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她》叶知寒

5、忧虑

　　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像江城这样的沿江城市如果下起了雪更显得奇怪。进入到一月份，冷空气像拿着武器的怪兽，跨过了秦岭淮河一线，尽情的肆虐着南方。
　　天空飘起了薄薄的雪，穿着各种色彩的学生们围在飘雪里照相，我所见到的大多数都是男生给女生照相。女生们戴着颜色鲜艳的围巾，摆出各式各样的造型，以图留下深冬初雪的美景。
　　我是不会去凑热闹的，只是在通往食堂的路上默默前进。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树叶早已掉光，只剩下空空的枝桠留在树干上。我想起老家人讲的笑话，别人都称这树为法国梧桐，我们一般都喊泡桐树。
　　买了饭，我端着餐盘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囫囵吞枣似的将饭送往嘴里，一边看着窗外纷飞的薄雪。情侣们背着书包牵着手走在食堂外的路上，我本想把这景色照下来，但又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张晨浩，我可以坐这里吗？”
　　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程吟雪端着餐盘站在我面前，一口饭还来不及咀嚼被我硬生生的吞进了喉咙，呛得我不住的咳嗽，餐盘上的筷子掉落在地上。为了避免在食堂遇见程吟雪和石泉，一般情况下我都是到远离宿舍的东门四食堂吃饭，在四食堂吃饭的基本上都是理工科的同学，而程吟雪经常去的食堂则是离宿舍和文科综合楼都很近的一食堂。
　　我不住的咳嗽，赶紧站起来，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程吟雪微微含笑，坐到了我坐的靠窗的两人座的对面，她的餐盘紧靠着我的餐盘。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和过来，做了个深呼吸，站在原地看着落坐的她。她见我看着他，轻轻一笑，“坐啊。”轻柔的声音让我不知所措，我遵照她的指示坐了下来，和她面对面。
　　程吟雪将齐耳短发别到耳朵后面，露出粉红色的耳朵，柔嫩的耳垂上盯着一颗紫色的水晶耳钉。她小口小口的慢慢吃着饭，吃了两口，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微微一笑，“你的饭凉了。”她将她餐盘上的勺子放到我的餐盘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筷子躺在地上度过了好几分钟，我弯下腰将筷子捡起来放在桌上，拿着她给我的勺子慢慢吃了起来。
　　“一般情况，你都是在这里吃饭？”程吟雪打破了沉默，“四食堂的环境还不错，饭菜也很合口味。”
　　“恩，是的。”我点点头，“你怎么也到四食堂吃饭？”我用余光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石泉的身影。
　　“我上午在理工图书馆查资料，天气太冷了，中午不想走太远。而且，我也想尝尝四食堂师傅的手艺，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你为什么会跑这么远到这里吃饭？”
　　“因为要避开你。”我当然不能这么说，这句话只是在我心里用自白的方式说了出来。
　　“这里的饭菜比较符合我的胃口吧。”
　　“恩，这是个不错的理由。”
　　我的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吃饭，不想让她看见我的窘迫，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只有那么几十公分，我确信她能够看见我脸上的颜色。
　　“上次，谢谢你。”
　　“上次？”
　　“马拉松比赛的奖品，史迪奇。我真没想到，平时就不怎么与人交往的你竟然会去参加马拉松比赛，是想锻炼自己的意志？”
　　“呵呵，不是。”我肯定不能告诉程吟雪，那是因为无知单纯的我被一个魔鬼般的女生引诱到赛场上，最后什么都没得到造成的结果，但我也不可能编造一个让人膜拜的说是为了什么寻找生活的意义之类的扯淡谎言。我不想骗她，不说就不算是骗她。
　　“你也喜欢史迪奇？”我不得不岔开话题。
　　“还有谁喜欢？你？”
　　“哦，没有，就是随口一问。”看来我寻找话题的能力还要提升一个层次才好，就这样就被她抓到了话里的漏洞。
　　“恩，我挺喜欢这些东西的，你就当成是我未灭的少女心在作怪吧。”程吟雪浅浅的微笑，“不过，你的体能真不错，能够跑完全程，很多人都没有坚持下来，以前是不是练习过呢？”
　　“没有针对长跑专门练习过，就是小学的时候加入篮球校队打了下的底子。”
