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霖》雨之

32、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方禾便正式去医院开始相关检查准备，吴医生也带他们去看了那个患病的男孩，看面色便知道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男孩却始终带着笑，对看护在一旁的父母也是诸多安慰。男孩的父母看起来为他的病很是操劳，面上都是憔悴，不过他们见了方禾，情绪都比较激动，面上泛红，特别是男孩的父亲，一直拉着她的手说感谢，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可是，男孩的母亲，这个中年女人，给方禾的感觉太过奇怪，从她踏入病房起，女人的目光就死死盯在她身上，却又想极力隐藏，相比于父亲对他们的热情以及难以抑制的亲近，女人却一直像是故意退宿，流眼泪的时候也不想那种有了希望时候感然流下的眼泪，而是死死咬住嘴唇，看着方禾，又看着床上病弱的男孩，眼泪汹涌，整个人都在颤动，像是极力压抑什么，太奇怪，奇怪的还有方禾觉得她有些面善，即便憔悴，也掩不住那几分温婉，五官柔和，不算多美丽，但自是楚楚动人的感觉，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分明应该是没有见过的，可是方禾却从心里升起一种排斥感，皱起眉头，朝楚墨霖身后躲避女人的目光，一味客气的应对了男孩的父亲，和男孩简单交谈了几句，便有些急促的拉着楚墨霖道别出去，可是他们才一动身，方禾便敏锐的听见那女人朝着他们走了两步，看见方禾回头，又顿在原地。正好走到目送他们出去的男孩父亲旁边，男人揽过妻子，似是安慰，拍了拍她的背，他们为了能治好儿子的病已经心力交瘁了，并且妻子的性格就是比较软和，很是小女人，情绪一动便总会流泪，楚楚动人，想当初，他也是想极力呵护这样的她，一直便到了现在，莫不说自从儿子检查出病症以后，她为了儿子多次暗自垂泪，他身为丈夫的心中更为疼惜，所以他认为妻子现在的表现都是为了儿子，只是，他没看见靠在他肩上的妻子目光深深的望着那两人离开的地方，即便是泪眼朦胧。吴医生从旁倒是看得清楚，眼见男孩母亲的反应，暗自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想要照常和男孩说说话，却见男孩看着拥抱在一起的父母，又看了看门口，面色疑虑深重，吴医生心里一惊。

　　从里面走出来，方禾眉头还是没松开，楚墨霖也看的清楚，刚刚的气氛，确实过于奇怪了，方禾看着那个女人感觉面善，而在楚墨霖看来，那个女人，那个眉眼之间，简直是。楚墨霖看着方禾紧蹙的眉头，情不自禁的伸手帮她揉开

　　“怎么了”

　　不管到底怎么回事，他都会查清楚，那么现在就不会让方禾陷于苦恼。

　　“感觉，很奇怪，不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她自己也不很清楚，更说不清楚，只能表达出最直观的感受，也幸好是楚墨霖陪着她，要是面对其他人她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心里不上不下的，就装了这么件奇怪的事情，叫她自己很是不舒服。

　　“没事的，你现在先别想这么多，一切有我”

　　不否认问题，可是他总要让方禾放下心来，还好方禾也是，习惯了苦恼什么事情，实在理不出头绪就干脆不想了。现在听楚墨霖这么一说，突然就轻松了一下，也对，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到底是个什么事，慢慢来，总会知道的，再说，她又不是一个人，不管什么事，男人总会陪她一起面对的。终于是笑了一个，拉着男人的手摇了摇，一股子的亲昵劲。

　　楚墨霖心中有了计较和猜测，便着重吩咐了余安去查，其实藏得不深，费不了多少时间精力去查，一些蹊跷的地方只要一推敲，马上就能明白个大概了。楚墨霖看完余安发过来的资料，沉默半晌，电脑屏幕黑了下来，随手又划了两下，女人的一寸旧照随着屏幕又亮起来，甚至连那个微笑的模样，都有三分熟悉。楚墨霖拿起手机拨给余安，沉声吩咐

　　“资料你那边备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方禾”

　　挂了电话，楚墨霖删除了电脑里面的资料，喃喃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黄清冉”

　　配型试验成功，方禾已经被安排好病房住下来了，整天的空闲时间，楚墨霖就陪她抱着iPad看电影，两人依偎着甜甜蜜蜜，之间吴医生和男孩父母都过来看过，没多留，那个母亲倒是没有像上次那样了，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眼睛时不时的瞟向方禾，楚墨霖一直侧着挡在方禾身边，方禾也就安心窝在他背后，都留给他去应付，对那些目光都没看见，这无疑让方禾最为放松，等人走了，她就爬着楚墨霖背上看，还哼唧两声，虽然心中还是有点纠结着，方禾在楚墨霖肩上蹭了一下。

