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域鬼城--异界之爱》秦妃

2、第二章

　　四．千年传说
　　半晌，楚漠转过身来。
　　他感觉到手心发滑，剑柄像要脱手而去。
　　蓝宁呆立片刻，轻轻道：“那个……可怜的小姑娘，你们会把它送到那个什么‘蛇洞’去吗？”
　　“……这是它的宿命。如果不是她的父母不守这里的规则，就不会有这样的惨剧发生。”他淡淡道，又侧过脸看她一眼，“不要好奇这里的一切。我早点送你走。”
　　蓝宁又道：“你刚才说的又是‘甘心留在这水域鬼城的人类’又是‘彩虹桥’的是什么意思？”
　　楚漠将手中的剑在那里摆弄半日，终于开口道：“水域鬼城里有一个流传千年的传说，意思大概是如果有一个人类爱上一个水鬼，为了同他在一起，甘愿放弃人世阳光雨露，永远留在这阴郁潮湿的水域鬼城；那么将会为水鬼赢得一次站在七色彩虹桥下的机会，迎接他们的，或许是一场雷殛，或许，是25年后的人间重逢。不过，谁愿意为一个无法许诺的未来去冒那样大的风险呢！或许那只是一个无聊的传说。没有人会信的。”他淡淡道。
　　这时外面一个声音懒懒地叫着：“大执法，该去听讲了。”
　　瞬间，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斜斜地倚在门上。
　　“今天是獭执事来讲，他可是天天盯着你呢，一起去？”
　　眼光扫过来，突然看到蓝宁，一下子跳起来，眼睛睁得很大：“楚漠！你没有吃掉……她……或者……送走她……”
　　楚漠用眼神制止他，一边拉他走一边嘱咐蓝宁：“切记哪里都不要去，这里处处都有危险。等我回来。”

　　路上，叶修拓不由问道：“楚漠，你这是怎么了？你……你怎么留她在你那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楚漠和他并肩走着，默然不语。
　　“你知道獭执事为何变成如此模样吧？——他可是千年水鬼，要没有被那个人类耍弄，如今也和你一样是翩翩美少年哪。他就是相信了那个人类，被人类愚弄抛弃，才会遭到鬼城千年的诅咒，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你不会也以为那个女孩子值得信任，想从她那里印证那所谓的传说吧。”
　　楚漠叹口气，却抬头望望天：“这里的鬼天气！——我三年都没有习惯过来。”
　　叶修拓摇摇头：“这里是蛮单调的，有的时候还有点恶心恐怖。但是你还好啦，虽然那么多样子奇形怪状的水鬼觊觎你这大执法的位置，但鬼门咒语倒一直眷顾你。你到这里不久就能坐上大执法的位置，难怪千年精怪獭执事老要盯你的错找你的茬。”
　　楚漠斜睨他一眼：“你喜欢？——那你拿去！”
　　他脸上有点落寞：“若是让我拿这一生换取一天做人的机会，那我也甘心。人间的阳光洒满草坪，照在我的白衬衫上，多么温暖舒服啊……来这里三年，我的衬衫卡其裤都已经变旧，很快就会朽烂，更何况人！”
　　叶修拓也叹口气，半晌他转头问道：“若是那个女孩子真喜欢你，你真的会去彩虹桥冒险吗？”
　　楚漠的脸上，闪过一丝认命的灰色：“那只是个传说。”
　　叶修拓望着好友，安慰道：“不论如何，你要弄清楚她。若真有那么一天，千万不要重蹈獭执事的覆辙。”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的：“阿漠，那个……‘怪物’你真打算让他们送到‘蛇洞’去？”
　　楚漠脸上变回了原来那种无动于衷的样子，但叶修拓却听他道：“我会去看宋伯他们，若他们无法接受，就可以让它永远消失……胜过送到那里过那永无天日的梦魇。”
　　叶修拓望望远处越发阴郁的天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蓝宁一个人躺在石床上。
　　身下的衬衫卡其裤已经磨得很皱。她懒得整理，一个人躺着想心事。
　　突然觉得肚子痛。
　　她知道自己实在是不习惯这里，又冷又饿。她有点糊涂自己是死了还是没有死。
　　听楚漠的意思，自己好像还没有死。
　　但是自己却不清楚，只觉得仿佛一切变得混沌，像是一只小虫子掉进了时空的夹缝。
　　肚子越来越有点痛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积蓄力量对抗着疼痛。
　　那一点可怜的力量在一点点地消耗……

