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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青青子衿 ...

  •   庄严的钟声和鼓声有如大海中汹涌的波涛迭次响起,预示着一场祭仪即将开始。
      “郑国国君到了吗?”她有气无力无力的问道,拿着汤勺的手苍白如雪。
      “是呀!这是欢迎君主的钟鼓声!”江鱼点了点头,用雕工精美的铜勺从放在案几上的青铜豆里盛出一碗精美的汤羹,放在女子面前,她此时正坐在几旁,懒洋洋的将身体靠进一堆红色和青色的软垫中,眼眸微垂,脸色苍白的好像包裹伤口的白纨,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任何看到她的人都会忍不住软下心肠,“倘若巫女不是生病,此时应该站在王身旁……”
      “汤馊了!”他的话被她打断,他仰起头,她正皱着一张小脸,一脸厌烦。
      “怎会?”江鱼连忙端过她手中的碗,拿起汤勺,尝了一口,甘美的牛肉汤,用早晨刚刚宰杀的牛肉合着茴香,草果等香料烹制而成,入口醇香,没有一丝酸涩腐臭的味道。
      他感到疑惑,抬头望着她,睁大眼睛,“没有啊?牛肉可是……”
      “我尝就是馊了!”女子沉下脸,美丽的脸颊染上了青色的雾气,突然“哗啦”一声响,她将面前的盛汤的器皿和餐具全数推到了他面前,“看看你熬的什么汤,我不想喝坏肚子,你自己喝吧!”说着转身走向一旁。
      江鱼叹了口气,望着几上的餐具,心里暗自思忖,自从早些时候因为晕倒而被留在帐中休息,她就变的有些怪异了,从前的她根本不会这么为一点小事斥责下人,但是今天……牛肉汤的香味扑进鼻子,这样的汤怎么会是馊的,他开始思忖,或许她不过是想开一个玩笑……他端起碗,再或许是因为她尝味的能力因为怀孕发生了改变…….想着,他大大的喝了一口汤,王的御厨做的汤羹就是不同一般,他满意的叹了口气,……都说她是怀孕了,看来是真的怀孕了……他担忧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的手臂却突然变的软绵绵,他感到吃惊,转头向女子求助,“巫女……”“吧嗒!”木碗从他手中掉在毡地上,叶蓝连忙扶住他,让他躺在她刚刚坐的地方,“江鱼,原谅我!”
      望着刚刚病的好像蔫蔫的女子突然变的活蹦乱跳,江鱼睁大了眼睛。
      ……
      营地正中的临时搭建的祭台下,楚王与郑国襄公正在谈笑,两人都身着黑色的礼服,楚王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襄公则低首垂目,谨慎恭谨。襄公身后站着公子去疾,公子喜,公子发等一干郑国大夫,楚王身后站着令尹孙叔敖,中军元帅虞丘,左军原帅公子婴齐,右军原帅公子侧等一干有威望的将军。
      在望后是围观的是一些普通将领和托着伞盖的士卒。
      “怪哉,怎不见楚国巫女?”人群中稗将甲一边向祭坛上张望,一边问道,
      “兄长不晓得么?”稗将乙接口道,“巫女已有身孕了!”
