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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缘起:月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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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告诉我,世界上有个人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问母亲,那个人在哪里?
母亲说,他在月辰宫。
月辰宫是个什么地方?我继续问。
月辰宫是我们月华皇朝最神圣最洁净的地方。母亲微笑着回答。
二
稍稍长大一点,听别人说,月辰宫是月华皇朝的圣宫,里面住着一个法力滔天的月辰大法师,他统领着拥有奇能异术的兵将数万,护卫着月华皇朝的安宁。
人们还说,这个月辰大法师虽然威名赫赫法力无边,却必须在成为月辰的第一天起誓放弃人间的一切世俗情爱,以免让求道之心被红尘欲望干扰。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每人们议论起月华皇朝朝政无道,提及月辰宫时,也会换上尊敬的表情,盛赞说,那里,恐怕是世间唯一的一方净土。
他在月辰宫。
另一个我在月辰宫。
三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十二岁。
那是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他穿着白得像雪的长袍。
他说,他只能在深夜偶尔回家探望,因为月辰宫的弟子不允许沾染世俗亲情。
他微笑着,轻轻抚摸我的头,喊我弟弟--虽然母亲说,他比我不过早出生不到一个时辰。
他的手很白皙,指甲很长。
我看着他,想,如果我穿上白衣,也会是他那个样子。
四
十五岁那年,我被送到打铁铺学打铁。我在通红的炉火里看到我自己的影子,赤裸着上身汗流浃背。
有时候也会在说书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说他又带领着月辰宫的奇人异士击退了多少南疆西域的边境纷扰,保护着月华皇朝的安宁。
我不知道,那飘扬的战旗下面,白衣飘飘的身影是什么样子,但是我想,那一定不是我的样子。
五
我十七岁那年,月辰大法师突然病故,举国哀悼。
因为他赫赫的战功和在军队中的威望,他被推举为新一代的月辰大法师。
有人说,前代月辰大法师身体一直很健康,突然病逝让人疑心。
也许,月辰宫也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清净圣洁。
六
十八岁的时候,我像村里所有的小伙子一样,喜欢上了我们村最漂亮的姑娘阿绣。
阿绣的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像滴着露水的苹果,让人只想上前去咬一口。
十八岁的时候,他也在一个晚上回来看过我们,我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很美,比阿绣更美。可是我盯着她,她的脸上却一直只有那种略带悲伤的宁静,特别是注视着他背影的时候。他说,女子是月辰宫的月圣女,也是法力高强的法师。他对女子一直很和善,但我发现,他从来没有真正正眼看她一眼。
我曾经以为他是另一个我,但是,这时候我已经完全明白,他和我,其实没有任何共同点。
七
阿绣嫁人了,新郎是村里的教书先生。
十九岁的我已经能微笑着接受这个事实。
哪家的姑娘愿意嫁一个天天面朝炉火的打铁匠呢,何况,我们家还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
这一年,东方出了一伙叛军,叛军的首领居然自封日华王,俨然要夺取月华皇朝的江山。
没有人认为那伙土匪能大气,要动摇月华皇朝的千年基业并不容易,何况,还有无人能敌的月辰大法师坐镇三军。
他是月辰大法师,和我不一样的人。
八
月华皇朝的军队节节败退。
有人说,那个日华王军中也有个可怕的法师,比月华皇朝的任何一个法师都厉害―包括月辰大法师。
我面对着炉火,看着火苗的跳动,不知道这时候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九
天气越来越干旱了,村里的收成也越来越差。
有人说,是日华王那边那个法师用法力所为,那人的法术居然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真是令人惊讶。
饥荒开始蔓延,村里到处都是饥民饿殍。
连年兵灾,打铁铺倒是一直生意不错,靠着帮军队制造兵器,我倒也勉强能维持全家一口饱饭吃。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不是铁匠,恐怕我们家会是全村第一个饿倒在路边的吧?
至于他,是没时间想我们的。
就像他不会正眼看那个白衣女子一样。
有时候,我甚至会忘记,他长得和我几乎一模一样。
那又怎么样呢,他不是另一个我。
十
月华皇朝亡了,在我二十五岁那年。
据说,月辰大法师用自己的全部灵力封印了月华皇朝最后的血脉,然后毅然和军队一起走上战场,骄傲地战死在日华王的脚下。
还有一种说法,是说日华王那边那个举世无敌的法师,其实就是前代的月辰大法师,他为了帮助自己野心勃勃的私生子,诈死潜逃,制造了这一场改朝换代的苍生劫难。
还有那个月圣女,据说日华王看中了她绝代的姿容,想纳她为妃,她却绝然捧着月辰大法师的骨灰,投江自尽,很多人都赞美她是个节烈的女子。
隔壁的阿绣,正在悄悄地向我抛着媚眼。阿绣的脸色已经不再红润,但眉眼还是很清秀,不过我不太喜欢她媚笑的样子。我知道她的丈夫在饥荒中饿死了,扔下她和她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迫切需要找个男人养家糊口。
他的世界,和我的世界,真的很不一样。
十一
日华皇朝统治的岁月开始了。
日子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并没有太多变化,虽然赋税徭役还是很重,但毕竟不再有要命的饥荒,这些软刀子,慢慢扎到身上,倒也可以慢慢麻木。
我见过一次日华王,不,应该是我们现在的皇帝了,那次是他巡视全国来到我们村附近的城镇,我看到他坐在龙辇上,好像长得不难看。当时围观的人很多,汹涌的人流很快就把我冲开了。
我娶了阿绣,很多人都劝我不要为自己找负累,村里那么多黄花大闺女,哪一个都比阿绣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做,也许我只是觉得阿绣的小女儿叫我“叔叔”的声音很甜。
或许,我和他还是有一点相像的地方,我们都很傻,都喜欢为了那些与我们无关的东西搭上我们自己。
我想起三十年前的月夜,那幢全村最简陋的小茅屋里,一个时辰内接连出生的两个男婴。一个白衣的男子抱走了一个,说:“这个孩子很有潜质,我要带他去月辰宫。”
月辰宫。
打铁铺。
他不是另一个我,但他是我兄弟。
血脉相连的兄弟。
其实写这东西是因为看了杨叛的《小兵物语》,想写点第一人称的简单的东西,结果怎么看都像那篇《落梨祭》......真是惨不忍睹
好在内容方面还是有一些创新的,免得被人说是完整的小白文......
还有,别告诉我叔叔我写了这东西,他要知道我学的是杨叛非气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