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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太阳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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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若月走了一个月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时,母亲躺在床上,看她男扮女装的样子,差点没有认出来,过了十年了,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她从一个小不点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过眉梢那颗泪痣还在。母亲的脸色很不好,她躺在床上,若月觉得这十年母亲苍老了不少。母亲早从家信上得知她成为了天子辈弟子,母女俩叙旧良久,原来二狗已经和二丫结婚了。若月听了竟没什么感觉,想起幼时自己天真的傻事,不由好笑。
她爹出门抓药晚归,回家看到母女俩相依的样子,一时觉得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漫漫十年。母亲却让她第二天一大早便离去。这晚母亲拉着她的手一起睡,睡前,母亲从炕头的雕花木箱里取出一把发簪,若月自小便见过母亲常常对着那把簪子发呆,叹一口气,然后再默默地收回箱底。那是一把蓝色点翠红珊瑚镶嵌的两股凤簪,由于时光久远,虽然小心爱护,但上面的点翠部分已经有些不可避免的磨损。母亲小心翼翼地将这把发簪拿给若月,轻声而郑重道”这把发簪世间独一无二,传说它是用凤凰的尾羽点翠的,上古神兽的羽毛也带有某种神力,带上它你会觉得身轻如燕,稍微施展轻功便比那具有上乘轻功的人还要厉害。”若月听了非常吃惊,这把发簪竟是如此不同寻常,母亲十分伤感,她接着道“只是这发簪实在不同寻常,未免心怀不轨之人觊觎,我还是要将其改造一番才能交予你。”母亲连夜用普通的鹅毛将那发簪进行了重新的点翠,轻轻覆盖了原本的凤凰羽片。母亲做好一切之后跟她说“明天一大早你就离开吧,功课不要落下了,我和你父亲一天天老去,越来越不中用了,你将来一切都要靠自己的。”若月不曾想刚刚回来母亲便要赶自己走了。忙说“我跟师父商量过了,这心法我在家中也是可以练的,不会落下多少功课。”母亲这下不好再说什么,倒是她爹爹道“你母亲见了你便很高兴了,那就再待两天再走吧。”若月初到家中是非常开心,她想去看看二狗和二丫,母亲也不让她去,只让她每日待在家中,又日日催她上路。若月看母亲的身体似乎很不好,人有些浮肿,说话也像没有力气。她问父亲母亲得的是什么病,父亲转过身去,这个七尺男儿,竟然语带哽咽,“你母亲的病没法治的,我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你就好好陪陪她吧。”若月不想竟会是这样的状况,她心里一瞬间抽紧了,像被什么锐物扎了一样的疼,爹爹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是一个不爱说话但很有行动力的男人,从小她便知道这一点的,她想要吃街上的糖人,爹爹嘴上说那有什么好,吃多了还牙疼,可是等吃过午饭,桌子上已经静悄悄地放了一个黄橙橙的糖人,她眉开眼笑,一定是她那心口不一的爹爹。所以这一刻,爹爹说没救了,她的心也跟着塌掉了。低着头的她正好看到脚下地上的苔藓,那冷冷的绿色,就像一片片绿色的火苗,燃烧着,灼的她睁不开眼睛,那样的绿色,不是希望,是绝望。
她静静地流泪,不敢发出声音,以免屋内的母亲听到,等流完了,便偷偷擦干,转身换上一抹微笑,进屋陪母亲聊天。母亲知道她大概知道了,便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孩子,没什么,人各有命,最差不过一死。你记住娘的话,这辈子不要踏进凌国半步。我和你爹原本都是凌国人,为了避仇才远走他乡,躲到银国这个荒僻的小镇。如今,我们的踪迹恐怕是暴露了,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和你爹这辈子的心血就没有白费。你听母亲的话,快点回石鼓山去,你在石鼓学武的事情,村里没有人知道,就算仇家寻来也不会知道你在那里的。”“可是您和爹呢?”若月一张秀气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不用担心我们,你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我和你爹打算离开这里了,我们要去南方,温暖的地方也好让我养病。我们会托人捎家信给你的,就不要担心了。”若月她娘看她难过,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头发上的几缕柳絮拂去,这时由窗子又飘进几缕柳絮,绵绵软软的,若月的娘看见了抬头向外看去,只见一院子的柳絮,映着夕阳的光芒,她笑着对若月说“你看这满院子的柳絮,可像下了一场太阳雪?”若月听娘亲这么说,也向外看去,果然夕阳将软软的柳絮镀上一层金色,显得既温暖又冰冷,像棉花一般温柔又因为夕阳的缘故,尽管是暖色的,却没有一点温度的冰冷,就好像烧过了的炭火的余烬,还有着一丝丝的光亮,不久也是要熄灭了的。想到这里她的心头又是一酸,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泪水又在眼眶里作祟。
在二老的催促下,虽然依旧依依不舍,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若月还是出发了。
黑漆漆中她又看见二狗家门前那一树梨花,还有曾经和二狗他们捞死鱼的无忧无虑的日子,童年早在不知不觉中杳无踪迹。从此她便也似那一瓣梨花,要落向何方?父母又何尝不是,母亲更像枯萎的花朵,她想伸手挽留,却什么也留不住。
她的头发挽起来,插着那把母亲装饰过的簪子,已过及笄(十五岁)之年,所以也并不显得奇怪。她虽然一路辛苦奔波,但身体没有回家那么累,那把簪子果然是神器,她觉得身轻如燕(读者自行想象,大概就像地球人在月球上奔跑的感觉,地心引力变成了原本的六分之一),只是一颗心想七想八的,还要看路和沿途打尖,委实不易。
等她到了石鼓山,院中姐妹们说天天有人来找她,莫不是她的相好,她们笑嘻嘻地开她玩笑,她也傻傻的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问长得什么样,她们说是一个十分俊俏的人,只是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她心下了然,看来是石逸岚了。于是她起身去找她,她心里有事,只管走路,看得并不认真,司徒淼听说她回来了,便一路过来,谁知还未到院中,便看见她出去了,竟似没有看见他一样,一生气,便又回去了,全当没来过。
再次见到若月,石逸岚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虽然激动,他还是像以往那样云淡风轻地道“你只带了两个月的药量,眼看两个月已经过去了你还不回来,我当你是不要这条小命了。”若月听他此言,不知怎的眼眶竟然红了,扑簌簌落下泪来。这次回家看到母亲病重,她一时心忧,竟然忘记了自己中毒的事情。逸岚给了她解药让她快点服下。她道了谢转身要走,他情不自禁地叫住了她“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若月点了点头却不愿多说,便告辞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