      “真的假的?”稗将甲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大营中早已传遍,是王的一个寺人亲口所说!”稗将乙说。
      “这样,我们是否该…….”稗将甲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稗将乙抬头看了看四周,此时人们都拿眼睛望着祭坛,楚王正与郑襄公带着众位大臣,分宾主之阶自左右缓慢登上祭坛,他于是压低声音说,“是呀,以王对巫女之宠爱…………楚国之嗣,利于少不利于长,历世皆然……若干年后,大王心意改变……”
      “兄长之言在理,咱们兄弟看来是该换棵大树乘凉才对……”稗将甲点点头说道。
      钟罄声突然响彻天空,响声飞过白雪一样的云朵,飞过晴朗的蓝天。
      两人连忙噤声,视线转向祭坛上,那里楚王已经捧起了祭祀用的美酒在向天地献祭。
      ……
      一阵风吹来,插在场地两旁的各色锦旗在风中扑朔朔的响动起来,站在旗后的人趁着这个机会慢慢的向场外走去。
      那张年青的脸因为听到了这样的消息而变的异常阴沉,阴沉中又带着些许无奈和忧愁,进来他是很容易忧愁,因为那个女孩,他父王的宠姬,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只是因为拥有权势,便肆无忌惮去侮辱他人……被他侮辱,却还要对他感恩!”但他也曾看到她对着父王笑的妩媚。
      他叹了口气,或许十七岁本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年纪,身后的祭坛上,令尹孙叔敖正拖长了声音在念诵着冗长而繁杂的祭词。
      他已经没有心思在听下去,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理清这些事情,好好想想那个女孩到底是敌是友。
      一个青色的人影从他眼前掠过,他微微一怔,青衣小帽,是宫廷中寺人的寻常打扮,然而那个背影,或许是从前常常在她身后偷偷窥探她的缘故,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背影。
      ……
      她穿过中军大营的左侧,走至营地的最后面,然后翻过用横木垒起的高大的篱笆,在那里她费了很大的劲,几乎是连滚带爬,跳下去时身上的裤子似乎被扯烂了,他看到篱笆上留下了青色布条,连忙扯下来,扔在一旁的垃圾中。
      ……
      以为江鱼和她的身高差不多,他的衣服,她穿该合适才对,但真的穿上他的衣服才发现忽略了他的胖瘦,深宫中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身上长了不少脂肪。
      不过还好,人们的注意都在郑襄公的请盟仪式上,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低着头,木木讷讷的寺人。
      营后的矮树从中有一条土路,顺着小路上去,便看到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浮桥,她跌跌撞撞的跑过浮桥,然后扑通坐下,因为惊慌,她跑的很急,所言走到这个地方,人已经没了力气。
      三个月来,从营中士卒的谈话中,从在营前营后的散步中,她得到不少关于周围地形和道路的消息,也知晓了怎样走出郑国最为快捷,倘若不是因为看到郑国百姓在血泊中苦苦挣扎,或许她早已照着原有的计划逃掉了。
      祭祀下来便是饮宴,倘若不出意外,楚王知道她逃走的消息,应该已经是在两三个时辰之后了。
      身后的吊桥开始摇晃,一阵马蹄声冲入她的耳朵,她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看也来不及看后面,便象一只受惊的驯鹿甩开胳膊,向前飞跑。
      穿过荆棘,穿过大树的枝丫,穿过时时要往身上缠绕的藤蔓。
      ……
      但两腿不敌四蹄,骑马的人超过了她,将在她必经的路上,她只好停住脚步,看向那人。
      公子谷臣,他绷着一张脸,额头有汗水微微渗出。
      “你要走了?”他问,没有任何情绪的声调。
      她感到他的话很多余,不禁苦笑。
      见她不说话,他跳下马,牵着马走到她面前。
      “如你这般走下去,没有逃脱掉,人到先要累死了!”说道这里,他本来紧绷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叶蓝微微一怔,还没缓过神,手上已经多了一件东西,马缰!
      她没有料到,抓着缰绳,便下意识的认蹬上马,将马缰勒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头朝站在马旁的人望去,“公子大恩,叶蓝日后定当图报。”心情突然舒缓下来,看着他的笑容,她的脸上也多了一抹笑意。
      “不必!”然而他的脸却陡然间有沉了下去,“我是为自己!”
