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卿一曲花笛笙》浮水菁华

13、他没有负我

　　向锁盈失声笑了出来，一脸莹莹的笑意，只不过脸上多了几道泪痕。
　　“吶……其实你……很坚强，你也有很执着的凝。”阿宁冲着向锁盈吐了吐舌头。
　　向锁盈心中的阴郁被驱散了，看着阿宁，说：“你跟我姐姐真像，她呀，有时很爱装得很清冷，有时本性却暴露无遗，她总是说我调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向锁盈也不管地上有多脏，就躺在了冰冷的地上，瞳孔中倒映着余晖，声线中带着浓浓的眷恋：“你知道她总是说什么吗？她总是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其实，她自己也很不乖的……”
　　阿宁知道，自己又揭到了向锁盈的伤疤，只好赶紧转移话题。
　　“姬娘一开始说了什么？”向锁盈倒自己先转移了话题。
　　阿宁怔住了，眼神中流露出了怜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姬娘有多执着吗？她一开始找到了我，她问我，聚凝能不能使死人起死回生，这当然不可以，这是逆天，聚凝师是人，又不是什么有通天本事的神明。我就跟她说，就是你用六年的寿命跟我作交换，为你占卜出一个未来，也算为她自己占卜出一个未来。姬娘她说：“多少年都行，如果她的余生只剩下六年，那是极好的，这样，不用再苟延残喘于世，她可以去见杨世离了，她说，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给世离诞下一个子嗣。但愿等她死了，如若见到了世离，定要跟他长相厮守，在地狱里也不管。”阿宁吐了一口气，也在向锁盈的身边躺下了，翻了个身，眼帘低垂，“她……她快死了……”
　　向锁盈的心上像是被人猛地击了一锤，突然坐起身，“你说什么！”
　　阿宁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你知道姬娘要求换命的时候，只剩下几年的寿命了吗？六年！她真的遂了自己的愿，她将自己的余生都交给了你。她一直那么笃定你就是她要找的人，是因为你特别像一位宠妃，一个红颜薄命的宠妃，她觉得你一定可以凭借这个，为她报仇，为你自己的国家报仇，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像她的人了。”
　　向锁盈心中的悲恸如排山倒海般地袭来，捂着面，蜷成一团，抑制不住地颤抖，可是只是湿润了眼睛，她忘了，她的眼泪流干了。
　　“姬娘……她……”阿宁眼睛猛然睁开，几分慌乱地从地上爬起，大力摇晃着向锁盈，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快点回去！快点回去！不然……不然……”阿宁说不下去了。
　　向锁盈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阿宁紧跟其后。
　　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疼意。
　　也许，一开始，姬娘对于她们而言是个不相干的人，但是，不知是因为姬娘送了自己五年的寿命，但这五年的最终还是给用于占卜了，可是姬娘救了自己的命，两次，也救了阿宁的命，如若不是在人群中，说她们是自己的女儿，她们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心中的恐慌在一寸一寸的蔓延。
　　当两人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满身伤痕的回到营地时，一下子就钻入了姬娘的帐篷。
　　看见眼前这一幕，向锁盈跌坐在地上，再也不知道说出什么话来。
　　而阿宁一脸的愧疚，也跪在了地上。
　　姬娘，脸色灰白，一张爬满皱纹的脸，已经完全花白的发丝，干巴惨白的嘴唇，那俨然是一副已经古稀之年的老人。
　　向锁盈颤抖地伸出手，将手指探在姬娘的鼻息啊，直至有细小的气息，向锁盈如释重负，跌坐回地上。
　　皱褶的眼皮动了动，姬娘吃力地睁开眼，浑浊的瞳仁看清了阿宁和向锁盈。
　　朝她们虚弱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年迈，充满沧桑：“本来不想让你们看见我这幅模样的，我是想着，登天明了，你们给我收个尸就好了。”
　　“我终归还是要死了。”
　　向锁盈和阿宁都不出声，低垂着头，一片死的寂静。
　　姬娘目光浑浊地盯着前方，“我知道我要死了。阿宁，你总说世离负了我，我骗了自己多少年啊，他没有负我，可是……可是，我还是接受不来，我接受不了他在婚前与婢女有染的事实，可是，在我怀胎的时候，他死了，他是横死的，我又觉得他没有负我。现在，我总算想明白了，他没有负我，他从认识我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有负过我，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是爱我的，你问我不要了这名，就为了一个是真是假的再世轮回，长相厮守，没有意义，但是……但是，如若这一世没有他，我宁可去下地狱。”
　　姬娘闭上了眼睛，一滴浊泪从眼角滑落，又道：“锁盈，答应我，一定要为我报仇，一定要找到世离的女儿，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
　　向锁盈安慰地握住姬娘粗糙的手，“嗯，我一定帮你找到她，你安心去吧……”
　　姬娘笑了，就像在豆蔻年华时最美的笑容。
　　“世离……我来找你……你是不是还在等我？”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丝声线，被呼啸的风声吹散。
　　向锁盈和阿宁瘫坐在地上，都低声抽泣，奏响一曲撕心裂肺的交曲。
　　这一夜，脸吹过耳边的风都是呜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