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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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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急促而尖刻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手机那头李若溪愤怒的重复着两个字形成的贴在身上的标签。我把手机听筒想外挪了挪,好让耳朵休息一下,以便于聆听接下来的声讨。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要你管,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李若溪在说了三个不同的字以后又开始重复贴在我身上的标签,这两个字已经深入她的内心,或者深入她的骨髓了吧。
“我骗了你什么?”
“你,噗嗤!”手机那头的李若溪用力的打了个喷嚏,“我让你饭点在一食堂门口等我,你竟然放我鸽子,害我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吹了半个小时的西北风。”
“可是,你怎么知道当时的风是西北风。”
“你这个大骗子,现在我们说的是风的方向问题吗?我说的是你爽约的问题。”
是的,我爽约了,躲避程吟雪之后,我竟然忘记了和李若溪的约会,没有再回到一食堂查看一下,而是拿着书到图书馆看书。直到图书馆快要打烊,才在刚刚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接通知后就是重复的“骗子”两个字。
“对不起,可是我觉得我们是互不相欠的。”
“什么互不相欠,明明是你放我鸽子。”
“我在一食堂足足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你都没来,我以为你不来了,才走的。”
“等了我半个多小时,撒谎,你这个大骗子。你什么时候去的?”
“你不是说饭点吗,我五点钟就到一食堂了,等你等到了五点四十左右。”
“你真的五点钟去的?”
“如果你不信,一食堂门口有监控录像,我可以陪你去翻监控录像。”
“你这个大笨蛋。”
“我又变成大笨蛋了?”
“我的饭点是六点钟,你五点钟就去等当然是大笨蛋。”
“你又没说你的饭点是六点钟。”
“这还用我说吗?女生的胃小,一般都是少吃多餐,下午加个餐吃个零食之类的是常事,五点钟的时候肯定不饿,自然要延后一个小时。这你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
“那你就承认你是大笨蛋了。”
“好吧,我承认。”对于李若溪的强词夺理,我除了认输还真没有别的办法。“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我是大笨蛋,想不明白。”我知道她肯定会用大笨蛋这三个字形容我这个问题,率先承认。
“怎么承认得这么快,不算。这句话必须是我说才行,重来。”
“好吧,”我无奈的在内心叹口气,“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
“你真是个大笨蛋,”李若溪理直气壮的得出这个结论,“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我真是高估了她会回答我的权力。
“笔记什么时候给你?”
“现在。”
“现在?”
“对,我在24栋门口等你。”
“门口等我?这样不好吧,要不我们到聚贤广场那里怎么样?”
“你觉得你有提条件的权利吗?”
“我觉得应该没有。”
“那就对了,我都纡尊降贵从六楼下到一楼来等你了,你还要提条件,真是个大笨蛋。”说完,李若溪挂掉电话,我的耳边响起“嘟——嘟”的声音。
24栋是女生寝室,女生寝室前面的那块空地是所有和楼里女生谈恋爱的男生的栖息地。他们百无聊赖的站在这块空地上等着自己的女朋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从楼里走出来。
江城大学24栋女生宿舍的女生们称这块地为“选婿崖”,她们会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空地上的各种形状的男生,评头论足。
这栋楼门口,一直被我列为禁区。因为,我从不踏足这里,也没有机会踏足这里。
现在,禁区即将要变成非禁区,李若溪给了我这次踏足的机会。我觉得我应该戴上黑色的口罩,戴上帽子,戴上墨镜,或者戴个面具什么的,这样才不会引起她们的注意,才能避免被楼上的姑娘们评头论足。但转念一想,这样反而更会引起她们的注意,思前想后很久,才战战兢兢的向24栋走去。
李若溪穿着一件厚厚的套头小熊卫衣站在门口,这件衣服的样式就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帽子盖在她的头上,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可爱。
我畏畏缩缩的走到她面前,将手上的笔记本交给她,急忙转身离开。
“等等,你慌什么?过关了才能走,我还没看呢。”李若溪的严厉的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步,我只好后退一步,站在她面前,一股柠檬般的清香飘过鼻尖。
她缓慢的翻开笔记,正式而友好的点点头,“恩,字写的还不错。”
翻看了一阵,她将笔记本放进小熊卫衣的口袋里,我惊讶于这件衣服的口袋设计得挺大的,竟然能够装下一本A4大小的笔记本。
“你爽了我一次约,你说应该怎么补救?”
“什么补救?”
“我这人呢,别的缺点没有,就是不喜欢别人欠我东西,今天你放了我一次鸽子,总要想办法把那只鸽子抓回来还给我吧。”
鸽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话听得我头脑有些混乱,可我又去哪里找鸽子还给她。
“我......”
