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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长老会议 ...

  •   蛊桶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洛千峫抬头看了看蛊桶上方,在他踏入蛊桶后,守候在高梯旁的守卫尽忠职守,把蛊桶盖子封上,他抬头的时候最后一丝光亮正隐没在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后。
      他想在怀里掏摸火折子,但听着窸窸窣窣的众多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汇拢来,又改变了主意。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看得那么分明的好。
      靠着桶壁,盘膝坐下,洛千峫试着活动筋骨,手刚伸展出去就被一只蝎子蛰了一口。疼痛钻心的从手指尖蔓延上来。
      “糟糕,它挑的下嘴的地方,该不是那只蜜蜂蛰……”自言自语了一半,嗷的一声,洛千峫整只手臂都被密密麻麻的蛊虫爬满了,它们争先恐后的叮咬他,个别还一个劲往他皮肉里钻。
      不必考虑它们会先在哪里下嘴了,自己就是一活生生饵食啊。
      事到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算他叫破嗓子求出去,看朔方闻君那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应该也不会改变主意。变成蛊虫的食物或者把蛊虫当成体内蛊虫的食物,其中机理他无法参透,索性不去想。
      洛千峫打算就地躺倒下来,试了一下没有成功。这蛊桶高虽高,宽度却只够容纳大约两个成年男人靠坐。
      他闭上眼,努力在周身越来越剧烈的噬咬疼痛中,回想一些什么。

      被封上出口的蛊桶,寂静无声。
      蛊桶外,朔方闻君与柒长老并肩而立,面色整肃,凝神注意蛊桶里的动静。身后十名御前侍卫屏气静音,不敢稍有打扰。
      启天剩下的唯一一名俘虏,跪在渐渐平息下去的尘灰里,也不发出奇怪的呜咽了。
      过了一会,朔方闻君不确定的问:“他怎么一点声都没有?”
      柒长老道:“他体内有归心蛊,那些寻常毒物不能把他怎样。”
      “是,但终归有个噬咬的过程,肌体痛至极限才会激发归心蛊的凶性……”细柳般的眉紧紧蹙起,第一次使用传说中的凶蛊,他终归没有那么精细的把握,现在多少有点沉不住气,“国师,你说,本王是否操之过急,应当让他再恢复一两日?”
      “他的身体,多拖一两日也不会恶化,提前一两日也不会痊愈。此事本就冒险。”国师语气柔和,“现在他刚进去半个时辰,王上莫过于心焦。”
      朔方闻君抿了抿唇。柒长老看了看日头,“戊时的长老会,王上出席吗?”
      朔方闻君目光一直投注在蛊桶上,须臾不离,闻声道:“由国师全权处置即可。”顿了顿,又补充,“关于洛千峫的事,还是照原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他终究还是会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天。”
      “那是你们的问题。”朔方闻君声音不大,却像磨得极利的刀锋,又快又凉,“本王要的只是他。”
      “……是,臣知晓了。”
      柒长老转身,示意侍卫把一直跪在蛊桶前的俘虏提起来。那俘虏披头散发的由着侍卫推搡,跌跌撞撞的跟着柒长老后面走,并不反抗。
      朔方闻君眯着眼,一手负在身后,纹丝不动的等着洛千峫的动静。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薄暮浮上,又被深沉夜色代替,明黄色的月儿升上了天空。
      蛊桶里还是悄无声息,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从早晨一直笔直矗立在蛊桶周围,训练有素的御前侍卫还算撑得住,但看着他们年轻的王,有点站不稳身形,就有人上前劝朔方闻君用点晚食,稍作休息再来看顾。
      “人在蛊桶里,哪里也去不了,这儿有属下等人严加看守,王上就算明儿一早再来也是无妨……”
      朔方闻君忽然道:“不对。”
      拨开一头雾水的御前侍卫,朔方闻君快步往静悄悄的蛊桶走去,提起王袍下摆登上高梯。对高梯上站着的守卫道:“把封口打开。”
      “这……”两名守卫面面相觑,为防止桶内的人受痛挣扎,逼至极限跳出,蛊桶的封口是用沉铁制成,一旦封上,打开须要花费力气;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夜间是蛊虫活动最为频繁剧烈的时期。桶内不少毒物擅飞,若是这封口一开,毒物飞出,以他俩身手绝对无法保护朔方闻君周全。
      “王上,是不是要请几名御前侍卫先上梯来……”
      “快开!”
      朔方闻君厉声一喝,守卫再不敢拖延,赶忙一人一边,用尽力气,将沉铁封口徐徐推开一条缝隙。
      朔方闻君凝神往里看,月色被飘过的乌云遮蔽,没有光辅助;桶内原就沉黑不见底,这一条缝隙根本看不分明。
      他略有点焦躁了:“把封口开大些!”
      “……”不敢违背旨意的守卫,用上九牛二虎之力,再推开了一些,大约可以容纳成人两条手臂的距离。
      这距离一大,感应到蛊桶外清新空气的蛊虫们,就有一些蠢蠢欲动,振翅上蹿。有几只动作快速的,在封口刚打开的瞬间,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飞出了蛊桶。
      “洛千峫!”朔方闻君对蛊桶内扬声,蛊虫见声而噬,朝他扑来。
      高梯最多可站立三人,无法登上梯子的御前侍卫都在蛊桶下方,只看见嗡嗡几只毒虫朝着他们王上疾扑而去,吓得魂飞魄散:“王上……”
      朔方闻君衣袖轻扬,一股馨风逸出,蛊虫立刻溃败,直接倒栽葱跌回了桶底。他心思全然不在那些构不成杀伤力的毒虫上,对着桶内叫了几声没有回音,心知要糟,洛千峫那小子竟然吭都不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归心蛊进食时,必须宿主神志清醒;若是不然,会跟着宿主一同昏迷,双双丧失抵抗力。归心蛊再凶残,终归也是受制人体,一同昏迷的结果就是当真连人带蛊都沦为数千条蛊虫的盘中餐。
      谁知道洛千峫昏厥过去多久了,这厮怎么被咬疼了连嚎都不知道嚎一嗓子,求个救都不会??该不会已经被分食个一干二净了?
      想到有这个可能,朔方闻君只觉得背部一股凉意直窜脑门,哪里还站得稳脚跟。他再也不能从容淡定了,对两名魂不附体的守卫快速道:“待本王下去后,封口重新封上。没有本王吩咐,谁也不准打开!”
      话音落,人已纵身跃入桶内,守卫还没来得及去抓他们国主的王袍后摆,那绢薄而材质良好的光滑衣料已在手中如流水滑脱。

