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她》叶知寒

2、相识

　　一食堂门口，人潮涌动，五点正值饭点，来往吃饭的的人比看跨年演出的人还多，人多足以显出这所“２１１工程”重点大学的分量。
　　我拿着一本笔记本站在食堂门口等着李若惜出现。我站在一堆等人的男生中间，他们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因为他们手上拿的都是饭盒或者手机，而我却拿着笔记本。
　　星期六和星期天，我坐在图书馆足足抄了两天。《中国文化史》任课的老师是一位非常认真的老师，他的ＰＰＴ每一页都是满满的字，所以我作笔记的时候也是照搬照抄，将他的ＰＰＴ一字不落的写到了笔记本上，还差两页，就写满了整整一本。
　　抄写自己的笔记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成语，自食其果。
　　如果我偷点懒，只抄每一张ＰＰＴ的大标题，也许不用半天我就能抄完半学期的笔记。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当成是无聊的时间中的一种有聊消遣。
　　唯一的反应就是我的右手酸痛，两天高强度的劳作乳酸堆积在我的右手肌肉里，迟迟不能散去。
　　饭点过了很久也不见李若溪出现，我拿出手机想打给她。看到手机屏幕的时候才想起我并没有存她的号码。
　　食堂门口进进出出，空气中飘着一股卤菜的味道，一食堂最出名的就是食堂师傅做的各种卤菜，我使劲的吞了口口水。
　　难到她忘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张晨浩，你在等人吗？”
　　我转过身，程吟雪站在我身后，微笑地看着我。我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极力的掩饰住内心泛起的波澜，但为时已晚，脸上犹如烈火炙热烘烤的感觉已经出卖了自己。
　　脸绝对红得犹如猴子屁股。
　　“没．．．．．．没．．．．．．没．．．．．．”一边回答，我一边朝着食堂前方的路走去，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后背空气里弥漫着预估魔鬼般的嘲笑声，面对女神一般存在在内心深处的女生，习惯了孤独的我依然渴望和她牵着手走在校园里。
　　渴望，其实是奢望。
　　我转过头，程吟雪身边的另一名男生牵着她的手向我的反方向走去，我回头的时候，她突然也转过头，我吓得赶紧转头朝前奔跑，任由寒风在我耳边呼啸，寒风中似乎藏着光刃的小刀，不断地割着我的耳朵。

　　程吟雪在我的世界出现得非常突然，我甚至都还来不及阻挡一下，她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了我的内心。
　　我记得，那是大学一年级上期的十二月底，是个寒冷的让人随时都会裹紧羽绒服的冬季。我早已习惯甚至非常喜欢独自一人往返于图书馆、教学楼和宿舍之间。
　　那段时间，图书馆通往宿舍的长桥上出现了许多戴着红色圣诞老人帽子的人向过往的同学分发着卡片。由于来往于长桥的次数比较频繁，我的手上也被重复的塞上卡片。
　　通常，卡片送到我手上，我都是顺手放进衣服口袋里。尽管在我眼里，这些卡片与我的生活毫无关系，但我想将它们作为书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每一张卡片都被压在我看的书里。
　　我看的书很杂，很杂的意思就是我不会一本书看完再看另一本，而是在同一进度的情况下看几本书一起看，所以，这些卡片很符合我的胃口。
　　看累的时候，我也会翻看那些卡片，卡片上是画的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图片，看起来像是某种图片的拼图。
　　这些拼图碎片对我没有任何意义，翻看了一阵又把它放进了书的夹层里。
　　圣诞节过后，戴着红色圣诞帽的学生们也许又去进行另一项勤工俭学计划，总之，长桥上再也没有看见他们，这样也好，对我而言，通往图书馆的路少了一个阻挡的人。
　　“要不我用你想要的东西和你交换，你就给我吧，请问你要什么？尽管说。”一位男生拦住一位戴着淡粉色眼镜的女生，哀求的说着。
　　男生拦住女生的去路，女生左顾右盼想要绕过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生，但男生太倔强了，用他的身躯挡住了女生前进的路。
　　霸王硬上弓！这是路过的我第一反应。现代社会，开放程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大学里的男生可以明目张胆的在寒冷的露天环境下追女生，真是蛮拼的。
　　“我什么都不要，谢谢，请你让开好不好？”女生用既强硬又像是哀求的语气说着。
　　“不好。只要你给我，我一定让开。”男生霸气的拦着女生说道，霸气外露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一位柔弱的女性而言，周遭的人向男生投来鄙视和戏谑的目光，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助女生。
　　这时候的画面应该是我像超人一样出现在女生面前，然后用一种神秘的力量朝着男生盯上一眼，男生就会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可是我没有，我连听他们继续纠缠下去的话语的欲望都没有，继续朝着图书馆前进。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事情，真让人头疼啊。

