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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这一晚赫连凭没有睡,死向生也没能睡,杜文跟着没法睡个好觉。
      赫连凭一整晚都在跟死向生说话,不停地猜他身上那些伤痕是怎么来的,但大多极不靠谱,根本只是胡乱瞎猜。倒不是他真的非要搞清楚死向生的事不可,他眼下并没有那个闲心对任何人产生浓厚的兴趣,只是死向生在篝火旁烤干了头发站起来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
      “某若死于赫连将军的先锋营,必是为将军迫害至死。”
      赫连凭不得不勒令杜文今晚务必抱着死向生睡,一刻也不许撒手,甚至仍是放不下心,干脆跟死向生聊了一整个通宵。
      死向生这一晚本也不可能睡个好觉,便不在意赫连凭的举动,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赫连凭的话,不时随手拨弄杜文毛绒绒的脑袋。杜文显然不大高兴,但是碍于赫连凭的命令他又不肯松手,只能任由死向生玩弄。
      晚上洗澡时听到赫连凭与杜文的谈话,死向生忽然发觉,自己脚下的这条路并非是一条绝对的死路,接着走下去,或许真的能够绝处逢生。
      天色微白时,一匹跑累了的马打着响鼻哒哒地迈着小步朝营地走来。它背上绑着马鞍,脑袋上也套着笼头,骑它的人也还在,一脚卡在马镫里与不知哪里的布条缠在了一起,另一只脚已经折得像是随手插在他身上的一根棍子。这匹马认得北廷先锋营扎营的地方,自然也是从这里出去的,如今只是回来而已,巡夜的兵士认得这匹马,也认得那个人。
      “将军!将军!”一名巡夜士兵跑到赫连凭的帐外。
      “……这时他们说你将宝物吞入腹中,要剖开你的身体当场验……嗯?何事?”帐内还在胡扯瞎猜的赫连凭已经快编不出新的故事了,这是他能胡诌出来的最后一种说法。他原本还苦恼着接下来要讲些什么,但最后一个故事被生生打断却也让人十分难受。
      “禀将军,日前派去望关的信使尸首已寻回。”帐外的人答道。
      赫连凭愣了一下,问道:“怎么死的?在哪儿找到的?”
      “胸口中箭坠马,衣物绊住了马鞍,被马一路拖回营地。”
      “什么?!”杜文转过脑袋惊讶地叫了一声,“胸口中箭……那不就是说,他还没进望关报信就被射中了?中原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呢!”
      赫连凭不屑地嗤了一声,道了句“知道了”,便挥手让帐外的人退下。
      “主人,这……”
      “罢了,看来他们已激愤非常,根本不给我们一点商量的余地。”赫连凭望着帐顶喃喃道,“先生说应派人再传信,便是因为料到他们会如此行事?”
      死向生犹豫了一下,坦言道:“不,是为了确认他们是否如此行事。”
      赫连凭点点头,“但先生却说是私事。”
      “确是私事。”死向生道,“不然,将军觉得他们为何这么做,此事于将军而言又有何不同?”
      “嗯……”赫连凭沉吟一阵,“我只是在替先生心寒,他们居然真的不在乎先生的死活。”
      死向生笑了一声,“在将军眼中,难道不是某罪有应得?”
      “这如何是罪呢,人都是自私的。”赫连凭笑道,“我确实说过先生是逃避责任,但这不是罪,是选择。我自然可以轻视先生的选择,但并不能否定这个选择,不是吗。”
      死向生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喊了一声:“赫连将军。”
      “先生何事?”
      “赫连将军,某会让望关投降。”
      赫连凭静了一会儿,唤道:“小文?”
      杜文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叹道:“他刚才说会让望关投降,主人没听错。我早说了中原人就是矫情,偏要等到最后一刻才肯老实,明明早投降就好了嘛。”
      赫连凭坐起来,狐疑地问道:“先生为何忽然改了主意?”
      “某心意未改。”死向生否认道,“望关会投降,但投降的不会是我。”
      “……私事?”
      死向生点点头,“我会让望关投降,只需将军借我一套北廷先锋营普通士兵的衣物,让我独自回到望关。”
      赫连凭抱起胳膊想了想,道:“先生想独自回到望关,并无不妥,让小文将先生送至半途即可,只要先生不是死在我赫连凭的营地中,即便半途去死也无妨——反正等先生回去之后,要死要活要逃也由不得我左右,先生于我,从来都只有降与不降两种意义。只不知先生为何要我营中士兵的衣裳?”
      “将军不必如此戒备,”死向生也坐起来,抬头看向赫连凭,“这身衣服不会为第二人所用,将军若不放心可去其关键,乍看像北廷军士穿戴制式即可。”
      赫连凭笑笑,“先生言重了。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望关也有我军中俘虏,若要伪装我们的人混入营中窃取军情,也不在于一身衣物。先生是要用它欺骗别的人——或者不如说,是要用它欺骗望关城中的人?”
      死向生点点头,“望将军成全。”
      “先生想做什么?”赫连凭问道。
      “望将军成全。”死向生道。
      赫连凭轻轻叹了口气,“难道先生不觉得自己略不厚道?”
      死向生点点头,又道:“望将军成全。”接着又跟了一句:“某于将军,只有降与不降。”顿了顿,再补上一句:“某若死于赫连将军的先锋营,必是为将军迫害至死。”
      赫连凭皱了皱眉,重新躺了回去,“先生这是威胁。”
      死向生不答,算作是默认。
      “但威胁往往是最不可怕的,因为拿来作威胁的通常是两方都不愿做的事,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一声不吭就做了的事。”赫连凭语气轻松起来,“先生有了目的,有了要做的事,暂时就不会再想死了,是不是?”
      死向生道:“将军可以这么想。天亮之后返回望关事宜,有劳了。”
      赫连凭轻哼一声,抬手捻了捻额发,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结果他们没找到宝物,就把你打了一顿,原本想要灭口,你却意外为人所救,这人是明都的大官,将你带回教养成人。”
      “其实……”死向生缓缓接话道,“十四岁那一年,我吃了人,将活人生吞。那伤口是从里面被撕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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