      ****************

      雍石国最高级别的长老会议,参与人员向来只有七名长老。偶尔朔方闻君会参与聆听,但多数时候是放权给长老们共同裁决,君恩浩荡,充分信任这些跟随他一同成长起来的战乱中的雍石国精英们。
      长老间并无明确的长幼排序,但柒长老年方不惑,是年纪最轻,提拔最快的一位,被尊奉为国师,基本主导长老会的走向。
      刚从后山回来的他,此时端坐在议事厅的正席上,其余六位长老的座位以他为中心,左右各三,排成一个圆弧型。七张高背座椅上,左起第二张椅子没有人,其余都坐上了自己的主人。
      议事厅的壁上燃着宫灯,在座五位长老面色均带几分沉重,仍然残留着近月那场战事的阴影。他们面前的大圆桌上,摆放着雍石的兵力分布图、粮草储备、人丁户数等资料,那些数据早已烂熟于心,看都不用细看,就知道矮了启天约莫一半气势。
      柒长老指尖揉了揉眉心,这种沉重的气氛,谁都不想率先开口,他其实也不愿意做打破沉寂的人。
      目光看向已经空了大半个月的左起第二张椅子,想说什么又收了回去,半晌,只叹了口气:“昱棋还滞留在边境?”
      这话其实问得心照不宣,战败后,雍石国力大损,举国都在休养生息。长老们各司其责,忙着重振民生、收拢残军,长老会很久没有召开过了。
      六长老道:“他闲不住。想着边境或许还有残兵游勇,没能顺利归国,想着去尽力救治,多得一个是一个。”六长老有一双鹰钩样的眼睛,乍看锐利非常,实则眼神空茫无焦距,是个天生的瞎子。“你们知晓,他当名医圣手当惯,见不得生死不明的情况。我只担心他单独留在边境,若是遇上启天的巡逻兵……”
      与他斜对面的大长老白发须眉,一手捋着长长的花白的胡子,焦躁的打断他:“别管老三了。王上迟迟不肯决定如何发落洛千峫,这事在私底下已经传出老远,军心不稳。这才是首要关键解决的问题。”
      “没错,洛千峫记忆未复,这个理由能够挡得一时,挡不了一世。王上再拿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就算御前会议想保住他,怕是也有心无力。”
      “把他救回来,本身就是个容易让人质疑王上威信的决定……”
      另两名长老也先后说道。
      柒长老道:“王上行事有他的理由,当初我等六人一致同意,会无条件支持王上决定,不能在此时因为流言动摇。洛千峫此时正在蛊桶中疗伤,王上陪同着,是成是败,不会拖延太长时日就能有分晓。”
      “但愿如此。”大长老道,“不过我有一个建议,无论洛千峫恢复与否,他必须戴上象征战败之兵的东西,方能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话戳中了柒长老一直苦思的关键,挑起了眉,听大长老道:“既然他本来就是不见容于雍石的启天杂碎,索性给他将面容覆了,自此以面具示人。”
      此言一出,本来就沉重的议事厅,气压又低了几分。但并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大家都沉默着。
      柒长老想的倒不是洛千峫能否接受,他道:“他确实不见容于雍石,给他戴上面具,也能防范不期然的风险,本师认为可以考虑。只是不知王上会如何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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