　　楚漠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有点昏睡过去。
　　昏睡中的她脸色有点发红，他用手拭拭她的额头，才发觉这里的三年，他已经无法测出做人类时正常的体温了。应该是有点烫吧。
　　他觉得有冰凉的手抚拭额头，她应该会瞬间醒来的。但是没有。
　　她的脸有点那种午睡过后的晕红。
　　她睡梦中弯弯翘起的睫毛衬着双颊笑靥一般的晕红——她不是他的同类，这种温热的红晕不会出现在水鬼冰冷的脸上。
　　她是个好姑娘，可是他们人鬼殊途。
　　还在人间的时候，他不知道有一天他对异性的爱会变得如此廉价——不但一文不值，甚至会将一个如此可爱的姑娘永远拖在这千年冤魂的水域鬼城。
　　他扶起她，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皮重似千金……
　　他忙道：“冷吗？”
　　忙在屋中搜索半天，找了所有可以穿在外面的“衣服”。
　　突然想起来，她可能是又冷又饿。
　　——这里的藻类和小鱼虾，她都是吃不惯的。

　　他拿了执法剑出去。
　　他直奔那日和蓝宁出逃时“偶遇”老宋夫妇的摊子。
　　老宋夫妇果然在做面。面摊上仍是没人。
　　锅里的水热气腾腾。
　　楚漠道：“我要一碗面。”
　　老宋夫妇惊疑地看他：“大执法。我们的面是要用灵魂来换的。您一向知道吧？”他苦笑一下，“——您看今天还没开张呢！”
　　楚漠道：“这水城卫士的血不是可以做交换吗？”
　　老宋夫妇眼睛突然亮了：“大执法是说……自己的血吗？”

　　楚漠将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蓝宁手中：“快吃吧，吃了你就好了。”
　　蓝宁眼睛放了光。
　　她吃得很快，边吃边道：“楚漠你从哪里弄到的？我曾经见过那对老夫妇，他们看上去很诡异……你这面是哪里弄来的……”
　　楚漠道：“快吃，怎么那么多废话。”

　　隔几日。
　　老宋夫妇过来。时间已经到了午夜时分。
　　他们来了就跪在地上。
　　大意是他们早听说水城卫士的血可以驱魔辟邪，但是一向少有水城卫士来他们的面摊吃面。自然的，谁愿意为了吃一碗面出卖灵魂任人驱使呢。
　　所以他们那天根本没想到大执法的血有什么真正的用处。实在……是无意地，小碗里盛着小碗底的血被地上游走的‘孩子’舔了，未到半夜时分就发出怪叫，脑袋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现在还有身体四肢没有变，他们来，就是求大执法的。
　　怕大执法不信，他们将‘孩子’带来了。
　　楚漠看到，目瞪口呆。
　　他“霍”地站起来，半天，却沉吟道：“小姑娘变回人身需要多少血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他记得没错，那“蛇洞”中还有上百条这样可怕的怪物。
　　若是自己的血可以破解魔咒的办法为鬼城所知，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自是不用多说。
　　他从未贪恋生命，但是自从遇到蓝宁，听到她娇娇地说“我的雪地靴已经湿了”，看到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他开始知道人世间还有最甜美的时刻。
　　而且，此刻她还未逃出生天，自己怎么能死。
　　若是和她多呆一刻，也是幸福的。

