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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安城是南楚繁华的都城之一,因临近北漠,边境贸易兴盛,城里常常能看到牵着骆驼,裹着头巾,蓄着小八字胡的外族人士。他们常到华安城贩卖皮毛,水果,珠宝玉石等北漠的特产,常在城里买些布匹,粮食,或者生活日用器具。
聚全街便是华安最热闹的街道,南起定安门,北至远安门,远安门外十几里,便是北漠的国界了,北漠的商旅,在守安庭接受完入境检查,便可以由远安门进入南楚的国境,顺着聚全街走到定安门附近的华安府去报备留在南楚的期限。他们在南楚少则停留三五日,多则停留数十日,交易商品,然后再离开。
在这样一个人口流动性大的都城,最兴隆的生意不是酒馆,不是赌坊,不是妓院,而是客栈,这大概和北漠人信奉的神明有关,北漠商旅少有纵情声色之徒。南楚人却不像北漠人那样有清规戒律恪守,南楚的国都洛城便是夜夜笙歌,常有文人雅士在酒肆里推杯换盏,常有王公贵胄为美眷一掷千金,常有平民百姓在赌坊里家财散尽。因此,洛城确是夜夜灯火通明,又名不夜城。
华安骄奢淫逸之风虽不似洛城,但凡有些名望的商人或官员,总喜欢修些亭台楼阁,养几房娇妻美妾。华安富甲一方的傅老爷却是个例外,傅老爷确有很多房——不是妻妾,而仅是屋。早年傅老爷凭着祖上留下来的宅子,做旅馆生意发了家,聚全街上鼎鼎有名的汇贤楼,便是傅老爷名下的产业,除此之外华安城内还有十几所大大小小的旅馆,也划归傅老爷名下。傅老爷虽不做清知府,一年十万雪花银还是不成问题。
傅老爷令人称道到不止是其财力,他对夫人始终如一的感情更是坊间的美谈。年轻时傅老爷是一个家境普通的书生,一心想考取功名,为国尽忠。历统五年春,他去洛城赶考,在客栈内住了几日,随身的包袱便被贼人偷走,所带钱财尽失,支付不起房钱,被店家扫地出门。这一幕恰巧被当时洛城府尹的幺女路过看见,女子怜其遭遇,付了店主钱财,又给了傅老爷少许银子,使其能完成考试,回到家乡。傅老爷询问女子的名讳和住址,以便登门道谢,归还其钱财。女子却始终不肯告诉他。后来,傅老爷科考高中,分配到洛城附属的郡县,祁县做县令,他为官清廉,不私自苛捐杂税,审判公正,不私相授受,深受当地百姓爱戴。为人耿直的傅老爷自是不会讨好取悦他的上级,以求迁升。每次洛城府里的同僚聚会,傅老爷总是孤身只影,推杯换盏他不行,俯首帖耳他不愿,蝇营狗苟他不屑。洛城府尹次女大婚,宴请八方宾朋,作为其下属的傅老爷自然在受邀范围之内。那次宴会,饭吃的很是无趣,傅老爷却见到了一直寻找的,当年慷慨解囊相助的女子,几番攀谈得知原来她竟是府尹的女儿,傅老爷欲归还钱财,却发现没带够银子。便相约改日来还。
几日后,傅老爷带着银子登门,却被府尹赶了出去,府尹本就不喜欢他,现在他却拿着点碎银借机约见自己女儿,府尹自是不满,按他的想法,女儿们要嫁给能为自己仕途铺路的达官显贵才好,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下属,惦记着自己女儿也无非是想高攀。府尹的幺女芸娘,听闻傅老爷的事迹,却对这样正直的男子渐有好感。芸娘曾远赴祁县去看傅老爷,傅老爷以为债主登门催债,愧疚的表示了无法兑现那日承诺的歉意,并拿出银子表示当即归还。芸娘却无论如何都不收了,傅老爷以为她生气了,便好言劝慰,变着法儿的哄她高兴。带她去吃祁县特色的汤面,带她去尝临县的特点糕点,带她去观手艺人的精工细作,带她去田间看耕种忙碌。芸娘每隔几天总会去看看傅老爷,一来二去渐生情愫,久而久之傅老爷只记得府尹家有位美好善良的姑娘,而把还欠着这姑娘钱的事忘在脑后。
芸娘成为傅夫人的道路自是坎坷,但她却是一路与傅老爷携手走到现在,傅老爷事业蒸蒸日上,他不因芸娘青春渐逝而离弃,傅夫人有三个女儿,傅老爷未因其膝下无子而纳妾,一家五口生活的其乐融融。长女梓瑾,次女梓萱,幺女梓慕。长女聪明伶俐,自幼便跟在傅老爷身边,学着打理家族的产业,近两年,店里的事务傅老爷少有出面处理,基本都交与了梓瑾处置。次女和幺女虽是双生子,但脾气秉性一点都不像,梓萱温婉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梓慕顽皮捣蛋,经常惹是生非,却是一家人最宠爱的,傅老爷常常说教不了她,唯有芸娘惩治她一番,她才消停一段时日。
华安城有三恶少,常女扮男装溜出去的梓慕是其一,梓慕的恶与后两者相比只能算是小恶,或者换个角度想想还是大善。她常放走饭馆后厨里待宰杀的动物,弄得鸡飞狗跳,美其名曰普渡众生。在自家的饭桌上却是无肉不欢的,仿佛那些肉的来源与生灵无关。
三恶少之二,便是悦欢楼东家之子,烨少爷,悦欢楼老板有很多儿子,个个风流成性,但唯有烨少爷能令一票少女心痛又心碎。烨少爷才虽不比子健,但貌绝对超潘安。华安城里,但凡是烨少爷目光所及之处,略有姿色的女子,无论是少女还是少妇,无一能逃得出他的手心。不对,梓瑾就是个例外,烨少爷自幼就认识梓瑾,那时他还没有现在的轻虚浮夸,梓瑾在他心里是个神圣的存在,他带着姑娘去风花雪月从来不会选傅老爷的客栈,虽然汇贤楼环境优雅,是华安首屈一指的客栈。但是他怕哪天和姑娘搂搂抱抱,亲亲我我时被梓瑾看到,他不知道为何会有此顾忌,他们只是认识,连朋友都算不上。梓瑾小时候什么样,岁月已经模糊了他的记忆,但总能听到周围人议论她的只言片语,忽略那些无理的谩骂不计,把剩下的些碎片拼一拼,似乎能勾勒出大概,一个理智明慎,从容优雅,又似乎不太有人情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