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归》白墨丹青

8、飞蛾扑火

　　素华提着一盏纸灯笼，走在夜行的路上。
　　大风刮过，沙迷了眼睛，素华手一松，灯盏落在地上。明亮的火焰瞬间窜起，很快将灯身吞噬，随之化为灰烬。
　　当素华重新能看清周围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修长的人影。看着对方的头发在月光下泛着柔柔的金光，很漂亮的色泽，素华如是想。
　　不过某些人却没有素华这般闲情逸致胡思乱想，简单粗暴直奔主题。他身形一晃，闪电般移步到素华面前，一把扼住他的咽喉，手指微微收力，把人向上提。
　　“唔……”
　　还是凡人之躯的素华表示：人和鬼区别还是蛮大的，至少卫昭凌被娆抓住同样的部位压力就会小很多，因为鬼不用呼吸。
　　“哼！”凤修松开手，居高临下看着跌坐在地的素华。
　　“咳……咳……”素华止不住咳嗽，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你说过……你叫素华？”
　　“施主好记性……咳……”
　　“当初我要你等我，为何擅自离开？”凤修语气不善。
　　“因为，没有必要。”素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贫道才疏浅陋，志也薄。实在没有再次学琴的毅力。”
　　“你这有眼无珠、不识好歹的家伙！”凤修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我愿意教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人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好事，你居然……”
　　有眼无珠、不识好歹的素华：“……”
　　凤修一挥衣袖：“罢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来，我们打个赌，我赢了听我的，赢不了我便不要你拜师了。瞧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儿，别说我欺负你，我们就别打打杀杀了，换个文雅的玩法……”

　　“这就是施主所谓的文雅玩法？”
　　素华手持黑子，望着棋盘，沉吟一番，落了一子。
　　“没错。一会儿记得愿赌服输。”凤修用棋子轻敲了一下桌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素华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又落了一子。
　　一只飞蛾围着烛火飞舞，在棋盘上留下忽闪忽现的阴影。素华头也不抬，随手抄起桌上空置的茶杯，啪！干脆利落地把飞蛾扣在里面。
　　“该弄个灯罩的。”素华随口说。
　　“喂，不专心！”凤修出声警告。想来他也是倒霉，遇到这么一个不认真的对手。要知道棋场如战场，稍不留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切不可大意轻敌，这个毛头小子还有闲心去管灯罩的问题？
　　“哦。”
　　又是这种欠揍的语气！凤修想，这家伙就是欠收拾，看我来收拾你！
　　但很快，凤修就发现素华还真有两下子，防守得几乎可以称得上无懈可击，还能不动声色展开攻势。不过，你当我是个省油的灯吗？凤修马上布下杀招。
　　渐渐，凤修发现素华的棋风并非想象中的最善防守，相反，素华恰到好处的攻击快、准、狠，凌厉的让人难以招架，而且，他舍车保帅的决心也远远超过凤修所遇到其他对手。要不是凤修经验丰富，险些中了几回招。其实，这位是个更擅长攻击的棋手呢......
　　正当凤修沉迷于棋局不可自拔时，素华站了起来，扔下手中的棋子：“不下了。”
　　“啊？”凤修还没反应过来。
　　“继续下去也是白费力气，还不如去睡个觉。”素华坦言。
　　“你想半途而废？”凤修有些怒了。
　　“施主会让我赢吗？”
　　“你觉得呢？”凤修语气阴森森的。
　　“同理，贫道也不会让施主赢。”素华去取来了一只新蜡烛和灯罩，拔下旧的那根，点燃新的，罩上纱罩后，拿起了扣在桌子上的杯子。
　　飞蛾重获自由后，继续扑向自己向往的光明。不过它已经完全不理会素华手中那只已经暗淡的旧爱，围绕着隔了一层纱也明亮的新欢不停转悠。
　　素华走了，留下凤修一个人，哦不，一只妖，守着蜡烛苦苦琢磨棋局。等到蜡烛都燃尽了，凤修还在抱头沉思。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凤修周密计算，外加各种考虑，他终于明白素华说继续是白费力气的原因了：这局棋最终会成为谁也赢不了的和局！
　　“素华，你出来！”发现天机的凤修大吼。
　　素华慢悠悠的从屋里踱出来，身上搭了一件青色外袍，头发还披在肩头，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一份柔色。他的脸上还未褪去睡意：“施主，你还不困吗？”
　　禽类不是天一暗就归巢了吗？
　　“这局不算，咱两再战一局！”凤修神情亢奋。
　　“你的确很厉害，但赢不了我。”素华淡淡笑着。
　　“你的确很厉害，但赢不了我。”那个龙神微微一笑，高贵不可侵犯，却并不盛气凌人，带着长辈欣赏后辈的口吻：“不过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宿辰，素华。隔了千年漫长的时光，两个影子，似乎重叠在一起。自堕落成妖后，凤修很难再相信他人，却对这个少年道士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即使被他坑了，也没有削减想靠近他的念头。难道……
　　“宿辰......”凤修低喃。
　　素华眉头一挑：怎么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宿辰！”
　　凤修抓起素华的手，激动地看着他：“那么多年来你杳无音讯是怎么回事？还有凤栖，他怎么也没回天庭？”
　　素华：“……施主，你认错人了。”
　　“绝对不会！你记住，你是苍龙宿辰上神的转世，总有一天会回到天庭。你现在只是失去前世的记忆了，明白了吗？”凤修扳着素华的双肩，极其认真地注视着素华的双眼。
　　“明白了，”素华郑重地点点头：“施主你真的认错人了。”
　　“总之，你一定要等我。我会帮你顺利归位的。”凤修诚恳道。
　　素华：“......”
　　施主你有认真听我讲吗？

　　好不容易把凤修哄走后，素华一个人懒懒的靠在椅子上。被凤修这么一闹，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睡意了。
　　“宿辰、宿辰......”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念一种咒语。
　　素华忽然轻笑，右手食指尖抵着太阳穴：“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但还真的想不起来了，果然是人老了吗？”
　　他仰着头，闭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又和你有关吗，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