　　那些天，他流了很多血，小姑娘变回人形，蓝宁可以常常吃到喜欢的面条。每次吃完面条的时候，是她精神最好的时候。
　　雪地靴已经晾干了。
　　蓝宁很高兴，她放好靴子，正要踏脚进去……
　　楚漠蹲下来，帮她扶好鞋子……蓝宁看到平日沉默冷淡的他蹲下身帮她穿鞋子，发一下窘，眼神变得柔软又闪烁……楚漠帮她扣好扣绊，手势很巧，真是温柔极了。
　　蓝宁突然大了胆子，踮起脚拥抱他：“阿漠，你真好……”
　　她的拥抱使他绷紧了身体。
　　他转过身：“我们走吧，你也许很快可以回家。”
　　他嗓子眼发紧，心里是虚的。
　　他要失去她了。
　　以前不觉得，以前有小叶他们，虽然没有人世阳光，但是人世间污浊，这里虽然污浊依旧，但是生命本是一场逆旅，烛火星星走完便可。
　　如今体会过生命的甜美之后，才知道人世污浊、鬼域魍魉，都不再可怖污心，阿宁，和你在一起，无论哪里，都是天堂。
　　五．鬼界为敌
　　二人刚出永巷，獭执事和老宋夫妇、还有许多水域鬼城的居民便已挡在面前。
　　“楚漠大执法，你这次还有何话说！”獭执事狞笑几声：“带了人类来这里，还偷偷藏匿这么多天，你以为鬼城这里的一切规矩都是摆设吗！一个月前的月圆之夜，我们两个卫士失踪，那天午夜也正是我看到你和这个人间女孩子出现的时刻，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吗？两个卫士无声无息地失踪，你以为我们大家都是瞎子吗！哈哈，要不是这个人类的小女孩子吃不惯咱们的饭，我们还不知道鬼城诅咒中最大的秘密就是你大执法。大家伙儿听好了：我们大执法的血能够驱魔辟邪，破解鬼城咒语，‘蛇洞’中你们的亲人们有救了——只要他们喝下大执法的血，就可以变回人形。老宋夫妇的孩子就是明证。”
　　叶修拓突然站出来道：“这样不好吧？——大执法平日对大家伙儿可是不错呀，我们这样反噬一口不好吧？而且老宋夫妇本身是违反了规矩，这和大执法有什么关系呢？！怎么现在突然追究到大执法头上了？！至于失踪的卫士，那更是无稽之谈，你又没亲眼看见，怎知道就一定是大执法呢？——獭执事，您有千年道行，所以一直看不惯楚漠来这里三年就坐上大执法的位子，难道您说这么多是出于私心？”
　　众水鬼安静了。
　　獭执事嘿嘿一笑：“你口口声声大执法，如今你的大执法还没开口说话，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和我叫板。”
　　他反手一扬，叶修拓身子飞起，撞到右侧的石壁上，捂着胸口，许久没有动了。
　　楚漠捏紧了手中的剑柄……稍作思忖，他仍然冷静道：
　　“我们原本也是人类。为什么要与人类为难。我们在这水域鬼城永不见天日也就罢了，为何要拖下一个个人间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新生！至于那两名卫士，你既没有证据，栽赃的嫌疑就很大了了。”
　　獭执事恼羞成怒，只道：“你们想不想和自己的亲人团圆呢？——千万不要放走他们！”
　　水怪们又层层涌上来。
　　蓝宁脸色发白，她望向楚漠。
　　楚漠紧紧拉住她，另一只手按向手中的剑柄。
　　无形之剑——执法剑出鞘，发出七色光。
　　呐喊着逼近的水怪们被七色光逼退。

　　执法剑虽然威势难挡，但敌不住对手众多。他们一个个异形凄色，蓝宁心中直发怵。
　　楚漠且战且退，带着蓝宁闪身游走。
　　蓝宁突然灵机一动，示意楚漠抓下腰间的剑鞘。
　　剑鞘乌黑劲瘦，似是黑铁制成。
　　她和楚漠背对背，剑鞘剑身封住全身，水怪们一时近不得前来。
　　一个脑袋上带着触须、身形若蛇的水怪突然游到蓝宁近前，蓝宁手脚顿时冰冷。一不小心，楚漠肩膀受伤。
　　青色的血溅出，众多水怪翻身便抢扑上去吮吸取食……
　　其余的更逼近前来，瞬间更有那些嘴角还残留着青色血渍的怪物扑近。
　　蓝宁突然冷静，她知道若是不拼死，今日楚漠就要血尽身亡。

　　心中突然之间无所畏惧。
　　有所爱在身边，生生死死都在一起，还怕什么呢。
　　她眼中的坚定和狠意、不要命的打法为楚漠赢得了时间。
　　俩人一直且战且退。

　　退过那日遇到獭执事的地方，楚漠站住了：“阿宁，你要自己走，我不能送你了。我往前走一步，就会遭遇雷殛。”
　　蓝宁也站住了，定定地望着他。
　　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前方的七色苍穹：“回去你的世界。不要再回来。”
　　蓝宁望着脚下湿透的雪地靴，脚下冰凉的滋味异常难受，但是这种难受远不及要离开楚漠的痛苦：“你同我一起走！”
　　楚漠没有开口，突然他伸出那柄无形的执法剑，挡在他们立身的关口，那道石门门框划过一道闪光，蓝宁知道后有可怖的水鬼水怪，而楚漠正以令剑封住关口。
　　蓝宁想流泪，她道：“我不回去了！”
　　楚漠充满杀气的眼中划过一道光彩，但少瞬即逝：“你会后悔，那时你会恨我。”

