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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花谢妆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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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是这般不堪一击,曾经年幼的少女戴着代表高贵的簪缨,在那些桃花如火、梨花似雪的日子里,毫无顾忌的大笑。那是童年记忆的矮墙,对于如今的莫羽茹来说,曾经的过往犹如崩塌泄洪的潮水,铺天盖地的卷来,卷走了一切属于她的光辉。让她生在盛世末尾,长在乱世之中。
此剑一出,再无承影。浑身布满血迹的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挥剑斩裂手腕上的咒印,血液如盛开的烟花,四处烂漫。她强行阻断咒术的生效时间。虽然只是暂时的阻断,但她义无反顾,为了能给自己多留一点时间战斗,悔恨无怨。
没有人相信眼前的一幕,没有人看透了她的决心和狠毒。只觉得在她出剑的瞬间,天空忽而下起了雪。她再次强行动用内力,强烈的冲击下,身体早已不能支撑,就连眼角都弥漫着血丝,是的,现在的她不仅不能说出一个字,就连视线都变得血红迷茫了起来。她的眼中,是铺天盖地的红色,红得像幼时看过的夕阳,人的轮廓都已经快要看不清,眼中都快要溢出血泪。可她还是挥剑了,剑客若是停止挥剑,那便是莫大的耻辱。
“花谢妆残! ”东君惊讶的说出这几个字。阴阳家的人万万没有想到,已经身处绝境的莫羽茹竟然在毫无铺垫的情况下直接使用了蛟雁十八式的最后一式:花谢妆残。每个人的眼中都是说不清的恐惧,最可怕的不是勇士,而是不要命的勇士。因为你无法再揣测她的下一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从天际散落下的雪花已经滴落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融化在每个人的身体里。利用化雪,此时的莫羽茹就算没有了视野也能清楚知道每个人的方位。
‘花谢妆残’,莫羽茹从未真正使用过,没想到这一次竟成了绝唱。东君、大司命、河伯各自将阴阳术发挥到极致,漫天飞散的雪花夹着花瓣犹如无数把利刃,无处躲藏。只有少羽和天明,花瓣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总会绕开他们二人。东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临死前的莫羽茹能够如此发挥,情愿斩断咒印、强行运功也要杀了他们。
这个时辰的树林,夹杂着耀眼的阳光,璀璨的雨露,漫天的飞雪飞花以及浓浓的血腥味。雪浅浅铺在路上,鲜红的液体成了最为吸引眼球的装饰。景川柏一路疾奔,方才的确是听到这个方向传来的求救声。天明的那声长嚎也许真正的大叔并不能听见,但在远处的景川柏倒是抓住了一点回声。就是这么点回音勾起了景川柏的注意,离战场不到半里的时候,他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花在流血一样。这个浅浅的香味,太熟悉了!他几乎是飞了过去。
莫羽茹挡在天明少羽前面,解开了他们的穴道,却已无法出声叫他们逃亡。雪终究还是停了,阴阳家的三人面对这么个以死顽抗的对手,也受了轻重不一的伤。‘花谢妆残’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魄力,虚弱的少女已经无力再维持任何一招。
身体的麻木,喉咙冒出的鲜血,眼角弥漫的血斑,在一个没有知觉、没有视觉更没有声音的情况下,少女死撑了最后一战。在东君以为终于要结束的时候,恍惚间却看见周围的碎石、身旁流淌的溪水、飘落的树叶都霎时停止了运动。
这绝不是莫羽茹搞的鬼,她现在还能站立就算不错了。东君往远处一看,似乎有个蓝色的影子正在高速接近。同一时间,地上的碎石,流淌的溪水,散落的树叶竟然都像活过来一般,自由组成了新的形状,成了弯刀、短剑、飞镖……从不同的地方朝他们攻击。
等到蓝色的影子走进,天明和少羽才看清这原来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少年看见了站在血泊中的她,神色大惊。羽茹倒下去的瞬间少年接住了她,景川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姑娘还是当日看见的那个高傲清雅的女孩吗?她的衣裙从来都是一尘不染,而此时此刻却被鲜血染的刺眼。
