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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心有丘壑无人诉(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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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阿倾最近,唔,好像有心事……”白芷阳吞吞吐吐地一开口立刻就满脸懊恼。她明明没想帮着问的啊,可毕竟萧茹倾是她多年好友当真不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再说,那人不是说了三天后还要找她的嘛,万一什么也答不出来——她一个女人,怎么说也有点丢脸吧。
萧容昨天待的那间雅间里,今天却迎来了两个女子。苏算梁和秦四少秦昀相携出京去了,莫无沙在军营,萧茹倾的事如今能问的自然就只剩陆千遥一个了。
春末夏初,窗外吹进的暖风里还未有盛夏的酷暑难挡,清凉爽快。陆千遥端着杯盏倚窗而坐,撑手望着窗外景致,听罢才奇怪回头瞥了一眼,“心事?”她指节点着窗台,眯眼想了好一会儿,“你听谁说的?”
“是——”白芷阳本想直接谈起萧容的,可转念一想,若是让人知道他单独请她一个女人似乎影响不太好,顿了顿便转了话,“唔,我只是觉得。”
她不会说谎,一说谎就闷头喝茶。陆千遥挑了下眉,心里狐疑:“我也不知,回头我去找阿倾问问吧。”她倒也不是不信,只是她们七个人中虽然性子最大大咧咧的就属莫无沙,可白芷阳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粗线条,能让她问出这种话来可真是罕见呐。
陆千遥答应下了白芷阳就松了口气。两人没说几句,陆千遥还有事要忙便没多待。茗品茶楼和陆家的玲珑阁离得很近,陆千遥出了门也没坐马车,徒步走了半条街,玲珑阁很快现于眼前。她却没急着进去,脚步一顿,突然拐向对面米行旁显眼站着的玄衣女子。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刚才还提起这人呢没一会儿就遇上了。
萧茹倾正直直地望着一处出神,陆千遥顺势望过去,但见米行旁隔了一个铺子的巷口前,一十一二岁的少年正蹲在地上,仰着脑袋望着那一颗颗红通通的糖葫芦,死命咽口水就是不买,那小贩苦着脸就差反过来求他走了。
“看来明显不是来找我的。”她走到她面前,调笑了一句。瞧那穿着明显就是大家公子,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倒是挺可爱的。“好玩倒是好玩,可也不值得你这位八殿下一直盯着瞧吧。”她们如今正是年少轻狂之时,除了莫无沙和洛源轻青梅竹马有那么点苗头以外,谁也不曾想过男女之情。
萧茹倾淡淡一笑,视线却还落在那少年身上。“他最近偷偷溜出去放风筝,被他爹发现了,没收了月钱,现在身边该是分文没有。”
她声音淡淡,可那语气里仍能听出别于往常的喜悦来。陆千遥有点明白过来。这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能是什么意思?“那不是正好,你不过去?”萧茹倾敛了笑,只摇摇头。
陆千遥以为她是在乎男女之礼,想了想又道:“那你打算娶他?看样子身世该是不差。”如果是她,当真喜欢一个人的话,除非身份相差太大,否则不择手段也会揽在身边。她虽是问,心里却几乎已经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可萧茹倾顿了一瞬不想还是摇头。
陆千遥终于觉得她有点不对,“阿倾?”她沉默着不回答。陆千遥蹙起了眉,本要多问一句,那头玲珑阁里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手插腰指着那盯着糖葫芦的少年气急败坏地喊道:“舒忆,你给我过来!”
那少年颠颠地跑过去,一点也不知道怕,揪着那男子的衣袖撒娇道:“爹,我想吃糖葫芦。”
那男人憋着气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无奈一叹气:“……忆儿,爹今天是带你来买水粉的。你说说你,十一岁的人了,没几年就要出嫁了,怎么还是小孩心性。”
“唔,那我不要水粉,你给我买糖葫芦嘛。”
“你——”男人被噎了一下,点着那少年的额头似是想教训一番,可最后却长吁了一口气,伸手一抓连拖带拉把那少年揪进了玲珑阁。陆千遥下意识地看向萧茹倾,果然见那双向来清冷的双眸里此刻正点缀着丝丝笑意。
她突然发现芷阳这次倒是说对了,这人可不就是有心事吗?那个要糖葫芦却不要胭脂水粉的少年不能靠近也不能娶,那她难道就这么一直看着不成?
