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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绣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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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了抢绣球的消息,洛隐辰已经有数天没有见着师弟了。三天前师弟兴冲冲地留下一句:“我去做些准备。”便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虽然同住一间房,早上睁眼时师弟已经出门,晚上入睡前也不见人影。若不是旁边稍带凌乱的被褥作证,他都不确定师弟真的有回来过。
在房中呆坐了整整一日,洛隐辰才发现,没有师弟在一旁,他的生活单调得可怕。从前在山上,天刚蒙蒙亮师弟便会来跟自己一同扎马步,白天一起接受师傅的教导,彼此试剑切磋,闲暇时一同去林间溪边,那时两人只有彼此,却从不觉寂寞。
师弟下山是为了找媳妇,那自己呢,跟着下山,是为什么?
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洛隐辰头一回感受到了孤独的滋味。
夜深,一个身影利落地从客栈房顶翻身而入,灵巧的轻功未惊动任何人。他熟门熟路地回到房内,简单收拾过便脱衣上床。斜倚床头,他依恋的目光不舍地看着那张在睡梦中仍愁眉深锁的精致脸庞,半晌,在那额间印下轻吻。
“师兄,晚安。”
生平第一次,洛隐辰觉得自己有点气恼。几天没见到面的师弟早上将迷迷糊糊的自己喊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问问他这几天的去向,这人给自己布置好一桌白粥素面,留下一句:“今天绣球在城中央的擂台处,师兄一定要来看哦。”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好歹,让自己知道这几天他过得好不好啊。
心里虽然憋着一股无名气,却不由自主地往南城中央走去。
“让让,让让!”
“哎哟,挤死人了!”
“快点,走快点,要不然挤不进去了。”
从小在空旷的大山里长大的土包子洛隐辰震惊了。之前在城里闲逛的几天碰到的人群,还不及今天的一半!这人潮的方向,好像正是自己想去的那个地方。
比肩接踵的人群让洛隐辰感觉很不舒服,在自己面上的黑纱第三次快被扯掉的时候,他足尖一点,身若无物般地飞跃过人群,豁然开阔的视野中很快出现了那已被大红色装饰一新的城中擂台,擂台周围已经里一圈外一圈地坐满了人。洛隐辰看了眼周围,选中了擂台南边的一棵高大的榕树,他在其中一根粗大的树枝上稳稳坐下,未惊动一片榕叶。
“这位大哥好功夫!”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洛隐辰抬头,看见了上层榕树枝上的身影。此人看起来像个未长大的少年,眼睛浑圆有神,正大大咧咧地叉着腿朝洛隐辰笑。在那根细小得多的树枝上能坐的如此豪迈,武功分明也是一流。南城果然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洛隐辰对其回了个礼。
日上中天,人群开始骚动,喊叫声口哨声不断,洛隐辰抬眸向城中央的问水阁望去,南城城主南宫御成一家出现在阁楼最高处。
“南城的各位如此捧场,老夫感激不尽。今日适逢小女婉儿生辰,婉儿年十五,今日在南城擂台寻一位贤婿,不求学富五车,也不求貌比潘安,只需在今日能守得住这一绣球,以证尔有护我女儿周全之技。”
南宫家唯一的千金南宫婉儿站在父亲身边,虽尚年幼,却面容精致,落落大方,看到南宫婉儿样貌的人群更加躁动起来。没有多余的话语,南宫御成话音一落,南宫婉儿已将手中的彩绣球抛至擂台中央。
顷刻间,擂台周围的围观人群中便飞起约二十个人影朝那一抹红色袭去。那群人渐渐分成了三团缠斗在一起,各自的目的很明确:现在抢到绣球便是众矢之的,还不如先解决掉尽可能多的敌人再去争那绣球。