　　“你小学的时候是篮球校队的？”程吟雪很惊讶的问，是的，像我这种每天只知道拿着一本书看的两点一线生活的死宅，任谁也不会想到他的童年曾经辉煌过。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程吟雪纠正我模棱两可的说话。
　　“是的。”
　　“真是太巧了，我小学的时候也是篮球校队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很疑惑的看着她的表情，确定她不是欺负我单纯善良人际关系浅薄，但转念一想，她没必要骗我，她也不是李若溪，会想方设法的折磨我。李若溪，差不多消失有一个月了。
　　“呵呵，你不信？我那时候可是城南小学女子篮球队的队长，从三年级就开始打篮球，一直打到六年级，上了初中之后就再也不碰球了。”
　　“为什么？”
　　“学习紧张嘛，没有时间。而且上初中后，我不喜欢那种许多人挤在一起抢球弄得身上还带有别人汗渍的感觉，兴许是青春期在作怪吧，看到篮球就讨厌。”
　　“那你之后有没有像三井寿那样哭着向你教练或者父母说你想打篮球？”
　　“哈哈哈，你真是，还挺幽默的，当然没有。”程吟雪捂着嘴笑，带着卧蚕的双眼笑起来很好看，其实不光是她惊奇，就连我都惊讶于我讲笑话的能力。我很庆幸不是给李若溪说这番话，她一定会把我的这个行为称之为“闷骚”的。
　　“那个时候根本不会去想再打篮球，那时候想的都是偷偷挤时间背着家长看小说，看漫画，看电影，已经决定远离的事情是怎么也不会想着再去经历一遍的。”
　　我点点头，同意她的观点。
　　“你呢？”
　　“我？”
　　“你为什么小学毕业之后不再打篮球？”
　　“不想打了，可能是我这人不适应集体活动之类的吧，小学毕业之后，中学阶段的任何集体活动我都没参加过。”
　　“包括全班所有同学必须参加的活动？比如大合唱，集体诗朗诵之类的？”
　　“是的，一般我都会请个病假什么的。”我很惋惜的说，对于中学老师说的“集体活动可以是永不泯灭的美好回忆”之类的语言我从来都不以为意。我知道，其实是我内心的自卑情绪在作怪，怕因为我的失误造成一些难以磨灭的后果，每到这时，我的头脑里全是幼小的自己低头站在讲台上接受审判，老师当众私下中队委标志的画面。
　　“那真是太可惜了，其实现在想想，参加那些活动也是一件美好的回忆。”
　　“也许吧。”我淡淡的回答，并不是不想和她聊天，而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复习的怎么样？”
　　“期末复习吗？”
　　“是的。”
　　“就和平时一样，你呢？”
　　“我现在每天都在疯狂的背那些重点。没办法，平时参加的活动太多，不能像你一样平时就准备得非常好，所以现在要临时抱佛脚。”
　　我很不好意思的笑笑，“平时到现在我都是在看闲书，我的目标很具体也很简单，及格就行，所以也没有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也许在你的标准看来，我是个不求上进的人吧。”我把最后一口饭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紧张的情绪在慢慢的咀嚼里渐渐被消化。
　　“也许不是要求严格，而是你根本就不把分数这种数字的东西当一回事吧，用四个字总结就是淡泊名利。”
　　“你太抬举我了。”
　　程吟雪早就吃完了午饭，她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平时在哪里看书复习？我们在文科图书馆，要不下次一起吧。”
　　“我在综合图书馆，这样不好吧，我想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对她的邀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带有一定的警觉。我不想介入到她和石泉的感情中间，让自己的瓦数倍增，更会增添莫名其妙的麻烦。
　　“你想到哪里去了，一起复习的人很多呢。”
　　“还是不了，谢谢你，我习惯了综合图书馆的氛围。”
　　程吟雪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我的拒绝，她端起餐盘站了起来，见我依然坐在座位上，狐疑的看着我。
　　“你先走吧，就不打扰你了。”我很客气的告诉她，她微微一笑端着餐盘走出了四食堂的大门。我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拱形的路面地平线，我才端着餐盘从四食堂另一座门走了出去。
　　我刻意不走程吟雪走过的那条路，而是选择与她相反方向的路朝着综合图书馆走去。其实我一直都是在文科图书馆看书，但从踏出四食堂那一刻开始，我决定以后都到综合图书馆看书。
　　不为别的，就只为躲开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