***
陆千遥隐隐知道了萧茹倾的心事,却不知该不该告诉白芷阳,最后还是选择守口如瓶。萧容给她定的三天期限眼看就要到,白芷阳完全没个头绪,一边觉得自己也没答应明明只是某人自说自话而已,没成果就没成果也碍不了事;可一面又认为这么点小事都做不成,总是有那么些丢脸。
她忐忑地过了三天,却不知该失望还是庆幸地发现萧容根本就没来找她,即便多等了几日也还是如此。
萧容不来是已然知道了原因。
正德二十二年五月二十九日,圣上先后下了两道圣旨,八皇女萧茹倾开府封王,赐安乐二字;大皇女萧茹尽才徳兼备,封为储君。六月初三,安乐王请圣上赐婚,求娶舒家嫡三子为准王君;与此同时,圣上封文丞相文家嫡长子为准太女正君,择日成亲。
满朝皆惊。
萧茹倾什么性子萧容心中还是清楚得很,主动要求赐婚那明显是对他未来姐夫喜欢了许久,憋到现在才说只怕是一厢情愿地不想让那人接触那些是非纷扰。若是没有她母皇封储君的圣旨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提一句吧。毕竟她能选择做个闲王却不能做个闲皇。
***
“你干嘛啊,愁眉苦脸的。”
洛家的慕晓院中,萧容趴在庭院的石桌上,侧枕着手臂,一手拿着杯盖有气无力地去着热气。洛源轻看着他那恹恹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你两个皇姐婚事定下了你就这么不高兴?莫非——”他眼珠一转,推推他的手臂,贼兮兮地笑,“哎哎,你不是想嫁人了吧。”
萧容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是你啊。”他撑着脑袋支起身,却大大叹了口气。
他心情是不好,可偏偏那种郁闷还就无人可说了。他能告诉别人他不高兴是因为他皇姐才是该坐那皇位的人吗?他能说作为宗族嫡女,身上有卸不下的责任,他母皇怎么能因为知道皇姐的心意就心软呢?
再说,为何当皇帝就不能钟情,如今这偌大后宫中那么多男子,谁敢说他父后不是他母皇心中的唯一?这不是钟情又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宗族正统旁落,庶族继位,将来这朝臣难道还要忠于二君吗?!
他神情寡淡,眼中有着不合年纪的深沉。洛源轻觉得他有些奇怪,动了动唇本想说些什么可在看到他的表情后却又抿上了,萧容现在的模样莫名地让他觉得有些慑人,竟是不敢轻易开口。他们两个虽是同岁,可不知该不该说萧容果然出生皇室,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凌然气势是同龄人根本无可比拟的。
洛源轻低头默默喝茶,时不时瞥一瞥某个沉思的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神一瞟蓦地发现洞门口有个小厮走了进来。他眼神一亮,一下直起身来。萧容注意到他的动静,总算回过了神,侧头看了一眼。“不就是个下人嘛,你这么激动作甚?”
“我刚才让他给无沙姐送信去了。”
萧容掀了掀眼皮,哼笑道:“私相授受,洛大人也不管管你。”洛源轻皱皱鼻,“反正无沙姐又不会不要我,我乐意。”他这会儿满心都是莫无沙完全看不到别人,站起身急切地朝那小厮招了招手,那小厮赶忙小步跑到他面前。“公,公子。”
他喘得厉害,洛源轻却完全不给他休息的时间。“怎么样怎么样,她说什么了?”
“大少,大少说等会儿来吃晚饭——”
“晚饭?可她明天才旬休啊。”
“这……这奴就不知了。”
洛源轻哦了一声,挥退了那小厮,却一把拉起萧容马不停蹄就要往外走。萧容扯了两下扯不开,颇为无奈道:“你该不是想等在军营外吧,我可不陪你啊。”
“不是。无沙姐喜欢吃鱼香楼的黄鱼卷,我得先给她定一份去,回头晚了就吃不上了。”
“嘁,无聊。”
***
萧容说着无聊可看洛源轻这么红光满面的样子心里还是挺替他高兴的,一路上虽是唧唧歪歪说着不满,到底是陪他去了。鱼香楼他不曾来过,但看这满楼的客人能知道生意很好。不过,里头的客人也不知为何几乎是人手一份《辰时朝报》,要么在讨论这事儿,要么就是低头在看。
洛源轻定完黄鱼卷,转头见萧容满脸疑惑,顺势一望猛地一拍手,“瞧我这记性,昨天千遥还跟我说起过呢。你知不知道,芷阳她们办了份杂报?”
“嗯。”
“今天该是出售的第一天。我本来就是要去的,你一来我都给忘了。”
萧容撇撇嘴,“我看你买黄鱼卷的时候也没想起来嘛。”洛源轻咳了一声,视线心虚地移到一边,“那你去不去?”
萧容摇摇头,“我回宫去了。”他说着人就要走,洛源轻一把拽住他,揪着眉道:“我说九殿下啊,您今天难道就是出来跟我说两句话的?走啦,你又没什么正事要做。”
“哎,喂,你别拉我啊。”