      她瞪大眼睛,搞不懂他在说什么,无奈摇了摇头,心中感叹,这个年青人和他父王是一样的性情,让人难以捉摸,恐怕这就是遗传吧,她想着,已经将马头掉转。
      “等等!”手中的马缰突然被人牢牢抓住,她连忙转过头,看到他脸上表情复杂,心里一沉,首先想到的是他可能变了卦。
      “你一个女人行路…..”他带着几分迟疑望向她,说道。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却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剑递在她面前,“这个你拿着,骑着马一直往东,顺着东边的大路一直走,不要停下,快马加鞭,此马脚力不错,走上一夜,明天天亮便能够出得郑国国境,……” 说着,他微笑起来,那一刻好像主管太阳的东君专门将一缕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看着他的脸上的笑容,她心中百感交集,点了点头。便连忙回过身,快马加鞭,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少年,因为她的眼睛在那一刻已经是泪光晶莹。
      那把短剑,有一个很漂亮的剑鞘,剑鞘上镶着绿松石和蓝宝石,剑柄上用蓝宝石镶了一个奇怪的图形。
      ……
      古代的驿道,还算平坦,马儿又脚下生风,跑的飞快,想到楚营已经远远被抛下,她松了口气,将身体伏在马背上。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马嘶,她吓了一跳,却看到前面不远的路口,三匹马挡住了她的去路,马上坐着三个人,清一色的黑,中间那匹马四蹄雪白。
      “踏雪!”她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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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谷臣回去的时候,祭祀请盟仪式已经快要结束。
      郑襄公带来了丰厚的飨军之礼,数十头牛羊不置一提,雕工精美的玉璧和玉琮也不用提,十数位乐师也不用再提,最值得一提得是那郑国的歌女,个个相貌美丽,声音清脆的好似空中随风晃动的银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 ,在城阙兮,……”
      “听说郑国去疾公子可是郑国第一贤人!”中军大帐的饮宴上,楚王在歌女旖旎的歌声中,向右首下坐着的郑襄公祝酒,然后便问道。
      襄公一怔,朝坐在下首的公子去疾偷偷看去,公子去疾望着他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拱起手,笑道,“若是大王喜欢去疾,寡人便将去疾送去楚国,让他可长侍于王左右!”楚王含笑点头。
      楚王一句话,公子去疾自此留于楚国为质。
      饮宴进行到一半,众人都已经喝的熏熏有了醉意,楚王也有些微醺,这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寺人匆匆在楚王面前跪下,一阵耳语,楚王脸色大变,向那人吩咐几句,那人匆匆行了礼,飞快的离去,襄公这一边的人看他脸色突变,心中感到不安。
      ……
      有如羊肠般的崎岖小路上,三匹骏马撒开四蹄在奔跑着,它们奔跑的姿势象极了飞翔的云雀。踏雪轻快的跑着,她转过头,望着旁边马上坐着男子,他在微笑着,淡淡的微笑。
      “左重会将那匹马带进山中最崎岖险要的悬崖,将蹄印留在那里,让追寻的人们在山林和溪谷之间迷失方向…….”
      她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前方,多少次幻想再见到这个人,但真的见到了,她向来自诩很锋利的嘴巴,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刚刚看到他,她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他所乘骏马的名字。
      “我们是去荥阳……在那里呆一天……等哪里的事情处理完后……就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又说,她回过头,才发现他脸色苍白,笑容僵硬,眼睛里有着与她一样的紧张。
      ……
      走了有一个时辰,三人抵达荥阳城,径直进入城中,绕着城墙下的巷道走了一段,他们来到一座庭院。
      “是一个舅父的别院,暂住在这里!”他说着,叩开门,有人打开门,跟随他的那个黑衣人牵了三匹马去,他们一前一后向院子里走去,这是一个两进两厅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满园的梨花,挂在枝头,好像一只只正待飞翔的白鸽。
      “鸣蝉受了重伤,那天在城上,从你骑马的样子认出你……”他还在说着,但她却已经听不进他的话,“子南!”她轻声呢喃着,然后将头靠在了他胸前,好像一只无尾熊伸着细细的胳膊用了吃奶的力气,将他紧紧抱住。
      “蓝!”他的双臂随之圈在了她的腰间,好像从前一样。然而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身体也在颤抖,这说明他心中是有她的,她满意的叹了口气,心里感到些许安慰,仰起脖子望向他,他这时却恰好将头低下,恰好触到了她的唇……那是一个如烈火般灼热的吻,好像能够将一切融化殆尽。
      “公子!”一个老者的声音凭空响起,打破了庭院中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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