洛隐辰在目光在那群人中稍微一转,轻易便发现这些人都是武功中等之辈 。果然,没多久台上便只剩下四个人了。
那大红绣球落在一个瘦高个的手上,而现在他已是其他三人围攻的目标,瘦高个只擅闪躲但却武功不济,随着他的刀锋被一铁剑斩断,台中一个黄衣男子一记飞踢便将其击飞于场地之外。剩下的三人武功相若,绣球在三人间转了个遍,谁也没占到上风。
擂台前排被台上摔打下来的人肉抛物砸了好几回的人们突然感到地面一颤,再抬头,便看到一个重达200斤的大胖子飞奔着上了擂台。胖子舞着两柄大斧,生生震飞了台上的黄衣男子。胖子有着跟身材不相称的灵活,闪进两人的战斗中,轻易便找到两人的罩门,耐下性子等二人体力不济时便直击其弱点,将台上剩余的两人接连击败。
“南宫家小姐如此水嫩,你这身材也不怕压死她。”人群里不知是谁吼出这么一句话。隐约有三四声笑声响起,再往擂台上看,几道人影已将胖子围在其中。即使是不懂武的围观群众也能分辨得出,这几个人比起之前出现过的武者们武功好太多。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似乎以暗器见长,正在跟一个持鞭的蓝衣青年缠斗,而胖子此时肩头已有血滴落,正在被另外的一刀一剑夹击,没过多久他便败下阵来,捂着肩伤下了台。
接下来的台上才是真正的高手过招,四样不同的武器,锐利地反射着正午阳光,折射的是萧杀的冷意。随着他们快如风的身影,刀光剑影间好不刺激,洛隐辰也不知不觉地看入了迷。四人的水平相当,感觉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才隐约显露了些胜负的痕迹,最终持鞭的蓝衣青年以带着血痕的重重一鞭,将台上最后一人狠狠击落,最终用那带血的鞭子将大红绣球卷入怀中,眼睛里闪着胜利的光。
但这时,两阵清啸响起,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直击蓝衫青年手中的绣球。洛隐辰眼神一亮,台上的白衣人所用的武器乃西域才有的金铃,师傅曾跟自己说过这个武器,锋利的刀刃藏于普通的金铃之中,那金铃发出的声响也有乱人心智之效,不想今天竟然能亲眼看到这奇器。那黑衣男子的武器也很特别,远看像两根钢丝一般,阳光之下看不大清楚,想来是极为锋利,黑衣人凌空倒翻,手中一挥,竟将蓝衣的鞭子一分为二。
“是西域的琴弦。”上头枝丫上的少年悠悠然地开口。
竟是琴弦。洛隐辰一惊,他从未听闻过以琴弦作为武器,再往台上望去,失去半截鞭子的蓝衣人节奏显然大乱,招式破绽大开,最后鞭子被琴弦整个勾走。蓝衫青年瞪大眼睛,自己的武器竟被如此轻易地被黑衣人夺去,另外那白衣人甚至还没怎么出招!蓝衫青年最终战意全失地退下台。
台上就剩下黑衣人与白衣人,此时白衣人却腾空一跃,留下黑衣人捧着绣球在场地中央。不管台下的议论纷纷,黑衣人眼波平静,在台中央等待了数分钟,见没有人上台,便举着绣球往阁楼顶的南宫家举了一举。
此时南宫御成表情却是极为严肃,眼神凌厉地看着台中央的那个西域人,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一丝情绪。
“南宫城主……”黑衣人平稳的话音未落,便察觉一道尖利如闪电般的剑气直击自己面堂。好快的速度,黑衣人微微瞠大眼眸,一个滑步往来人身后闪去。一位身着墨蓝上衣的英俊青年在他面前笑得温文,若不看他手中那不见收敛的剑气,还以为是哪家的翩翩公子。
从那青年身影出现那刻,洛隐辰身体便绷得直直的,一双美目紧盯着台上。
师弟终究还是来参加了。
洛隐辰不知为何心头隐隐闪过一丝失落。
“在下还未领教过西域高人的功夫,难得今日有这机会,开眼界了。”池墨笑眼弯弯,手中宝剑顷刻间便直取对方手腕。领教过对方速度的黑衣人不敢托大,跃起后翻与青年拉开一段距离,可对方那剑尖像长了眼一般紧紧相跟,片刻之间两人便过数十招。
池墨的手上速度不减,剑气越来越盛,黑衣人微微有些吃力,他看着对方那游刃有余的态度,明白自己武功不及眼前人,心念一转,手中琴弦便换了目标,下下攻向池墨手中的宝剑。
池墨哪会不知黑衣人又想故伎重演。池墨嘴角一勾,手中宝剑一翻,不偏不倚地迎向那琴弦!