　　被打断的电影，继续看兴致也不高了，没多大一会儿方禾就窝着睡着了，楚墨霖抱她躺好，掖好被子，看她睡得沉了，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起身出了病房，果然看见了靠在门口的女人，默默垂泪，听见他开门的动静，像是吓了一跳，猛地就回过身来，看见是楚墨霖，尴尬的擦擦眼泪，转身欲走，楚墨霖慢条斯理的出声阻止了她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礼貌的询问，却是疏离的近乎淡漠的语气，女人停下脚步，似是不在意，看着楚墨霖的目光有点审视好奇，欲言又止，配合她泛红的眼眶和憔悴的脸色，很是可怜，可楚墨霖却不为所动，面色平淡，隐隐有点压迫人的气势。

　　“我，没什么”

　　这么说着，终是直视楚墨霖，吞吐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问楚墨霖

　　“你，是方小姐的男朋友吗？”

　　“我们就快结婚了”

　　毫不犹豫的回答，女人惊诧的抬头，眼中的伤痛更明显，随即脱力似的又低下头去低声自语

　　“也是，也是，都到了快结婚的年纪……”

　　楚墨霖听得明明白白，没有再阻止女人失魂落魄的离开，只是还是没有这样容易的就放过她

　　“你慢走，黄清冉女士”

　　女人的背影一下子死死定住，剧烈的颤抖着，却回不了头。楚墨霖毫不在意的转身回了病房，轻声关上门。

　　办公室里，吴医生看着面前泪如雨下的女人还是有几分不忍，虽然不知内情，或许她是自作孽，可是身为医生一直看着这对父母为生病的儿子奔波求助，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却怎不是坚韧自强，却不想牵扯进这样的事情来，父母不能成功与儿子配型，好不容易在骨髓库中找到一个初步检验可以成功的人，可是，一个血液的检查，吴医生便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有亲属关系的，当这件事与眼前女人得知的时候，几乎是瞬间的失态，看着资料上那些简短的介绍，她难以自持，那种深刻在她心中的痛和悔激烈的翻涌起来，被一份小小的检查报告赤果果的呈现出来，自从查出了儿子的病症以来，她几乎夜夜都在仿佛那个同样的梦魇，她不得不将之责怪在自己身上，或许就是当年的一念之差，是她犯的错，如今报应在了他另一个孩子的身上，近年来越来越安逸舒适的生活，让她更加的不安，她不敢有丝毫的回想，甚至不敢去查一查，去看一看，那个孩子，是否过得好，又或许，是否还在人世，而现在，而现在，竟然是她一直逃避的罪责，她不可推卸的罪责，她抛弃的那个孩子，成为了她另一个孩子的希望，最后的希望。这让她几近崩溃，却又不得不抓紧这最后的一根稻草，可是，从不敢想象的见面比她想象中的艰难，本来应该是亲密的无与伦比的人，在她抛弃她的时候，已经有人对她视若珍宝，而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待见的陌生人，她想到她的回避，她对她陌生戒备的眼神。是她太过懦弱，一辈子依附于男人，曾经惑于已婚男人的甜言蜜语，只以为有人呵护守护保护，不想一不小心怀了身孕，被那家厉害的妻子知道，闹到了她的学校，她便躲起到了一个小镇子上，她一个人不知所措，而那个男人早已没了消息，她自己难以割舍，怯怯懦懦的犹豫，对孩子的复杂心情，导致了在那样一个小地方，她不知去何处，不敢随意打掉这个孩子，只能选择在最后生下这个孩子却抛弃了她，跑的慌忙，不敢回头，这么多年，她终于找到疼她爱她惜她的男人，有了幸福的家庭，而那段经历，变成了她心中的刺，她的午夜梦魇，包括那个孩子，再也难以面对。她想隐瞒所有，因为她到现在，仍是懦弱，对于那个抛弃的孩子，她更多的是歉疚和害怕，所以说白了，她更看重的，是她现在的家庭，现在的幸福，难以放手，她自私的，继续选择懦弱下去，可是，当楚墨霖说出她的名字，完全戳破了她心中某种自以为是的平衡，这毫不费力的就击垮了她，她踉踉跄跄的找到了吴医生，医生曾经答应她对这件事保密，所以她现在情绪崩塌好像也只能到了吴医生面前，她说不出其他话来，只是一直机械的重复

　　“医生，你救救我儿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毕竟是家事，也不容一个外人置喙，也不合适，当初答应女人对这件事保密，也是出于对病人的尊重，也是避嫌，想着当时女人对自己恳切的请求，也不知自己答应下她这个决定到底对是不对。叹了口气，把纸巾递到女人面前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只能如此的，配合着，只能说出如此安慰了。只是恐怕，就算再怎样隐瞒，也不可能天衣无缝吧，吴医生想起了男孩的那个明显起疑的表情，事后男孩还再一次仔细询问过方禾的情况，还有，一直守护着方禾看起来气度不凡的楚墨霖，却是她自己还在当局者迷吧，老话总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也只能看她自己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