　　突然，石门顶上掉下一个巨型水怪。
　　二人吓得退后。
　　石门更涌进无数水怪。
　　一番苦战之后，丝毫不会打斗的蓝宁已经身受重创……
　　蓝宁的血鲜红炽热，水鬼们你争我抢相互扭打起来……更有瞪大可怖的眼睛专盯住蓝宁的……
　　楚漠将她抱在怀里，她被泥水溅到的脸上笑得单纯，说出的话却如炸响惊雷：“阿漠，我很幸福。分分秒秒，从未为难。”
　　她喘一喘道：“若那个千年的传说是真的，我愿意永远留在这水域鬼城，虽然……虽然我们似乎连这里都呆不下去了……”楚漠泪如雨下：“傻瓜！”
　　“一个月里，虽然有时候又冷又饿，但是看到阿漠，看到阿漠温柔地说话、一举一动，觉得心里有莫名的欢喜。无论在哪里，有阿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六．逃出生天
　　苍穹突然之间变作七色。
　　天地之间普照着一层七色光。
　　一阵七彩眩光和闪爆的巨响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25年后。
　　这天楚漠带了一个人回来，看上去很高兴，一回家就高声道：“蓝宁你看谁来了？”
　　叶修拓笑着，双手插在裤兜里，仍是那副坏小子模样。
　　蓝宁大笑：“阿叶阿叶，真的是你。”一边和阿叶心神不属地拥抱庆贺，一边心下想：这鬼家伙不知是什么缘故再世为人——是同自己和阿漠一般，还是又祸害了哪个无辜的人类？

　　天气干燥甚或不干燥的时候，楚漠都经常流鼻血，而且身上很不自在。
　　蓝宁倒是很在心，买了十个加湿器，光卧室里就放了5个。楚漠自己也觉得是不是太多了。但是说来奇怪，自从有了这些加湿器常常开着、喷着水雾之后，他就不再流鼻血了，而且身体也感觉很舒适。
　　凌晨起夜的时候，碰巧蓝宁刚从卫生间出来，怕他着凉或者睡意惊醒，忙拿了睡衣给他披好。至于生活上点滴的细节，比如自己在潮湿的环境里不舒服，衣服穿上难受，从来一句话没有；家里离楚漠的单位很近，散着步也可以去上班之类，更是不用说了。
　　楚漠脾气很臭，经常火大。叶修拓见过一次他又大发脾气，电话都摔了。蓝宁却波澜不惊的样子，摸摸他的头发道：“瞧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是他（电话里的人）自己笨，阿漠你怎么和他一般见识！你生气他又不会变聪明，还不如高高兴兴的是不是？！来帮我洗菜，你今晚不是想吃小火锅吗？”
　　电话里的声音，那真是妈妈样的温柔：“阿漠想吃什么呀？那咱们去吃好不好？……”旁边的叶修拓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心里更是羡慕嫉妒恨，心想当年若自己和阿布在水域鬼城那个小巷中遇到蓝宁时，没有把这好事“让给”楚漠，这小子哪有今天这艳福。
　　楚漠提到让蓝宁介绍小姐妹给阿叶的时候。他便拉长声音道：“阿漠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哦，我看我每天住着我那个大房子，偶尔来这里同阿蓝……和你坐坐，我很享受哦，不必着急哦……”
　　楚漠一张臭脸看着他：“少废话！必须找……你再叫一个‘阿蓝’试试……”
　　蓝宁拿了一碟子热乎乎香喷喷的苹果馅饼过来：“别闹了来吃饼。”。
　　叶修拓委屈道：“我就想找阿蓝这么温柔贤惠口不言钱的女孩子。你给我找出一个试试，对了，还得这样貌美如花……”
　　蓝宁忙拦住，因为楚漠的脚已经踹上去了。
　　客厅顿时变作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