　　图书馆里空调调整的室内温度让人昏昏欲睡。
　　我才看了几页眼皮就变得沉重起来，于是把手上翻着的书反扣到桌上，《百年孤独》冗长得让人想睡觉，这种经典文学类的作品适合在春天温暖的天气里慢慢的欣赏。
　　我准备小睡一会儿。
　　“请问！”
　　轻声如风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使我睡意全消。我抬起头，一位面容俏丽，剪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坐在我的对面，正微笑地看着我。
　　我感觉到脸火辣辣的，并不是空调的温度导致我热血沸腾，而是这位大学里第一个主动向我说话的女生。我痴痴的看着她，网上说的面容360度无死角的柔美应该就是这样吧。
　　“请问。“女生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将这两个字加重了些，语气分贝是在图书馆阅览室可承受的范围。
　　我猛然间回过神，内心狠狠的谴责自己的失礼。
　　“对不起。”我的身体很歉意的先后退了退，后背靠到座椅上。这三个字说完之后，我竟然无法进行下面的话语。
　　女生微微一笑，笑容怡人。“这张卡片是你的吗？”她拿起我作为书签的那张蓝色卡片，梨涡浅笑的问我。
　　我的心快速跳动，轻轻的深呼吸，轻轻的点点头。
　　“这张卡片，我可以拿样东西和你换这张卡片吗？或者卖给我也行。”
　　换给你，卖给你，别说这些，你想要，我把书里夹着的卡片全都送给你都行。当时我的想法就是这样，甚至还要严重些，严重到我想把自己送给她。我在心里反复的回忆着她的“请问”这两个字，暖流遍全身，以至于忘了要说送她卡片的那些话。
　　女生身子低了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再次回过神来我又开始了对自己失礼的自责。
　　“请问，这张卡片．．．．．．”
　　“送给你吧。”我不加思索的打断了她的话。
　　“这样不好吧，我刚才看见你拿这张卡片当书签来着，要不我送你一张书签作为交换？”
　　“不用，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没用，你想要就拿去吧。”我微笑着说，尽量降低自己的语气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女生疑惑的看着我，“真的送给我？”
　　“是的，你想要就拿去吧。”我调整了紧张的心情，坦然的说。
　　“那太感谢你了，我叫程吟雪，中文系，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程吟雪浅笑的问着我的名字。
　　“我叫做．．．．．．”
　　“小雪，我拿到最后的那张卡片了。”一位满脸汗水的男生走了过来，将一张一模一样的卡片送到程吟雪面前。
　　男生就是在长桥上挡住粉色眼镜女生的那人，原来他是在帮她要那张卡片。
　　程吟雪拿着我送她的那张卡片放到桌上，“石泉，真让你费心了，我已经找到了这张卡片。”程吟雪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但明显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谁给你的？”
　　石泉恼怒的看着我，我像是做了一件挖人墙角的亏心事似的低头继续看书。男男女女的感情是最麻烦的，麻烦到我要抽出无数的时间来应付无数无聊的人。比如现在，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石泉的情敌。是的，情敌。或许在他心中，甚至比情敌这两个字还强烈，我低着头都能感觉到他有一鼓想把我吃进去的冲动。
　　“总之，谢谢你。你说的，愿赌服输。”程吟雪微笑着将卡片放进她身前的书里。书，我看过，是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门罗的小说《逃离》。
　　我低着头，用余光看着叫做石泉的男生懊恼的走出了阅览室的大门，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回过头看我，眼神凶狠里带着某种侵略性，让我不寒而栗。
　　“谢谢你！”程吟雪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坐在座位上，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谢我？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没有错，你做了一件好事。”
　　“好事？那是你男朋友吧？他好像生气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总之，谢谢你。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请你吃饭吧，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名字，是哪个学院的。”程吟雪降低声音，身子向前探了探。
　　“我叫做．．．．．．”
　　程吟雪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着电话屏幕看了看，眉头紧锁，我见她挂掉了电话，将电话放到了书桌上。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真是执着的人。
　　程吟雪无奈的拿着电话走出了阅览室的门。
　　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我顿时百感交集，想起了小学时候站在讲台上遭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共同批判和嘲笑。这一次，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再次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如果我没有拿那张卡片，如果我不愿意将在那张卡片送给她，石泉就不会凶狠懊恼的犹如丧家之犬似的走出阅览室。无形之中，我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生活埋下了一颗潜在的炸弹。
　　我习惯平静的丝毫不被人注意的生活，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的交集。
　　握紧了拳头，只有远离程吟雪，那叫做石泉的男生才不会找我的麻烦，才能远离石泉情感里产生的负能量，才能继续过早已习惯的淹没在人群中的生活。
　　别给自己太大的希望，希望过头了总会是失望。
　　思维只斗争了一会儿，理智就战胜了情感。我赶紧收拾好书本走出了阅览室，阅览室的门口，程吟雪正背对着我打电话。
　　声音细腻而动听，但话语却是某种形式的情感拒绝。
　　我赶紧向图书馆的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才与她发生的那些事情，反思自己的行为，以后不要这样在女孩子面前失礼。
　　因为，我根本就不适合和女孩子接触。
　　也许，她觉得我是个怪人吧。

　　那之后，我偶尔在校园的各个地方遇见她，一年级的时候，她还是独自一人，二年级六月的夏天，她的身边就多了石泉。
　　他们常常手牵手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又消失在我身后。每次见面，我都有些心疼，心中像是某种不能释怀的东西堵住一样。这种拥堵在每次和她遇见以后逐步累积，越来越厚重。终于在某一天，我看着蔚蓝的天空在内心承认了我喜欢她的这个事实。
　　偶尔，她会很友好的向我打招呼，但我选择的都是躲避或者用勉强而平淡的微笑回应。这样做，能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
　　对她，对我，都一样。
　　此后，我继续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一杯浓浓的咖啡不断地加水会变成淡而无味的水，但情感不是咖啡，我们不能用时间把情感冲淡，它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浓。
　　我，选择用看书来消磨情绪，淡淡的无聊的情绪。
　　连我自己都没发觉，时间一晃就到了大学三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