少女脸色苍白,一动不动,景川柏摸了摸她的颈动脉,还能感觉到微弱的跳动,立刻点了她三处穴道,少年皱眉:“怎么成了这样?别怕,没事了,我在呢。”说完又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孩道:“我暂时用穴道护住了她的心脉,这三个人我来解决,你们带她先走。对了,我是她朋友,你们快走!晚了来不及了!“
少羽来不及细问,把羽茹背在身上,天明捡起地上的剑,临走前对景川柏讲到:“你要小心,羽茹被这几个坏家伙害惨了,他们会使咒! ”
此时地上的浅雪已被午间的太阳烤化,血迹都开始变得僵硬。东君鼻尖发出一丝冷笑:“道家的人怎么也来掺和这事?人宗的‘万物以生’,也不过如此。”
景川柏却异如往常,此刻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三个人,只有他身边的石头阵阵作响,手指一动,石头瞬间化为尘土。而这尘土又旋转开来,在景川柏跟前变成一把黄石剑,继而又练成一把由水铸成的水剑,最后一把由绿叶组成的木剑,三把不同属性的剑游走在景川柏身边。
大司命一怔:利用土、水、木分别做成了剑?原本是不同的三种元素,这人竟然能同时控制?眼见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刚才和礼魂的一站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这莫名其妙又半路杀出个无名氏,没想到这次逮捕变得如此麻烦,她出声道:“哼,我们阴阳家自己处理事情,还轮不到外人出手,闪开。”
眼前的少年已然默不出声,只是眼神中的漠然让人感到战栗。大司命见状又补充道:“怎么?是个聋…”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景川柏已经出剑,水剑已经飞出,大司命侧身一躲,手臂多了一道伤。东君正色道:“你退下吧。这小子我们来解决。”
“你是道家人宗弟子,我再说一次,那个女孩是我们阴阳家的事情,外人不必插手。”东君讲道。
“闭嘴。”面无表情的景川柏冷冷回绝。声音不大不小,但却充满了威压之感。左手手势变化之中木剑瞬移到了东君周围,再次变化成十二把相同的剑,环绕东君。而右手操控最后一把尘土之剑,演变为同样的九把剑,呈同一平面向河伯飞去。此刻还不忘记在后方的大司命,那把水剑已变换成无数水针,似要将其包裹。
河伯暗暗想到:此少年看似年纪不大,却能有这般修为,道家的御剑术中,能同时控制九把剑的已经是高手,而他却同时控制了二十一把剑和无数银针。可见内力修为了得。非但如此,还能将‘万物以生’运用得炉火纯青,三种不同属性的东西都能被他重新锻造。又是棘手一战。
大司命的阴阳合手印,东君的乱鬼刃,河伯的临戎八阵,三人在一场恶战以后又对付上了景川柏,虽各自使出绝技,却有些力不从心。东君、河伯自幼相识,更是同出阳羲师门,默契自然没话说。东君投了一个眼神,河伯心领神会。
只见在山谷流淌的水竟然立了起来,形成两股水柱。河伯操控着两股水流,景川柏以为又是攻击,却发现那水柱只在他身旁旋转,最终定格成一面水镜,而在同样的位置,另一面水镜也漂浮的立在河伯身旁。
景川柏拿捏不定这两面水镜是什么名堂,但也能肯定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一面在他右侧,另一面在对手右侧。而东君笑了,景川柏顿觉不妙,可惜已来不及闪开。下一秒无数乱鬼刃从河伯右侧的水镜射入,而同一时间,景川柏右侧的水镜竟然射出同样的东西。
几乎这一进一出就在一瞬间。景川柏躲闪不利,手臂几处划伤。‘水月镜花’,阴阳家高等招式之一。能练成这个招数的人,必定是水部的五灵玄同,并且此等招数不能单由一个人完成,在河伯使出‘水月镜花’的时候,他便不能再移动和攻击,必须要借助另一个人的力量从其中一面水镜之中投入攻击。
他二人配合绝妙,速度快到连景川柏都没能全身而退。而此时,受伤的水蓝衣少年正在空中写符,黄色的字体,围绕着他。一招‘雪后初晴’即将完成,东君见状又放出暗器企图打断对方的阵法。
幽幽林间,远处,青山如黛,白云出岫。本该是个一如往常的午后,却在今日战火纷飞。落入地面的血不知要经过多久的洗涤才能最终褪去腥味,而此刻伴随着‘雪后初晴’的发动,周围好几棵古树都被震断。而不远处,烟花绽开,烂漫四处。
此时的四个人都听到且看到了那朵绚烂的烟花,阴阳家的人接到了指令,虽不甘心,却也无力改变。待到爆炸完后,烟消云散,林间却只剩景川柏一人。
少年狠狠咬牙,他比那三人更加不甘,只是一想到身受重伤,血流不止的羽茹,却又心头一紧。没有过多的停留,转身向天明少羽逃跑的地方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