黑衣人心头一喜,自己的琴弦乃纯粹的西域百年晶铁所铸,无数人被其细长的外表所迷惑,却不知其锋利能劈开一整块桌子大小的理石。
只听见“铿”地一声,黑衣人笑意还在嘴角,便僵住了。自己的琴弦,竟被对方的剑刃所折!池墨抓住对方惊住的瞬间,直取罩门,锋利的剑刃在对方心口处划过,却及时收敛了杀意,干脆利落地抬腿将黑衣人击翻数十米之外。
全场哗然。眼前这相貌出色的青年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却深不可测,霎时间台下的人都议论纷纷,猜测青年是何出身。
而在那阁楼之上,南宫御成看到池墨时一震,一双虎目瞪向南宫婉儿,婉儿毫无畏惧地迎上她爹的目光。
“胡闹!简直胡闹!”南宫御成气急。
南宫婉儿咬了咬牙,表情倔强。
池墨潇洒地站在台上,手上轻松地把玩着绣球,没有看阁楼上的南宫家,一双朗目却在台下的观众席中找寻着什么。不过那看似轻松的身影,有着一种警戒的紧绷。
忽然一阵细小的铃声传来。
“来了。”池墨心念一起,手中便挽了个剑花朝右后方攻去。果然,之前跟那黑衣人一起的白衣人并未走远,此刻已再度跃上擂台,身形一闪恰恰躲过池墨那看似散漫,实则锋锐的一击。
池墨明白眼前这人才是今天取胜的最艰难的一关。不同于之前与黑衣人之间快得惊人的动作,池墨与白衣人之间的对决显得有点缓慢。两人都对对方有所防备,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深浅,高手过招,有的时候比的是谁更能沉得住气。
池墨的剑看起来慵懒了不少,那剑锋总是离着白衣人的身子数寸,只有那白衣人知道这剑看似缓和,却让自己片刻拉不开距离,许是被这不紧不慢的逗弄激怒了,白衣人的一双金铃狠狠地撞上身前的剑柄处,发出极大的碰撞声。
两人的节奏随着这招忽然加快,一来一往的寸步不让,每每剑锋要击中白衣人胸口时便被挡了回来,而金铃想拍上池墨的脖颈时也被灵活地闪了过去。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近身过了数百招,不知是不是池墨的错觉,他总觉得那金铃与自己宝剑碰撞的声响越来越大,大得有点异常。
又是“铿”的一声,台下观众们听起来很正常的声音,落在池墨耳里却无比巨大,惊的他动作一颤,差点露出破绽。抬眸望白衣人看去,看到对方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池墨此时哪会不知这金铃响声有蹊跷,但也只能尽量避免自己宝剑再与那金铃碰撞上,如此一来,自己落入守势,有些不妙。
白衣人却不放过他,那双金色的武器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招招直取要害,池墨此时也不得不举起宝剑相迎,这一抵挡间,两个武器发出的碰撞声直震池墨心脉,他心口一甜,生生呕出血来!
不管那周围的惊呼声,白衣人眼中杀意渐起,手中招式越发狠厉,步步后退的池墨觉得脑袋生疼,手中的剑渐渐有点不稳,就在此时,白衣人发现了池墨的破绽,金铃下的刃片刷的打开,狠狠地朝池墨左心口划去!
想象中的血光并没有溅出,白衣人定睛一看,眼前却是另外一把剑挡在了池墨的身前。
持剑的人脸蒙黑纱,气息温和沉静,但手中的剑却丝毫不客气,招招直攻白衣人左心口,跟刚才白衣人意图刺杀池墨的那个位置分毫不差。白衣人不想与新出现的人纠缠,仍是想先解决那已被自己铃声所伤的池墨,而眼前的蒙面青年却不给他机会,不紧不慢地化解了他所有的进攻。
蒙面青年寸步不离地挡在池墨面前。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保护的姿势。
白衣人这才正视这个新来的人,几招过后便发现,这人的剑法跟池墨乃是一脉,而这人有着跟池墨相仿的功底,不好对付。两人动作都快如疾风,而在某个间隙,白衣人亮了刃的金铃无意间将蒙面青年的面纱划落,白衣人看到对方的面容,呼吸停了一秒。
此时的池墨却也缓过劲来,跟自家师兄多年以来的默契自是不必说,两人身影如鬼如魅,一同联手,尽往白衣人身上各处要害刺去,数十招后便将那白衣人拿下。
以从未有过的戾气亲手将白衣人打飞下了擂台,洛隐辰才觉得心头上那股气消散了些。他急急地扳过池墨的脸,轻轻地擦拭了对方嘴角刺眼的血迹,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去看池墨那笑意盈盈的眼睛。
满心只记挂着师弟伤势的洛隐辰忘了自己还在那擂台中心,没有面纱遮盖的绝美面容在擂台上暴露无遗,现场一片诡异的寂静。
“师兄,给。”
洛隐辰下意识地接过师弟塞来的东西,一看,竟是那大红色的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