑的。”
晚漓咯咯娇笑,百媚横生,“这张小嘴甜的!”
同她一起来的青衣公子轻摇墨洒金扇:“晚娘,保不住这是你那个相好的孩子吧?呵呵,你可是相识满天下啊!”想来此人就是那自命风流的云秋了。
我假作生气狠狠瞪他一眼:“你胡说,爹爹说是姑姑,自然便是我的姑姑!”
“天星,不许胡闹。”尉迟怒叱。我吓得几乎一哆嗦,脸上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啧啧,尉迟啊,你还是这么不会怜香惜玉啊,难怪……”云秋长叹,拿眼风上上下下把一身黑衣的尉迟打量了个遍,眼看他怒气难忍,一鞭子挥了过来,谢天谢地,打的是云秋!
晚漓看也不看他二人打斗,牵起我的手走了过去,“老陈,帮主还玩这及笈的小游戏啊?”
陈万生叹气不语,他面前的盘子里,正是那只红纹白玉钗。
正宾最后替小易簪的是那只翠钗。
尉迟和云秋是在两个时辰之后停止打斗的。
原因:白默来了。
白默带着脸色苍白的小易回来了。
小易脸色青白,神思恍惚,被两个侍卫夹着几乎半拖半抱的弄回来了,反观白默,倒是一切正常,除了不笑之外。
不笑的白默看起来有点阴戾,晚漓提出要把我收在门下的时候,他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看见晚漓牵着我的手,抬手指指:“喏,我把杜若给你,这个,不给!”
劈手夺过我的手,拉着我就走了。
我一直回头看,看晚漓的表情,凝重深沉,停止打斗的云秋一脸的惊愕,尉迟的怒气显然还没歇,挽着鞭子,也许是想等白默走了以后再继续打云秋一顿吧。
路过小易的时候,白默轻声说:“拉下去!”三个字就像三把小刀,又快又狠,一下把小易钉在了地上,神色恍惚的小易听到这三个字,眸中浮上垂死的绝望的神情,然后,就晕了过去。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小易,也无从知道及笈礼之后她和白默去做了什么,或者,见了什么人,只记得那一双绝望的眸子。我想,我是大致猜到了为什么十六个女子只有十四个了。
于是我一晚一晚的做恶梦,精神不振。有一晚梦见白默在我耳边吹气,醉了的白默低低在我耳边说:“天星,你什么时候也行及笈礼啊?”那神情就跟小易及笈那天他带我离开,后来喝醉在揽云阁时说的一模一样。
我一身冷汗的醒来,窗外,月亮遍洒银光,说不出的悲愁寂寥。
晚漓当然不是我的姑姑。
我需要向我那未见面的爹爹忏悔:女儿不是想败坏您老的名声!
我也当然的没见过什么晚漓的画像。
我只是想利用一下晚漓,以期探到下山的路。不管晚漓有没有识破我的小伎俩,但她却默认了我叫她姑姑。
杜若叫她师傅,站在她旁边毕恭毕敬。
我扭着她的胳臂,姑姑姑姑的叫,叫得我自己也有点恍惚,莫不是她真是我姑姑?
“姑姑身上好香呢,跟寻常的花香不一样。”使劲再闻闻。
是真香!
“你这孩子!”纵横四十一家青楼,一堆男人中过,片丝情不留的晚漓也被我缠的头疼,“真是个小妖女!”
“我是小妖女天星!”我娇声宣称,笑得灿烂无比。心内有什么地方有点隐隐的痛,师傅师傅,这不是我的错啊,你想让我做的那个人,我做不了了……
晚漓也叹:“可惜宫主不让你跟我习媚术。”
这点我还是有点感激白默的,看看杜若就知道,习媚术要吃媚药,自从杜若跟了晚漓习媚术,每晚三楼都能听到她嘤咛的呻吟,不痛不痒,听着却也折磨人。
我十三岁的时候搬进了陈万生的医馆住。
白默下的令。搬走的前一夜,子时我看见晚漓姑姑手下的宋师兄跃上三楼,进了杜若的房。那一晚杜若吃的药多于往常,姑姑给她药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姑姑看着她吃下去的。
姑姑练功的时候不让我看,但每次杜若吃药的时候我都在,陈万生说让我多多认识一下姑姑的媚药,对我有好处。
因此这一夜杜若细细碎碎的呻吟比往常还大声,我无法入睡,无法入睡就看见了宋师兄。
宋师兄也看见了我,不过他倒没什么表情,看我一眼就上楼了。
不知道是谁的命令,我人小言微,自然无权过问。
不想再听见什么,我纵身出了浮云阁。
梅昭告诉我的,也许只是传闻,白默怎么会要一个这样的杜若呢?
那么我呢?
这一夜,我比往常更添忧愁。
第二天,打起勇气去见白默,白默似笑非笑:“难得你还来找我?说吧,什么事?”
我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呐,我才十三岁啊,难道要我告诉他,浮云阁的木板太薄了,还是杜若幽会男人?且不论这男人是谁准许进浮云阁的。让我无法成眠。
我还是个孩子啊!
变态!我愤愤的想。
当然,杜若也还是个孩子,她只比我大一岁,可是可是,我有一百个理由告诉自己:我和她不和,从来就不和。从第一次比试轻功我折桂,使她一向的第一屈居第二,到原本她还在陈万生处习医,我来了以后,陈万生对我更感兴趣,于是把她踢出门去,收了我做弟子,最糟糕的是,晚漓本来想收我做弟子,却因为白默不同意,白默却又把她指给了晚漓,让她现在受这诸多苦楚。我一次次在她眼中看到仇恨,那仇恨疯狂滋长,像一棵长势惊人的植物,在她心中扎根。
她视我为敌人!
我虽不能识她为敌人,但彼此之间却再也无发展出关爱友情的可能。
最后,只憋出两个字:“杜若。”
白默深思片刻,最后下令:“今日你就搬去陈万生医馆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