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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赫连凭抱着胳膊站在他的军帐前抬头数着天上的星星。
      “主人,你干什么呢?”杜文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数星星。”赫连凭眼都不眨一下地答道。
      杜文抬头看了一眼,“不就只有一颗吗。”
      赫连凭眯起眼看着天上那仅剩的一颗星,觉得杜文说得很对,便又答道:“死向生在里面洗澡。用我的桶。”
      “啊?这也太奢侈了吧,”杜文连连摇头,“果然是没打过仗的读书人,在咱们的地方还还有心思讲究这些。”
      “算了算了,怪脾气的病人让着点就让着点吧。不让他舒服着,明天他一回去立刻杀回来给我玩个战死沙场怎么办?中原人就是矫情。”
      “哦。”杜文点点头,也在赫连凭旁边站好,陪着一起数星星。
      “对了,”赫连凭用胳膊肘碰了碰杜文,“去给望关城传信的是谁,怎么还不来回报?”
      杜文愣了一下,反问:“没有来向主人回报吗?照理应该回来了呀,就算望关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扣下了我们的人,那也该再派人来给个说法啊……要不要再派个人过去看看?”
      赫连凭抬手捏了捏耳垂,迟疑着道:“其实只要望关的人知道死向生会活着回去就可以了,至于他们扣下我们的信使有什么意图……倒也不要紧。望关对于我们来说意义不小,但对中原来说毕竟已被舍弃,他们玩不出花样来。这样吧,还是派个人过去找找,只要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便好。”
      “是,我这就去。”杜文抬腿要走,忽然又停住,往身后军帐看了一眼,问道:“主人,死向生在里头洗澡你为什么要站在外头吹风啊?”
      “嗯?”赫连凭眨了眨眼,忽然发觉自己被问住了,想找个原因却实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指,最后晃了晃手腕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好像他脱衣服之前问了我一句想不想看,我觉得我一点也不想看,就……就自己出来了。”
      “……那,那主人你还是进去吧,在外面站着干什么呀。”
      赫连凭想了想,认为自己确实没有必要站在外头吹风,之前一定是傻了才自己跑出来,于是点点头,转身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死向生还泡在桶里,只露了一颗脑袋与一条手臂出来,露出水面的那只手握紧了捏着食指关节,正用突出的指节扣在眉心反复地划着。他静静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水滴从他发梢一滴一滴地落入水中,那声音听得赫连凭后颈发痒。
      “先生还在……”
      “我若是你,会再派人去望关再报一次信。”死向生忽然出声,赫连凭向前迈出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怎么?”赫连凭问道。
      死向生放下手,将眼睛睁开,“没什么。”
      “没什么?”赫连凭不信。
      “没什么。”死向生摇摇头,“此事与将军无关,是某私事。”
      赫连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往前走去,“好,那我就不问了。先生还不……”
      “请将军止步。”死向生稍稍往水里沉了一点。
      赫连凭皱了皱眉,故意向前跨了一大步,“你还不出来?水该凉了。还有你脖子上的伤,快寖到水里了。”
      死向生没有动,只看着赫连凭道:“请将军转过身去。”
      “怎么?”赫连凭又往前跨了一步,向桶里望去。他已经能看到水里光裸的躯体,虽然看不清晰但至少可以肯定那副身体一点也不瘦弱,更加没有女人的胸脯。赫连凭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毫不掩饰地盯着死向生水下的身躯再次向前迈了一步,“我不高兴转过去,不行吗?”
      “我不习惯。”死向生解释道,“或许北廷之人向来粗放,但某不习惯在人前……”
      “出来。”赫连凭两步跨上前,一掌拍在木桶边沿,另一只手往腰间一叉,冲着死向生微微俯身,目光挑衅地抬了抬下巴,“出来吧。”
      死向生沉默了片刻,问道:“将军果然还是想看?”
      赫连凭点点头,捏着木桶边的手掌心翻向上朝他招了招,“快出来。”
      “……不知将军为何如此执着?”
      “这是从何说起?”赫连凭笑道,“若不是先生存心不给我看,我也不会对一个读书人的身体感兴趣,可先生这么不愿意给我看见,我倒忍不住想看一看了。还是出来吧,把自己冻着了就划不来了。”
      死向生皱起眉盯着赫连凭,过了一会儿叹出一口气,道:“为此等小事僵持岂非小儿斗气,将军何必。”
      “既然如此先……”赫连凭话没说完忽然“哗啦”一声被溅了一脸的水,死向生真的从水里站了起来。他猛地站起来一下子高出赫连凭一大截,腹部正对着赫连凭的脸,连那道狰狞的伤疤也一并暴露无遗。
      那道伤疤很长,从左胸的下方斜贯整个腹部一直延伸到右面腰侧,那疤痕看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伤了,却仍旧可以看出并不是寻常武斗时那种锋锐刀剑造成,而像是更加长更加重、并不那么锐利的兵器,以一种更加喧嚣狂放的姿态造成的伤口。这种伤赫连凭见过,但它通常不该出现在一个执笔佩剑的中原文官身上。当然,中原执笔的文官,通常来说也不会有死向生这样的身躯——虽然谈不上强壮魁梧却十分结实,除尽衣物之后可以明显地分辨出肌肉的线条走势,与穿着衣服时的印象多少有些出入,但也不算太过违和。
      赫连凭的目光顺着那道伤疤往上走,缓缓直起身来看向死向生的脸。他的眉心因为被指节反复刻划而留下一道红印,显得有些像是微微蹙眉,但那张脸看起来年纪并不算太大,即便中原人本来就比北廷的人难以看出年纪,顶多也只比自己长个三五岁,不能再多了。他腹部的这道旧伤是何时留下的?那时他才多大年纪,又身在何处?为何会留下这样的伤痕?
      赫连凭愣了一会儿,脱口问道:“先生今年贵庚?”
      “……”死向生不想答,但又觉得若是不答赫连凭会接着追问,十分烦人,犹豫了一瞬之后还是答道:“二十六。”
      “是吗……”赫连凭扬了扬眉毛,溅在脸上的水珠从睫毛滚落,“我二十三。”
      “我没有问。”
      “哦,礼数而已。”赫连凭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目光又落回死向生的腹部,“这伤……该有些年头了吧?是……”
      “战乱。”死向生迅速答道。他转过身跨出木桶,拾起衣衫打算穿起来。
      “等等!”赫连凭目光一扫,立刻上前按住他的肩让他背对着自己。死向生的背上也有些深深浅浅的伤疤,有些已浅得快看不出来,有些在浸过热水后还能够红得鲜艳,虽然远远及不上腹部的那一道,却也都是陈年的旧伤,一样不属于寻常武斗。“中原……近几十年来有过如此惨烈……殃及百姓的战事吗?先生……少年时不在明都?”
      死向生拂开赫连凭的手,一件一件地将衣物都穿戴起来遮盖那些伤疤,然后整了整领口与衣袖,郑重其事地对赫连凭说:“将军喜欢猜,不妨就猜猜。”
      赫连凭眨了眨眼,退后两步,“明帝在位几十年中原一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唯一牵扯过的战乱也只有十多年前插手西境与北廷之争。可那时候我才八岁,那么先生应该只有……十一岁。”
      “是十四岁……”死向生话一出口,忽然发觉这其中三年的差距太过微妙,惊异之下猛地扭头看向赫连凭:“你是……!”
      “什么?”
      “……你是怎么算的年份。”
      赫连凭对死向生的反应深感莫名,过了一会儿才道:“啊……对了,中原明帝出兵支援西境是在战乱开始的第三年,的确是我搞错了,那时先生应是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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