“唉,”她伸出手挡在我的面前,“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有难处,鸽子呢我就不用你去找来还给我了。但是,你欠我的总是要还的,你就陪我去个地方吧。”
“去什么地方,火星我可不去。”
“你想去还真去不了。后天,也就是星期三,你陪我去吧。”
“星期三,可是星期三有课啊,下午还有《中国文化史》,我们都翘课不好吧,老师会点名扣分的。”
“怕什么,我又没选,要扣分也是你扣。”
“你没选为什么要我帮你抄笔记。”
“不这样做,你怎么会欠我一次人情。”李若溪抬头白了我一眼,郑重其事的说,“星期三早上就在校门口集合,别扭扭捏捏的。”
“星期三早上具体时间和哪个校门还是说清楚。”
“呵呵,终于学会聪明了。”
“人情,鸽子等,我可不想欠你。”
“有道理。早上六点半,北门,迟到的欠一次人情。好吧,跪安。”李若溪嘻嘻一笑,站在原地却没打算回宿舍。
听到“跪安”两个字,我如临大赦,急忙转身向自己宿舍走去。
“张晨浩。”
刚迈步,就看见程吟雪和石泉牵着手出现在我面前,程吟雪微笑着喊我的名字,向我打招呼。
我转头看了看依然站在原地的李若溪,握紧双手,又转过头看着向我打招呼的程吟雪,脚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一个塞子堵住了喉头,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么巧,她不会误会了吧,可误会了又能怎么样呢?
寒冬的清晨总是弥漫这一层薄薄的雾气,小学的时候,我很喜欢背着书包走在满是雾气的校园里,有一种漫步仙境的感觉。现在,我很少背着书包走在雾气里,报纸上说雾霾这种东西对人体有很大伤害。
雾,除了仙灵,还能伤害身体。
路灯下除了我,就剩我的身影和我一起朝校门前进。我理解不了李若溪这么早让我到校园门口等她干什么,如果是去偷东西,似乎晚了点,如果是吃早饭,又太早了。
我特意提前十五分钟到达江城大学北门,北门口报亭的门关得死死的,门前的空地上没有一个早餐摊,这么寒冷的天,就连值夜班的保安都过分的开着取暖器躺在值班室里打着闹铃般的呼噜。
到达校园门口,环顾四周,李若溪还没来。我正暗自庆幸提前十五分钟的选择,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喂,你迟到了。”她头上戴着一定花色羊毛帽,上身穿着黑色的高腰羽绒服,下身穿一条紧身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高帮的保暖雪地靴,身后背着一个蓝色的鼓鼓的背包,微笑地站在我的面前。
“是你迟到了,我到的时候你还没到呢。”我淡淡的争辩道,但我知道,下一步他一定会找各种的理由塞搪我,然后把所有的错误全都推给我。我暗自高兴能够在短时间里就了解了一个人的个性,对我这种从不积极主动与人交流的人能够有这样的进步,点了个赞。
“我说你迟到了,你就迟到了。”李若溪双手叉腰,站在我面前颐指气使地说,使我想起初中的时候学过的鲁迅的课文《故乡》里那个被称为“圆规”的大妈。而且,我错误的估计了李若溪对我的评价,她连理由都不找,直接就判定了我的罪行。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必须像乌龟那样躺在地上将我所有可以举起来的手和脚举得高高的,然后再加上一张大大的写着“I服了YOU”的白旗,我对自己的想象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吧,我依你,对不起,我又迟到了。”
“恩,态度还是不错,就算半个人情吧。”李若溪点点头,转身朝校门外走去,防线的箭头指向是公交站。
“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问吧。”
“我们去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什么我想干什么?”
“你看,你问我,我不想回答;我问你,你又答不上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劝你还是不要问的好,去了你就知道了。”回答问题的时候她回过头看我的动作都没有,我知道除了躯壳一样的身体,身上的所有的零部件都是多余的,特别是那张嘴巴。
公交车站,18路汽车缓缓的开进站台。
李若溪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上了18路汽车,“给钱!到中心广场。”我掏出公交卡连刷两次,公交卡上的数字又降低了四块钱。车上人不多,大多是早起背着太极剑的爷爷奶奶们。我不想和她坐在一起,于是朝着公交车最末尾选了个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似乎也是这种想法,找了前方另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由于起得太早,我对着车窗外的霓虹灯打了好几个呵欠。清晨的江城,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豆浆油条夹杂着雾霾的雾气飘散在这座长江沿岸的城市。
公交车沿着街道缓缓徐行,我时不时偷偷看李若溪坐的位置,她的头一直转向窗外,动作就像是定格了一样,一动不动。我捂着嘴微微一笑,拿出手机,调到静音键,悄悄地将她这张照片照了下来。
下次她再用威胁的口吻折磨我,我就把这张照片传到她所在学院网站论坛上。但是,核心问题是她到底是哪个学院的,我一无所知。
不一会儿,中心广场站到了,广场上人潮涌动,巨大的装饰氢气球升腾在空中,像是连接天地间的天梯。公交车上的广播开始报站:“中心广场站即将到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我见李若溪坐在座位上迟迟不动,站起身来朝她走去。站在她面前,竟见到她脸上挂着泪痕,她在哭。
我错愕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流泪似乎不是我的原因吧,我细细的回想从学校出来之后我的一切行为,没有什么不妥,那么就不是因为我的错误而给她造成了什么麻烦。女生流泪无非是两种,一种是为钱,一种是为情,看她的穿着似乎不缺钱,那就为情。应该是她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没有听她说起过她的男朋友。
我的脑海里闪烁着无数个想法,但都止步于猜测而已。
李若溪见我看着她没说话,轻柔的擦了擦泪痕,微笑着说,“哦,到站了,我们下车吧。”她在车门即将关上之前,飞快的下了车。
我跟在她的身后,本想八卦的问她两句缘由,但我把这些话拦在了肚子里。有些事情,有的人愿意告诉你,你不问,她自然会说;不愿意告诉你,就算你问,她也不会说。李若溪应该是属于这类人。
下了车,我们朝着中心广场的最中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